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志好读版：http://blog.roodo.com/hideforever/archives/27333786.html
乔登贝尔福特充满天分、野心和明星魅力，当他在
破旧的证券行里第一次舌灿莲花地游说投资客，拜
李奥纳多狄卡皮欧的渲染力之赐，整个空间（萤幕
内外）的人都成了他的观众和信徒，他不但说服了
电话那头的客户，也说服了观众接下来他会一路平
步青云、飞黄腾达。在他生活的物质状态迈向高峰
时，他的灵魂也越来越扭曲，“华尔街之狼”的空
气无时无刻飘散著崭新但腐败的味道，似乎这部片
里每样东西都是全新的，用过一次即可丢弃，除了
他们让药物、性爱、狂欢和自满磨损折旧的肉身皮
囊。
在温馨童趣的“雨果的冒险”（Hugo）之后，马丁
史柯西斯（Martin Scorsese）回到他最擅长描绘的
限制级世界：一个脏话满天飞，充斥金钱、性、药
物和父权暴力的成人世界。熟悉史柯西斯的观众都
知道，“雨果的冒险”只是特例，毕竟这是他长年
下来少数的非限制级电影，而且还是适合阖家观赏
的。“华尔街之狼”完全朝往不同的另一端，让人
回想起他的“四海好家伙”（Good Fellas，1990）
、“赌国风云”（Casino，1995），特别是在人物
性格和叙事模式方面。值得玩味的是，“四海好家
伙”和“赌国风云”都讲黑帮份子，“华尔街之狼
”的主角则是证券交易所里西装笔挺的白领经纪人
，但你会看到两者殊途同归的一面，甚至发现他们
毫无准则底线，口味更重咸、更疯狂、更肆无忌惮
。
“华尔街之狼”呈现的金钱游戏是不见实体的数字
操作和言语交换，肉体只是酒精、药物和欲望横流
而过的皮囊，比虚无空洞还虚无空洞，一夜狂欢过
后，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方式还是得靠药片、海洛因
，然后再精神抖擞地投身另一场狂欢里。史柯西斯
镜下的交易所就像游乐场、动物园、妓院，各种光
怪陆离，超脱现实的狂想举动都映射于此，仿佛道
德法律从未诞生人世，就像在对我们说：看，这就
是资本主义最密集运作之地。
一切只求肉体的极端快感，却也让一切都像无法紧
抓的心智游戏。这些穿着西装的贪狼从不失落，从
不反省，只等著金钱、药物、酒精和性欲将他们的
灵魂带往更高境界，在肉体无止境的享乐欢愉中，
你反而看不到肉体的价值，因为那副躯壳只是被拿
来浪费消耗的，除了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外在形体之
外，几乎快让欲望吹爆。肉体唯一在片中展现出它
的力量的时刻让人觉得可笑又可悲，李奥纳多在乡
村俱乐部片段中，对肢体的控制真是令人啧啧称奇
，肉身的反扑让一个人比畸形还畸形。
说到畸形，当然不能忽略片中对“怪胎”（Freaks
）的引用。史柯西斯不只拍电影，他也了解电影，
作品中常有大量的引用，光看一部“雨果的冒险”
就知道他的热情和博学。“怪胎”是1932年的黑白
片，一群外貌奇异，常人口中的畸形人同桌宴饮，
齐声高唱“Gooble Gobble! We accept you, one
of us!”欢迎美丽的女主角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华尔街之狼”借用了这段，四个人模人样的白领一
边计画拿侏儒当玩具，一边又小心提醒彼此不能被
看出他们的歧视心态，那样的心理真是比畸形还畸
形，和“怪胎”里的天真热情恰恰相反。
李奥纳多演起乔登贝尔福特及其夸张卖力，他向来
掏心掏肺用尽全力的演法恰好适得其所，主角正是
个煽动人心的投机分子。乔登贝尔福特本人在片末
也客串一角引言人，介绍出狱后的贝尔福特上台演
讲，你看看乔登贝尔福特本人说话的音调和肢体动
作完全不遑多让──而且他不是在拍电影，是在这
个世界呼风唤雨的真实人物。我们会因为“怪胎”
里侏儒的不正常外表而对他们另眼相待，对“四海
好家伙”、“赌国风云”的帮派黑道有所警觉，但
是面对“华尔街之狼”这些西装笔挺的家伙却深信
不疑，电影最后停在台下观众听得聚精会神的脸上
，耳边传来的是我们已经听过的，而贝尔福特也不
知道说过几次的卖笔话术，我想电影的讽刺已经不
言可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