先简单说结论:
(1) 我觉得这是好片,别带包袱或其他外部比较去看,是有自体的动人故事与思考的。
(2) 和费雪版《神鬼传奇》定位与风格完全不同,没啥好比。
(3) 若真要比,在各自风格中表现当然没费雪版强烈而经典,但仍是好故事。
(4) 阿汤一贯的深情戏路,表现不错但非最佳,类似戏路最佳的应该是《明日边界》。
(5) 女主角 Annabelle Wallis 表现空间有限,演技没多出色但算是中规中矩。这片和《德古拉:永咒传奇》一样是强烈的男主角视角叙事,女性并非主角而只是给男主角投射浪漫情怀用的。
(6) 罗素克洛和刀腿女 Sofia Boutella 的表现,应该是公认的本片亮点,不在话下。
谈谈电影本身。当然费雪版在前,大家都会带着《神鬼传奇》1999版的印象来处处比较,会嫌本片不够异国风情、不够幽默、不够浪漫、动作不够豪爽。必须说 1999 版实在是风格强烈的奇葩,而这回阿汤版风格截然不同,虽然也有些许浪漫,但都是比较神祕危险的浪漫,每次浪漫在心头其实都带点惊惧与危机。这样说好了:费雪版是个奇情冒险故事,阿汤版则是一个黑暗超级英雄的诞生,甚至带有一点警世意味。
不论哪一版的《神鬼传奇》都和考古密切相关。费雪版年代设在 1926 年,大英帝国仍意兴风发的年代,方兴未艾的东方考古是帝国的文化霸权战争,博物馆界的积极探索扩张、英美寻宝家也霸道横行四处挖宝如入无人之境;阿汤版应该是设在现代,最早也是 2009 年(伦敦 Crossrail 2009 年开工,至今还在建),此时的考古现况如何呢?其实本片都认真碰了,一开始几场戏就把 21 世纪的最新考古问题点到为止介绍出来,对有关心考古的人来说就是惊惧的破题,但如果没关心的话可能会很无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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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的心态
第一场戏,城市交通建设,突然挖到东西就被考古团队中断,这在欧洲至少在伦敦是令开发超头痛的大问题,因为工期马上要延宕、考古研究要快速投入,看罗素克洛一来十字军墓穴秀个文件就大喇喇接手,交通工程团队心里一定很干 XD 不过接下来就有趣了:考古团队面对遗址,是要保留遗址原样在那儿呢?还是要好好挖掘呢?古蹟保存观点偏好前者,但考古可不是古蹟保存,而是充满野心的研究探索,一定会把古物给挖掘研究到透彻。
这意识型态和 19 世纪到 20 世纪的异国考古探险没有太大差别,和 21 世纪的城市开发也没多大差别,只是要城市开发慢一点点而已,并没有要诉求什么铁路改道之类的,毕竟千年尘土封印底下的东西,他们才是真正决心要揭开的。罗素克洛的 Dr. Jekyll 可不是个主张“尘归尘土归土”的保守派,他可是很激进地要探索到底,即使知道这背后传说非常恐怖还是要大胆面对、以知识驾驭一切。
第二场戏,今日伊拉克,这里有叛军毁坏古蹟以毁灭传统,也有 Jenny这样的古蹟战士争着保护传统,和乔治克隆尼《大寻宝家》差不多。不过这种考古学古蹟战士的“保护”其实还是“发掘”,我们看看 Jenny与 Nick 针对大地洞的口水战,虽然 Jenny口口声声“都是你们平白无故炸出个洞、暴露古蹟”,但 Nick 反唇挑衅“妳学了这么多年不想看看吗?”而每次 Jenny都跟着去看了 XD 我们发现 Jenny这考古学家的知识欲望一样很浓厚,虽然知道古蹟背后可能充满禁忌,还是任自己大胆探索。
至于 Nick & Vail这些人,和乔治克隆尼另一片《夺宝大作战》类似,都是趁著西方师出有名占领人家土地时,想偷鸡摸狗发笔战争财的人,他们一方面和一百多年前如费雪版《神鬼传奇》那些寻宝家一样在战争中见猎心喜,另一方面又和老殖民帝国菁英“我在为他们保护古物”的自我粉饰心态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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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忌的心态
除了现代人之外,电影也回想了古人的考古,埃及人和十字军都是小心翼翼把禁忌古物好好封存的,比较特别的倒是埃及公主 Ahmanet。公主召唤死神赛特,一样是种考古,有不可说的神祕仪式她却大胆犯忌,只为了嫉妒与权力欲望。揭开重重封印的神话禁物,就如同开挖埋藏地底的考古遗址,此时我们已经看见了多种意识型态,就在把 Ahmanet抓到实验室灌水银后,一次上演激辩。一个 Ahmanet的出现,就如一个考古遗址的出土,五花大绑任人宰割,让所有人心底那踰越的野心都现形了:
Ahmanet 为了权力,努力想开挖她选中的鲜肉 Nick 作为死神;
Jenny 为了求知,强烈要求好好保护 Ahmanet以得到更多口述历史;
Jekyll 为了全能,明知 Ahmanet要复活 Nick 很危险,仍要大胆尝试并自命可驾驭;
Nick 为的是一种浪漫,也许还谈不上“爱”,就只是一种要保护女性的骑士精神,就像保护唱片行正妹一样,典型阿汤哥戏路 XD
