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负雷,意思就是有好有坏。首先我本人很享受观影的三个小时,也每每为主角们压抑的情感与长时间的孤寂落寞而潸然泪下。我对本片精巧的天文物理、浩瀚的太空场景、百年孤寂的人性与亲情都相当感动。但在戏剧结构上,我对于本片的“自我中心”相当反感。
1. 选择 Cooper 的自我中心
为什么 you're the chosen one?前篇 ALLY999版友的文章把这点写得很清楚也很尖锐,电影如有主角要努力超越命运,那就该让主角好好发挥,告诉我们他的确是这个故事中能够力挽狂澜拯救世界的唯一一人!可惜,本片的 Cooper 虽然有澎湃情感,他却不是什么主角,而只是在五维空间隐身的“他们”大计划中的一颗小棋子。
Cooper 的确是个 chosen one,地球上有千千万万怀才不遇的老派科男,地球上也有千千万万爱子女永志不渝的爸爸妈妈,为什么就单单选了 Cooper 一个人?选他来拯救人类也就罢了,还要给他最圆满的百年后父女重逢,给他重返宇宙寻觅佳人?那其他 NASA 的太空人们情何以堪? 12 个纳萨勒们谁人没有使命感没有牵挂?OK,诺兰直接开大绝设定“他们没有家人”,但谁说只有如 Cooper 在意的“家人”才是牵挂?每个人在地球都有各种梦想和感情可以成为牵挂呀。
2. 男女主角的自我中心
本片角色众多,我们很容易区分谁是让我们认同让我们飙泪的主角、谁又是随便死一死就算了的免洗配角,甚至把角色对应成演员也有类似的鲜明对比。苦守 23 年的 Romilly多少爱恨理想,就给他一个草率镜头不明不白地爆炸死去, 23 年的苦闷还只是淡淡一提,焦点全都放在 23 年后男女主角回顾录影带潸然泪下,却没人理会 Romilly的 23 年苦闷,这绝不下于 Cooper 的百年孤寂(其实以 Cooper 的感觉来说还远远不到百年呢)。
还有两位我超欣赏的男星 Wes Bentley & Casey Affleck,他们扮演的也是摆明被忽视的角色,没办法,因为这个时代的大明星是奥斯卡俱乐部的 Matthew, Jessica, Anne & Michael ,所以在这末日只有他们两对父女的感情是感情,其他人的都不是,全都不值一哂。Doyle 礼让女士逃难而自己死得不明不白,男女主角对他一点惆怅与怀念都没有,只草草给一个太空衣躺在水面的身影,反正从一登船开始他就是个路人甲。
当女儿激烈地不愿面对父亲时,儿子 Tom才是那个肩负起家务并随时向爸爸报平安的人,一方面在这家庭关系中 Tom一直被偏心的爸爸忽视;另一方面在电影中,刻画女儿 Murph的冒险性格以及激烈愤懑时,Tom 这个儿子理当是个强烈对比,可是完全没有,他就只是个路人,只是和老婆小孩在女主角的戏份中扮演家庭背景罢了,百年后回归的爸爸甚至把他忘光光了。
当然,诺兰粉可能会说“这就是电影选择着重的地方”,但这些配角们的戏份不用多,只要画龙点睛一下下就可以,只要少少的戏份与镜头关注甚至关键时刻一两句台词就可以让他们突然立体起来,也让这些配角成为主角故事的强烈对比,但完全没有,诺兰只把他们当成路人来处理,完全扁平,这点真的是导演的失职。
3. 诺兰的自我中心
接下来这一段很尖锐,也缺乏扎实的访谈根据,只是我从本片的表现与重点选择来侧写一下诺兰导演。如果大家要说我脑补,我欣然承认,因为有些证据不充分的事情本来就要脑补来想像来诠释,就好像本片中面对有限科学的未知本来就需要点脑补一样。
观赏本片,我能为这个“百年孤寂”的穿越时空亲情大叙事感动,但这只是个大叙事、一个基本结构,非常复杂而丰富,结构本身也的确能感动人心;但是,落到电影拍摄本身,我认为本片处处差强人意,甚至剧情常常硬凹开大绝,为的只是说一个诺兰心中“爱超越时空”的美好故事。
ALLY999 版友已经为我们提出各种硬凹的点,包括最后开大绝让 Cooper 落入黑洞后美梦成真。别说编剧大绝,就是一幕幕镜头本身,也看得出来诺兰只想草草带过而等著说他的美好大故事之痕迹,开场一个小时的地球玉米田戏,虽说每个戏码都很必要都需要铺陈,但诺兰只是平舖直叙而且叙得相当冗长,无法用一两个精简的单一事件就把各种主题(如地球末日、科学毁弃、怀才不遇、好奇心被压抑等)以小见大地暗示出来,反而要把每个事件都一一拍出来还拍得很漫长。
拍得漫长也就罢了,但从地球玉米田戏开始,所有人的对话其实都很缺乏感情、缺乏演技、缺乏张力,那要怎么把缺席的张力给硬是炒出来呢?那又是一个诺兰式的大绝:配乐、激情的配乐,平常的线性对话中用无限反复的音型,到要我们情绪爆发时就陡然加大声量提高音频塑造紧张宿命感。这就是干瘪叙事的音乐包装,早在黑暗骑士中的小丑就已经用过了,一幕幕像机器人一样充满斧凿痕迹的小丑使坏戏码,都是用这种直接挑动神经的配乐硬炒出张力来。
如果没有一个复杂伟大的大叙事,我必须要说:星际效应只是个干瘪的二流舞台剧而已,当然故事本身、科学考证、太空特效、煽情配乐都还是很棒的,如此而已。也许 Nolan看见了一个浩瀚的科学故事与伟大永恒的爱之结合,那很好,我认为可以拍个科学教育片或著纪录片,一定很精采,但以剧情片来说,不论在剧情安排、叙事手法、角色刻画等等层面都差强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