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控列车》：人何以为人
两个小时，紧凑刺激，近乎毫无冷场，娱乐度极高，却不会过度卖弄特效场面，懂得在扎
实的结构下，用鲜明的角色，真挚的情感转折，回归活尸片的人性初衷，讲好一个故事。
（以下有雷）
基金经理硕宇在女儿秀安生日的这一天，带着她搭上从首尔开往釜山的高铁，去找前妻。
不料，首尔爆发活尸疫情，蔓延到了列车上。高速的感染者，令车厢内急速陷入人间炼狱
，车厢外一一经过的城镇更是宛如血腥末日。努力保护女儿的硕宇与其他生存者们，不只
要面对活尸，还得面对黑暗的人性，活着前往釜山。
一直以来，亚洲的活尸片，始终被认为敌不过作为发源地的欧美活尸片，不单单只是亚洲
轮廓与妆容的关系，也包括著技术、故事以及相关的活尸文化底。当然，我们偶尔可以在
一些短片合集中，看到不错的表现，如泰国的《鬼4虐》，或是韩国的《僵尸有情天》，而
事实上，在《僵尸有晴天》当中，我们就可以看到韩国年轻导演对于活尸片的各种尝试。
这次的《尸控列车》乍看之下，就是一个《火车上有活尸》的B级题材，但当时在坎城影展
中，本不被看好的它，却在映后获得了非常大的掌声，超乎期待的热烈回响，就连几个热
爱艺术片甚至讨厌恐怖片的朋友们，也给予了极高的赞赏，使得这部片子在未上映前，就
极为地令人期待──一部亚洲活尸片要如何得到欧美的极高肯定？
而在看完后，我不得不说，《尸控列车》其实比电影《末日之战》，更接近《末日之战》
原作中的精神与调性（当然，除了高速活尸外）。在一个爆发活尸的末日世界中，某个地
方的一群小人物要如何活下来，如何在不为人知的状况下，写下关于“人何以为人”的伟
大故事。
整部片子故事结构扎实，节奏拿捏得恰到好处，尽管大部份的发展还是中规中矩的套路，
但仍可看到不同的切入之处。事实上，开场的处理方式，就挺令人惊艳的，一名猪农开着
车进入封锁线，撞死了一头鹿，车子离去，鹿又活了起来。非常聪明地作了一场惊悚的戏
，带出了氛围，用暗示法交代了事情原委，并在不让活尸出现的状况下，带出了“活尸片
”的定调，给予观众期待。
每场戏几乎都有其意义在，不单纯是交代事件，同时也是为了情感以及后续的伏笔。而导
演在作戏的部分，不只了解戏本身的讯息作用，同时也透过剪接与调度掌握好戏剧节奏、
情绪与氛围，让每场戏都有起承转合，并在张力与情感地勾串下，让观众不得不想继续看
下去。即使是过场戏，亦是如此，譬如去首尔站的路上，主角与女儿的谈话，一方面带出
情感问题，另一方面又突然有大量消防车、救护车与警车经过，将外在冲突与内在冲突巧
妙结合。
故事里，有不少角色，主角父女、怀孕的妻子与丈夫、高校情侣、财团董事长、流浪汉、
老姐妹花、乘务人员等。非常难能可贵地，这些角色各个鲜明，有优势也有缺陷，各自激
起不错的火花，有残忍的黑暗，也有温暖的光明，同时在戏的编排下又不会过度干扰，很
懂得让角色表现，激起观众情感，并适时地退场。当然，人物互动与人性本来就是活尸片
中，与活尸效果相并，不容忽视的一点，只是近年来能够同时有这么多角色，又能巧妙地
做好群戏故事的，可说是不多，更重要的是，这当中十足地反映了亚洲社会的真实情感，
我想这就是整部片不下一些好莱坞活尸片的地方，甚至比他们还要好看，不会过度地卖弄
英雄主义，而是努力地活下去。
事实上，真挚的情感（纵使还没到非常的细腻），算是全片在动作面之外，一大成功之处
。恐惧、愤怒、悲伤、勇气与爱，流畅且表露无疑。而对我而言最迷人的莫过于，恐惧与
勇气。我们透过导演的场面调度，跟着角色们待在车厢中，透过封闭的景框，看着车厢外
世界的崩坏，或是透过运镜，望着各种血腥追杀，在限制的观点中，与主角们逃命，感受
极高的压迫与战栗感。同时我们也能跟着角色的背影，赌命打击活尸，踏上拯救家人的勇
气之路。有趣的是，后者正是主角的心历路程，我们看着他从恐惧、令人愤怒的自私，慢
慢受到他人的影响，为了家人鼓起勇气，也懂得去拯救他人，找回人性的光明，去对抗命
运，去对抗人性的黑暗，甚至将这点勇气与“仁”传染给其他人。或许我们可以这样来看
，这场灾难，虽然在最后让他化为活尸，但却让他的心在记起“人何以为人”的当下，找
回了灵魂，而这也是让这部活尸片提高了层次的原因。
当然，我们也不能否认，不少情节的安排在老套之外，也略显狗血煽情、斧凿过深。譬如
