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离家记》(Mustang) - 牢笼中的野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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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时第一次读《傲慢与偏见》，看到五个姊妹们每天被念、非要找个有钱人
嫁掉不可，深觉同情，母亲总是恐吓她们如果不结个好婚，等到父亲过世，她
们只能靠别人救济，伊莉莎白还差点被迫嫁给可笑的柯林先生。不过渐渐长大
，看到更多现实，才知道《傲慢与偏见》里的情形还算是好的呢，在某些国家
，如果你身为女性又渴望着能过丰富的一生，是非常“危险”的，最惨的情形
下甚至可能送命。
《少女离家记》是法国／土耳其／德国合资出品的土耳其语电影，当年代表法
国抢入奥斯卡最佳外语片五强之一。这部片跟《傲慢与偏见》一样有五位姊妹
，住在土耳其乡下，由于父母已去世，因此由叔叔与祖母照顾。电影一开始，
姊妹们下课后与男生在海边玩骑马打仗，明明是非常单纯的游戏，却被认识的
人说得很难听，从此长辈决定将女孩们关在家里，加高家园四周围篱与栏杆，
女性长辈轮流指导家事，准备赶快将她们嫁掉。但这些女孩越来越有自主思想
，种种冲突为各个女孩带来不同的命运。
如同最小的女孩Lale所言，家里成了“新娘工厂”，这些女孩根本是物品，家
长只是在等她们长大，把她们丢上某个陌生男子的床、关进他的厨房。安排婚
事时，每个女孩都没有独特性，若互换也没差，男方家长在意的只有她们会做
家事、新婚之夜会流血。剧本利用五个女孩的不同经历，呈现各种面向的压迫
，例如姊妹之一Selma新婚之夜没有“见红”，新郎家人把她带去医院检查是
否为处女，那时新郎的爸爸身上带着一把枪，暗示著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情形
。女性与牲畜的距离，真的不大。她们每天面对的，是可能强暴自己的男性长
辈、可能杀自己的男性长辈、以及等不及把她们送给随便一个男人上的男性长
辈。女性长辈虽然对她们多一点同情，但在整体社会氛围下，还是得不择手段
要求女孩子们遵守针对女性的规范。
《少女离家记》这样的残酷背景，与宗教基本教义派、性别政治等等都有关系
，但导演淡化宗教与政治的色彩，将重点摆在个人──这几个女孩无论如何不
该被如此对待。电影中利用几段画面，呈现少女们尽情享乐时的模样，那才是
青少年该有的自在生活，例如一场全女性球迷的球赛，镜头没拍比赛，而是聚
焦在女孩们的自在与安全，她们的长发如马的鬃毛般亮丽自由，呼应着本片的
片名"Mustang"（野马）。大家不都值得拥有那样的机会吗？
本片的摄影拍出了许多对比，让观众对女孩们的困境有更深的同情，例如拍开
头海边嬉戏时，镜头特别强调天与海的宽阔无边际，那是自由的空气。到了家
中，即使女孩在嬉戏，也都在极为狭小封闭的房间，即使有阳光透进的场景，
光也是透过铁围篱而进来；拍她们煮菜做家事时，镜头近得让幽闭恐惧症的人
想尖叫。此外，导演特别着重某些静谧时刻的表情，特写因禁锢感产生的愁容
与渴望。
《少女离家记》另一个主题则是女孩的“性／性感／性欲”。在保守乡下，女
性的性欲与性征简直如洪水猛兽般让众人惧怕，一方面不断用有色眼光看待她
们的身体，一方面又怕女孩子“不纯洁”、“到处勾引男人乱搞”。但在本片
的镜头之下，年轻女生的些微裸露，并不如有心人眼中那样充满情色诱惑、不
断挑起男性色欲，若用纯真的态度看，这一切只是纯然的青春与美。电影开头
的男女戏水，女孩坐在男孩肩颈上骑马打仗，它明明是纯洁开心的，但看在隔
壁三姑六婆的眼里则是“用下体磨蹭男生的脖子”；女孩们在家中穿着清凉，
但那不是“情色”，只是“自然的样子”，可是看在旁人眼里却可能成为“不
检点”。只能说，每个人眼中看到的东西，显现的恐怕不是它的真相，而是反
映双眼主人的心思。
饰演五位姊妹的演员，演来非常自然，真的像亲姐妹，有好多时候，女孩子们
没有说话，但从表情眼神就看得出她们在交换什么想法。最惊艳的是饰演小妹
Lale的Gunes Sensoy，这角色简直是幼年的Furiosa（《疯狂麦斯：愤怒道》
里的女主角），她随着离家的决心越来越强，神情与肢体语言的改变，都非常
具有说服力，以一个年纪轻轻的素人演员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本片是导演兼共同编剧Deniz Gamze Erguven的第一部长片，拍摄成本约一百
三十万欧元。她是外交官女儿，幼年曾在法国居住几年后回到土耳其，之后又
去法国电影学校FEMIS念书。Erguven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中成长，对于家乡
女性承受的压迫必然感触良多，《少女离家记》想必是非常贴近她心声的作品
，也可能是她写给自己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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