本片聚焦的就是超级英雄 Nick Morton之诞生,以考古观作为他的英雄成长轴线。一开始很虚无,只是为了寻宝卖钱这种小利益,就能胡乱开枪放出恶灵;重遇一夜情的 Jenny还被她瞧不起后,心里想振作的骑士精神成长,就实践在牺牲自己英雄救美;然后面对 Ahmanet,居然多情阿汤又心生英雄救美的情感,用了很多幻想镜头看着沙漠女子曼妙身影、蓦然回首的沧桑眼神... 这些都是本片的“浪漫”,但真是令人心下一凛的浪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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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走黑暗的英雄
一般来说,这种讨论禁忌与踰越的电影,通常会把踰越视为败德、更视为灾祸的源头,正如打开潘朵拉的盒子一般,都是人们不乖犯了忌放出恶魔,才让冒险电影一路追赶跑跳收拾烂摊子,最后好不容易把恶魔塞回去然后提醒自己下次别再犯了。譬如费雪版《神鬼传奇》就是这个套路,总是一开始太自大导致太不小心放出印和阗与魔蝎大帝,然后大家努力擦屁股把他们关回去,还有超帅气的阿德贝“兄弟们,愿和平与你同在”。
不过阿汤版神鬼传奇就大胆地往反方向走了。经过一连串“杀死 Ahmanet还是留下”与“要不要让 Seth 成为肉身”的辩论后, Nick 最终大胆走向黑暗道路,一切终究还是为了他那浪漫的骑士精神。曾经想解救异国公主的骑士精神,在发现公主狠心杀死全家而惊骇破灭后,这骑士精神还是投射在 Jenny身上,尤其如 "Ophelia" 的浪漫主义绘画经典姿势,让 Jenny躺在水面上再现这苍白而凄美。于是 Nick 为了这浪漫毅然走上不归路,正如《德古拉:永咒传奇》,本来努力变回人身的德古拉为了妻子的恳求毅然走上不归路。
不知三年前那荡气回肠的德古拉还有没有机会回到“环球黑暗宇宙”呢?就算不会,《神鬼传奇》的 Nick/Seth也有个前辈典范,自己努力驾驭 Mr. Hyde 的 Dr. Jekyll,这个《变身怪医》发展出来的角色总是没照原典以自杀封印怪物海德,而是活了下来直到今日与黑暗共处了一世纪,不知未来的系列电影会不会多解释他的起源?会不会也给他一个凄美的爱情或浪漫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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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阿汤是以凄美牺牲的身影离开了 Jenny,却以新的勇气面对崭新人生,这个“为爱踰越”的浪漫在费雪版由印和阗与安苏纳姆担纲却被狠狠打脸,在阿汤版终于由主角担纲踏上游走黑暗的旅程。这个“环球黑暗宇宙”还有一堆经典角色如钟楼怪人、科学怪人、凡赫辛、透明人、狼人、潭妖、歌剧魅影等等一大堆,一众角色不论是在 19 世纪的浪漫主义与歌德小说中、还是在 20 世纪初黑白片中,他们多半都有凄美的浪漫,多半都为爱犯忌走上毁灭之路。
而今,开启新宇宙的《神鬼传奇》率先以乐观迎向未知的身影结尾,两个复活之人舍弃过往汲营歛财的庸碌人生,以新身体与新能力策马驰向新目标。《神鬼传奇》让阳光阿汤来主演甚至主导也是好的,率先给绝望的黑暗宇宙一个充满希望的阳光结尾。复杂的人性本就是光明与黑暗共存,极端的救赎或极端的毁灭也许都是上个世纪的观点了,“环球黑暗宇宙”是否能让 Jekyll/Hyde 与 Nick/Seth 引领群魔走出光明与黑暗调和的新路呢?拭目以待。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e4T6cSlcOCg
最后回顾场景,除了纳米比亚沙漠外都在英国,其中许多充满考古痕迹:
1. Waverley Abbey, Surrey:坠机地点,电影中也称作 Waverley Abbey ,含教堂与修道院废墟,Ahmanet 在这吸了好多人也捡到了刀子。修道院成立于 1128 年,刚好电影片头十字军带宝石回到英格兰下葬的年份是 1127 年,说不定暗示这修道院是为了守护这刀而盖的?
2. The Warrington Hotel, London:阿汤复活后被 Jenny带去酒馆喝酒一杯又一杯,电影地点应该是在牛津,但拍摄地点在伦敦的旅馆酒吧。
3. Radcliffe Square, Oxford:阿汤喝酒喝到幻觉,以为被 Ahmanet带老鼠吸干了,被 Jenny打醒时人在牛津大学核心区雷德克里夫广场。
4. Ashmorlean Museum, Oxford :牛津的考古博物馆,阿汤与 Jenny在这有几幕看考古与人骨馆藏。我们大致上可以猜测 Jenny是牛津的考古学家,从坠机现场把阿汤带回学校只要车程一个半小时。
5. Natural History Museum, London:伦敦自然史博物馆,位于伦敦肯辛顿区,地下室被用作 Dr.Jekyll团队的基地,阿汤与 Jenny在 Ahmanet开始攻击急忙跑出时,在博物馆里逃过很多碎玻璃。
6. Cornhill, City of London:不过逃出博物馆后,路上逃亡的地点马上转移到伦敦城核心区 Cornhill 大街,街底六街汇集的 Bank of England就是伦敦古城的几何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