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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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的隐喻森林与少年Pi的三个故事
2012-12-03 14:55:43
在谈论少年Pi这部电影之前,需要默认若干个前提。这些前提就像是数学里的那几条公理
,一切演绎,一切推理皆由此而来。如果我们不能在起点达成共识,那么只会分道扬镳,
越行越远。
第一。少年Pi的小说属于扬马特尔,少年Pi的电影属于李安。李安的电影基于原著,但又
不尽相同。他保留了故事框架,进行了改动增删,使之混杂入了李氏基因,从而变成另外
一样东西。因此,我在接下来的分析中,将会彻底抛开原著的干扰——不涉及原著情节,
不涉及原作者用意,不比较两版之间的差异,总之就当是我们从来不知道这部电影还有原
著——只专注于导演在银幕上给我们摆出来的东西。
第二。成年Pi的演员伊尔凡可汗在接受采访时说过:“这部电影表面上看是一个少年的冒
险故事,实际上隐藏着很多隐喻,它有许多平行空间,很多层次。”换句话说,这是一个
寓言性质的故事,里面的隐喻表现手法克制而简洁,彼此的映射关系十分明显。李安就是
通过这种方式,赋予了扬马特尔的故事框架一个“李安”灵魂。我们只有承认李安在这些
细节上的处理是刻意的,每一处都经过精心设计,每句台词都有它的功能和指向,才能拼
凑出他试图表达的意义。否认了这一点,就成了聆听云天明童话的三体人,听到的只是一
个纯净、美好的故事。
第三。我一向认为,影评是一件主观的工作,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视角和观感,他们都没错
,所谓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根本不存在客观影评这种东西,自然也就不存在对错。对写
影评的人来说,他唯一的责任,就是承认他的评价只是个人体验,不是妄议别人对错的客
观真理。所以这篇东西,只是我个人的一些想法,它不涉及微言大义,不谈主题外延,只
就电影本身的线索做一些分析。或许对,或许错,或许过度解读,或许牵强附会。如果得
到大家的认同,我深感荣幸;如果你的意见与我大相径庭,那说明这部电影存在多重解读
,更显出它的神秘魅力。
闲话少说,让我们从那次晚餐说起。
电影一开始,同时信仰了印度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Pi和他的父亲母亲在晚餐时进行了
一次谈话。这次谈话非常重要,它是整个电影主题的第一次预演。
少年Pi的父亲说:“如果你同时信仰三个宗教,那等于什么都没信。与其如此,不如选择
相信理性,相信科学……我宁可你经过深思熟虑否认我,也不要不加分辨地盲目接受。”
(凭记忆写出,只是复述其大意,以下同。)
而母亲则说:“科学解决外在的问题,而不是内在的。”实际上是在暗示理性和信仰所发
挥的作用不同,前者解决现实问题,后者解决心灵问题——要注意,母亲这句话,实际上
成为了Pi后来一切行动的心理渊薮。
电影里提及了两人的背景:父亲被现代医学救了一条性命,所以他相信科学,代表着理性
;母亲倾向于宗教,代表着信仰。电影里还特意强调,母亲舍弃家庭跟随父亲,信仰是她
与过去唯一的联系。
父亲和母亲的说法不同,少年Pi面临着抉择。要理性还是要信仰,这是一个精神领域的经
典困境,少年Pi最终做出的选择是:“我决定去受洗。”也就是说,他选择了后者,也就
意味着他认同了母亲的话,
但信仰需要的是虔诚,Pi并非一个虔诚者,他是个泛神论者。成年Pi的一番论述表明,他
需要的是一种超自然的、至高无上的力量作为信仰依靠。至于无论是上帝、安拉还是毘湿
奴,并不重要。可以这么说,他的意识里,信仰的是信仰本身,而不是某种特定的神明。
对虔诚者,他选择信仰是去解决问题。而Pi这样的人,他选择信仰,只是为了逃避问题。
信仰对他来说,不是一个具体膜拜的对象,而是一个寄托,一个可以逃遁的空间。
这就是为什么,Pi要讲两个故事。
两个故事的真假一直存在争论。可在我看来,第一个故事毋庸置疑是编造出来的。李安很
狡猾,他从不公开谈论故事的真假,他知道保持一部电影的魅力就是让观众无限地争论下
去。可他在电影里的安排,却表明了自己内心的态度。
一个幻想故事,可以天马行空无所顾忌;但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必须符合现实。第一个
故事里有食人岛,这是一座深海中的热带密林,中间生存著无数沙漠中才有的狐獴。沙漠
和大海,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意象。
如果这个故事是真实的,那么李安为什么不设置一个长满棕榈树爬满老鼠的正常海岛,使