某些角色，就是公式性地一定会牺牲；或者反派前半部很写实，虽然讨厌，论点却也算理
性，令人认同，但后半部塑造成一般坏人角色，就太过刻意引起观众憎恨，一再重复地耍
贱害人，成为主角们的阻碍；主角结局的走向也略显刻意，且当下配乐的安排与闪回的记
忆交错，相较前半部的叙事，稍微过了头一点，不过就以戏院的观影状况而言，这段戏让
好多人开始落泪，也算是为了让普罗大众更能激起情绪，在感动中达到口碑效应，飙高票
房的不得不为吧。
至于，在特效场面的部分，虽然韩国现在算是亚洲特效大国，但可能还是碍于预算，在特
效表现上，有些地方还是输了好莱坞不少，不过即使特效没那么顶尖，导演仍旧懂得藏拙
，在适当地方使用，而不会过度卖弄，让其纯粹是为了叙事而服务，使得戏反而因此精彩
，譬如几段活尸海或活尸飞落的画面，都十足慑人（不过我觉得直升机那段就有点多余了
）。而妆容的部分，是非常优秀且骇人的，却又不会过度恶心，谁能想到全片第二正的女
角乘务员，出来一下，就马上变成那副“鬼”样，让观众心惊胆跳。另外值得一提的是，
有几个长镜头可以看到人变成活尸的样子，在这点上面无论调度或妆容都是非常的精彩，
当然，这也得演员们，他们各种夸张扭曲的肢体表演，更是非常精湛！
动作场面的部分，有3/4几乎是在跑跳爬的逃命，这部分透过运镜、剪接、封闭场景、人物
的表演、景深，以及非常强的音效设计（配乐也是下得很重，不过这边指的是脚步、活尸
声、以及物品翻落的声音），让被高速活尸追的桥段，刺激无比，不过，个人是觉得可以
再有一些大胆的设计，只是这样或许就会破坏了它本身建立的基调。至于剩下的1/4就是主
角们与活尸的打斗戏了，透过列车高速的光影，在狭窄空间中，多人对打，拳拳到肉，让
人血脉喷张，而不同情境的安排，在热血中夹杂着紧张，融合著情感与智取，也让这段戏
不沦为俗套，同时，仔细一看，还能看出主角的心境转折。
尽管动作戏在逃命的部分，重复性有点高，尤其后段更是有点令人痲痹， 譬如主角最后的
高潮戏：“逃出KTX，火车爆炸，翻车，被追，上火车踢活尸，与反派对打”很大一段，但
好在节奏还是有抓稳，安排不同的困境，并以各种感情穿插，所以还算是可以接受。
至于，结局，有观众是觉得少了点后劲，就某方面而言确实如此，但从另外一方面来看，
这或许也是导演想传达的吧，让观众在一场噩梦中，最后还是能看到一点人性的光明。虽
然说我个人其实很想看孕妇被打死，然后小女孩坏掉啦，不然停在开枪也不错，但一来这
是商业片，还是得回到普世价值（赚票房），二来这样的刻意也会破坏了整部片子的情感
脉络、调性以及主题，所以个人是赞同这样的收尾安排，只是人物在互动上其实还是可以
保有更大的弹性，来制造后劲的。纵使整部片子的故事与叙事都好，但不得不说，有些对
白，其实是可以更细腻、更好的，譬如主角跟母亲的最后通话，如果更精准点，对观众的
共鸣就会更强。
另外片中也是有一些不合理的地方（譬如反派让主角们去更安全车厢等），以及没那么细
腻的处理桥段（譬如一开始活尸跑进KTX的部分），但整体还是瑕不掩瑜。
总而言之，《尸控列车》是韩国对好莱坞活尸电影的一个大反击，它有着不错的技术面，
精湛而不卖弄的场面调度，十足的速度感与压迫感，优秀的化妆、美术与表演，精彩刺激
又不过头的动作场面，紧凑且富张力的人性故事，鲜明的人物互动，真挚动人的情感发展
。纵使有着一些狗血煽情、直白对白、行为逻辑与细腻度的缺点，但仍盖不住它在所有表
现下汇聚的光辉，而其在故事中所强调的光明面主题“人之所以为人”，更无疑也回归了
人性本质，在娱乐性之外，提升了活尸片的高度，算是活尸电影的一个重要里程碑。
至于，有人提台湾到底拍不拍得出来这种片子，我想剧本是写得出来的。只是技术面、导
演叙事功力以及演员嘛…...可能光到位，就是一个很大很大很大的挑战了。
最后，附带一提，“听闻业界说”代理商用较为低价的蓝光转成数位拷贝上映，所以导致
放映的画质不是那么好（一个DCP 居然只有67G？）。当然，事实是真是假，我不知道，只
是光、颜色真的不太“正常”，细看的话也会看到格子，跟上次的《哭声》一样，看在这
次《尸控列车》版权金天价，代理商辛苦引进，又开了这么多厅，就算了，大家还是快去
戏院看吧！但希望片商下次能确切把关好画质，毕竟这是每个买票观众应有的权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