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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gusa (自由)
2015-12-29 22:38:13新闻网址:http://www.biosmonthly.com/contactd.php?id=6898
【他们在岛屿写作】《姹紫嫣红开遍——白先勇》作家总也不老
文字/张砚拓(时光之砚)
翻开白先勇《台北人》的第一篇〈永远的尹雪艳〉,映入眼帘的首句“尹雪艳总也不老”
像玄关的门灯,一点亮就无比熟悉。作家写这位女神,当她的昔日老友纷纷“头上开了顶
,两鬓添了霜”,唯有她仍那样素雅明灩,“连眼角儿也不肯皱一下”。这样的角色写实
吗?当然不。但这么多年后,当我手上的二十周年版书页都泛了黄,封底拓了黑渍,书中
那世界依然活着,依然忙着,舞宴不曾停歇。比起一本书,《台北人》更像是一本相册,
珍藏着六〇年代的台北,和其中遥指的上海、南京、四川、桂林......
于是,尹雪艳总也不老。因为她其实是个时代,是被冻结了的回忆。所以《台北人》也不
曾老,因为那些风景,笑靥,舍不得和伤感,落成了文字,每被诵读一次,就又重新活过
一次。
而作家呢?作家会老吗?
从 2011 年开始,有系统地拍摄文学家纪录片的【他们在岛屿写作】系列,今年来到第二
部分,其中这部《姹紫嫣红开遍:白先勇》肯定是最受瞩目的。从访谈,剧作,家园的递
移,到文字本身影像化前/后的魅力对比,《姹紫嫣红开遍》有着这系列一贯的叙事质感
和距离,“故事”的丰富性更因为作家本身的魅力特强,而比其他系列作高了不少。
整体言,执导此作的邓勇星其实不需要使太多力,因为白先勇本身已经是抢戏的拍摄标的
。毕竟他同样地“总也不老”。
翻开白先勇生平,会发现过去这半世纪他几乎都不在台湾。他的作品却是台湾许多人共同
的“乡愁”,是某一代文艺青年们都浸润过的养分,是后世小读者对(纯文学的)黄金年
代的向往,甚至纪录了再更早之前,台北都会的样貌。这样的时间差/空间差,记忆的气
味竟在半个地球外留下印痕,从而召唤此地的彼时彼刻,印证了有时候冻结时间的是人,
而非地方。
观看《姹紫嫣红开遍》的那天,我是在一个特别的试映场合,现场爱电影的观众从资深艺
文人士到年轻大学生都有。会后讨论时,有长辈说看到电视剧《孽子》的一幕,饰演退伍
军人父亲的柯俊雄追打少年“阿青”到村口,“那种无奈,看了是要掉泪的。”无疑,《
孽子》写的多多少少是白先勇自己的故事,那样的冲突和没有出路,撞不出人生的明确道
路,只得化成字,落在笔尖。
纪录片后半,从你我熟悉的文学成就转向作家新世纪的目标,焦点有二:复兴昆曲,和为
父亲正名。前者是白先勇的文化认同与美学溯源,“推广昆曲”成为过去这十多年他全心
投入的义工工作,甚至创作了《青春版牡丹亭》和《新版玉簪记》,更出版多本相关读物
。后者则是要将白崇禧将军(中华民国第一任国防部长)在两岸皆被(因为不同的政治目
的)偏差化的历史地位,以人子的使命重新定义。
有趣的是,在我参加的讨论会上,对影片后半的主题选择,产生了不同世代不同的观感。
年轻一代对这两个元素隐含的“大中华文化概念”特别敏感,表示能理解和欣赏,但无法
真的认同;长辈们却是说了,对艺术(昆曲)的热爱不必然等于政治认同的表态,那是一
种“美”的实现,美的保存,美的推广发扬,“看在一个爱昆曲的人眼里,还觉得他讲得
不够多呢!”
而对于父亲的追寻,这当然也是上了年纪才能理解的执著了。正如前面说,《孽子》一幕
中的父亲哀叹,正是白先勇对自己父亲的理解投射,当年和最高层并不和睦的白崇禧,退
到台湾后可说抑郁终生,而大学毕业的白先勇到美国求学、定居,和父亲之间也有个未了
的结。那样的伤痕成为往后他的创作核心之一,也成为如今暮年的他最在意的,要弥补的
缺憾。
最后,对于白先勇自己的感情故事,《姹紫嫣红开遍》不着痕迹地渐层酝酿,从前述的“
痛楚”开头,中段的《孽子》喻示,到最后谈到他和“挚友”王国祥之间“三十八年的友
情,和爱情”,点到为止,却圆满足矣。在 1999 年的〈树犹如此〉一文中,白先勇记叙
他和王国祥认识的往事、他在圣芭芭拉家里的庭园、和王国祥患病至过世“两人联手抗敌
”的历程。那一字一句都是重,借由满庭的花园更迭,及那棵最高的意大利柏树亡故后,
“女娲炼石也无法弥补的天裂”,字里浓密的爱恋与不舍,几乎满溢。
而即使如此,当年在文中仍未松口,只形容彼此“异姓手足、祸福同当”(而非同性伴侣
)的作家,十五年后终于在纪录片中说出了“爱”。也许作家不老,但世界却是长大了些
,这也算是被强烈的怀旧感征服的我们,值得欣慰的一点吧!
《姹紫嫣红开遍》电影预告:https://www.youtube.com/watch?v=womIY5wF4s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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