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完奖了,果然是由 Brie Larson获得最佳女主角,毫无意外。要说 Larson 演得好不好?当然是好,只是跟其他竞争者比起来,我认为还差了一截。
当然,演员演技只是呈现角色的一环而已,一个演员演个角色能多出色,很大程度还是取决于该片给这角色的戏份、给的刻画、以及给与演员的指导与刺激。说白一点,一部水准不够的片不容易有出色的主角,除非该片虽烂却没有压抑到角色发挥。
不存在的房间 & Brie Larson
是的,我就是在说《不存在的房间》,这部电影实在令我惊讶地风靡全球,最近更风靡全台,但真要说它拍出了什么?我认为剧情进展太顺水推舟、议题探讨太蜻蜓点水(甚至还有丢出议题后不予理会的)、成长讯息太过简单廉价;但全片丢出来让人想不感动都不行的,是惹人怜爱的童稚眼光、是赚人热泪的母子连心,这些东西拍得细不细致、够不够说服力,都不再重要,温馨最重要 XD
这样的电影,对最佳女主角候选人 Larson 的发挥,我认为是有限制的。首先 Larson 的演技虽然被很多人称为内敛平实,其实我认为都还是靠外功,靠一连串事件的当下反应、靠快速的互动与台词陈述... 当然,这些都是属于角色“直接”、“快速”与“外显”的部份,她都演得很好。但间接流露的、逐渐酝酿的、深沈内敛的部分呢?尽管我相信 Larson 演起来应该也很厉害,但很遗憾,我认为本片都没拍,就算拍了也都剪了,变成一道有点囫囵吞枣的速食。
Larson 的角色 Joy在房间里时,一直有小朋友在旁边跟他快速密集互动,本片也鲜少留下余裕与空间让 Joy停下来喘口气流露一些隐含的自我;出了房间回到家,Joy 面对更多的冲突课题,但这些课题纷至沓来一个个丢出之余,几乎没拍什么 Joy接球的冲突与思考,尤其是被坏记者狠狠刺一刀后黯然自残、住院出来后什么过程都没有就突然都醒悟了,实在太云淡风轻...
当然啦,若要说这是因为本片坚守“儿童视角”而看不见妈妈的内心变化,就以儿童“如塑胶一样”的超高包容力都毫无条件直接接收下来,那也勉强说得通,但我觉得这又是个太好用的借口了。如果可以这样因为儿童视角就省掉这么多推动剧情刻画角色该做的功课,那何不把这个“最佳女主角”提名也一起省掉呢?一个在电影中呈现角色断裂的 Joy,当做电影里有趣的议题与人物我认为很 OK ,但当作最佳女主角,我认为言过其实。
爱在他乡 & Saoirse Ronan
那来看看其他人吧,首先从同样年轻组捉对厮杀的罗南开始。就实力来说说不定罗南和拉森平分秋色或各有千秋,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爱在他乡》比《不存在的房间》完整细致又立体太多,也给罗南的角色 Eilis更完整发挥的舞台。首先,本片一直聚焦在女主角眼光从没变过,一方面让她经历所有外界事件另一方面又随时让她自问自省,本身就是比 Joy深刻又完整太多的角色,如能发挥良好当然是完胜,而罗南的表现也几乎得到了所有影评的共同肯定。
尤其,罗南在这里的演技是全面的、是有节奏感的,不只是待人处世的动态剧情,还有更多独处时的静态剧情随时补充。从第一个镜头的破晓时分与坏老板一起上教堂开始,在所有日常走动的一张臭脸或呆脸上,都可以看得到罗南精准捕捉该时该地 Eilis心态的细微演技,只要走个路、拿个大衣、吃晚炖羊肉、见人寒暄一下,这种小动作中我们就已经清楚知道现在这小女生在游子远行的哪个阶段、还僵在什么心结中、还有什么成长课题等待她面对解决。
这一切,都是《爱在他乡》远胜《不存在的房间》之细致,也是罗南发挥角色远胜 Larson 的优势,她也都好好做到了。更别说,这个角色从头到尾的成长转变,每个细节缺一不可,只要有一场戏被跳掉或是有一场戏罗南的演技失准,本片就很容易变成一部 CCR一女吃两男的廉价喜剧 XD 同样是好好发挥角色,Eilis 的深度与完整度远胜 Joy,居然让 Larson 一次次打败罗南,我还真看不出其逆转先天劣势的后天优势在哪里。
45年 & Charlotte Rampling
事实上我不是那么喜欢《45年》,因为我觉得本片探讨课题的眼界太浅,也就是觉得本片角色 Kate & Geoff 面对人生的眼界太浅,居然这么老了还过不了这么多人早在年轻时就考验过的关卡,还真是 45 年都活在小朋友身上 XD 不过撇开这个有点自傲的主观,只要认可了本片就是在谈一个“丈夫精神出轨,我不再忍受”的小人物故事,其实整体相当完整、细致、充满爆发力,而且许多爆发力都是靠女主角一路压抑蕴酿出来的!
不管大议题的价值有多高,本片光看阴郁英国城郊中产老人的冷冻生活,把日常的道貌岸然、行礼如仪、粉饰太平都给拍得那么日常,在少量的言语中妙语如珠,而在大量的无声中仰赖细微肢体表情与留白,塑造令人不舒服到极的尴尬与迷惘。就是 Rampling 这种长时间留白下幅度细微却时机精准的演技,成功主导了本片所有长镜头的韵律感,让长镜头虽极缓慢却越慢越令人感同身受地纠结,对我来说更有越慢越幸灾乐祸的恶趣味 XD
杰出的电影中,电影风格和女主角风格,总是相辅相成的。我们可以说集编导于一身的 Andrew Haigh 精准设定了本片呈现的韵律,而 Rampling 在与导演的合作下就扎实地驾驭了这韵律、用细微变化强烈地表现了张力。比起前两片女主角 Eilis & Joy,我认为这个角色困难更多,当然还是炉火纯青的 Rampling 能够驾轻就熟,就这点来说实在没有输给两位年轻女星的理由呀。
卡萝/因为爱你 & Cate Blanchett
最后,今年我最喜欢的《因为爱你》,小小的两人互动故事最是简单,但最是细致、完整、体贴,更有从两人小世界放大到社会与时代的大格局,尤其最后 Carol痛定思痛与丈夫休兵、互相祝福放彼此自由,这是我认为在层次上比《45年》整整高一级的终极超越,在手法上则是比《爱在他乡》更强烈而掷地有声的剧终结语。
这样说好了,比起《爱在他乡》的 Eilis一路平凡细微的生活演技,本片的 Carol除了日常细腻更胜 Eilis的生活与互动外,还有比 Eilis更加强烈的转捩点,让 Blanchett低调压抑已久酝酿的能量终于爆发,这比 Eilis的角色面向还丰富一截;比起《45年》的 Kate 一路压抑到最后只不过是决定分手不想继续粉饰太平,Carol 这个剧末终极之举才真有令人茅塞顿开的自我超越,一场强烈外放的和解戏完整了全片主题、完整了 Carol角色,比起 Kate 仍维持压抑的一甩手更加丰富完整。
另外很神祕地,就像我每次都觉得梅姨又在演梅姨,这次我也一样觉得凯特又在演凯特,又是一个外表雍容华贵但内心受伤千疮百孔的脆弱角色。不过凯特神奇的就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核心魅力尽管高调强烈,却能一次次以些微变化成功融入新故事与新角色!令我看得百感交集又拜倒女王裙下,女王有没有拿奖反而都不重要了 XD
翻转幸福 & Jennifer Lawrence
没什么感觉,不想多写她了。
总之,回顾一下本届其他三位最佳女主角候选人、以及其他三部片,我实在不太懂 Brie Larson 到底出色在哪里了。也许 Larson 的支持者们可以为我解惑一下?先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