之看起来更加合理呢?可李安非但没这么做,反而煞费苦心地挑选了距离合理性最远的沙
漠狐獴,这是刻意放大不合理,以此来暗示第一个故事的虚幻性,告诉所有观众,这只是
幻觉,这只是想像。我们都希望第一个是真实,但没法说第一个就是真实的。
这有点像我们平时开玩笑。比如我调侃一个姑娘说:“你真漂亮我特喜欢你。”这句话有
可能会被当成玩笑,也有可能会被当真。为了避免被当真的风险,我会故意夸大这句话“
你比林志玲还漂亮我天天想着你连肉都不愿意吃了。”不合理的部分被无限放大,听的人
自然明白这只是个玩笑。
所以,第一个故事是Pi所幻想出来的,第二个故事是真实的,是理性的。可Pi无法解决第
二个残酷故事给自己内心带来的煎熬,他只能逃遁到第一个故事里去,把周围的遇难者幻
化为各种动物,才能让自己平静——正如母亲晚餐时所说,理性解决外在的,信仰解决内
在的。他那一句“我决定去受洗”,实际上就是自己决定逃遁的预言。
李安在这部电影里,有两种方式来引导观众巧妙地觉察到隐喻存在。一是预演。每一次大
的行动之前,都会有一次小的行动作为预演;二是让本体和喻体反复出现,强化两者之间
的关联,然后通过构建喻体之间的关系,来揭示本体的命运。
晚餐谈话,无疑就是Pi讲述两个故事的动机预演;而基督教牧师对Pi说的那句:“you
must be thirsty。”和父亲说“从它眼中反映出来的,是你自己的投影”,则是李安在
不断在我们脑海里建立起Pi和老虎之间的本喻关系。
有人说老虎代表了恐惧,我觉得应该更进一步,代表的是Pi的本能情感。在第一个故事里
,Pi把自己一分为二,自己代表着人性或理性,老虎是剥除了理性的原始本能——本能地
发怒,本能地恐惧,毫无掩饰地表达自己最粗粝的欲望。
换句话说,第一个故事里的人与虎,是第二个故事人性与兽性之间天人交战的投影。Pi不
愿正视吃人的现实,只得一分为二,变成人与虎的奇幻漂流。这在许多影评里都有提及。
可是,不要忘了,我们否定第一个故事真实性,理由是它存在着不合理,而且李安保留了
“不合理”的标签,以此提醒观众故事的虚幻。
但第二个故事,就真的合乎情理了么?
回想一下第二个故事的过程:Pi、母亲、水手和厨师登上救生艇。水手受伤,很快死去。
厨师将其吃掉。然后Pi不小心放跑了一只海龟,被厨师殴打。母亲与厨师争执,被厨师所
杀。厨师把母亲的尸体扔进大海喂鲨鱼。Pi出于愤怒杀了厨师,并吃掉了他。
在这个故事里,各种元素和第一个故事完美对应,母亲=猩猩,厨师=鬣狗,水手=斑马,
老虎=Pi的本能,看似完美无缺,合乎情理,连最理性的保险公司都快要认同,但其中却
存在着两个破绽。
第一个破绽,是香蕉。
当Pi讲述第一个故事的时候,说猩猩坐着漂浮的香蕉而来。保险调查员立刻指出,香蕉不
会漂浮。当Pi讲述第二个故事时,对这个细节居然没有修改,仍旧坚持说妈妈坐着漂浮的
香蕉前来。
香蕉在现实里能否漂浮,并不重要。在电影的世界里,保险调查员指出香蕉不能漂浮,这
代表了一种常识,它的功能是用来牵出Pi讲的故事里反常识的地方,内在逻辑是自洽的。
第二个破绽,是妈妈的死。
厨师是一个对食物很执著的人,他会吃老鼠,会把水手杀掉用肉做鱼饵。对他来说,每一
块肉都是极其宝贵的。可是妈妈死后,厨子没吃掉她,扔到了海里喂了鲨鱼——这是一种
浪费,尤其是厨师已经吃过了水手,对他来说,最大的心理障碍已经消除,没理由会做这
种浪费行为。
第二个故事本身已经非常圆满,却多了这两个颇为醒目的蛇足。实际上,它们也是刻意被
保留下来的标签,用来提醒观众——第二个故事也并非真实——至少隐瞒了一部分真实。
这两个破绽,都与母亲有关。毫无疑问,第二个故事隐瞒的真实,就是母亲的下落,
前面我说过了,李安喜欢用各种比喻反复强化本喻关系。少年Pi和老虎是其中最醒目的一
对,但还有一对本喻很容易被忽略。
母亲与莲花。
莲花与母亲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在此之前已经有两次显著暗示。一次是在开头,母亲在
地板上用粉笔划莲花给Pi和拉维看。一次是电影中段,Pi俯瞰海底,先是鱼形成莲花,然
后又变成母亲的容貌(这里Pi父和拉维的脸都没出现,指向特别明显),最后叠加到了沉
船。所以准确地说,莲花代表的是Pi对母亲的思念和爱。
与此同时,李安还特意安排了阿南蒂给Pi讲解舞蹈,引出一个关于莲花的重要比喻:林中
莲花。
在Pi问阿南蒂林中莲花是什么意思时,她没有回答。直到我们进入整个电影最关键的一段
情节:食人岛,才恍然大悟。
Pi在夜晚的林中摘下一朵莲花,打开以后,里面是一颗人牙。于是“林中莲花”这个比喻
和指向,在这里得以完成。
我们知道,第一个故事是Pi的幻想。那么他在岛上的动作,肯定是对各种现实发生的投射
。莲花是Pi对母亲的思念;莲花中的人牙,代表了母亲的遗骸,也即死亡。而母亲的躯体
,实际上就是整个食人岛。
岛是母亲,而岛下涌起的酸潮,则是母亲的下场。
酸潮是一个意义异常清晰也异常恐怖的比喻。如果想表达母亲死亡的意象,有很多种办法
,最简单的比如说潮水慢慢淹没岛屿,代表母亲的溺水;或者鲨鱼啃噬小岛的根茎,代表
葬身鲨腹,等等……可李安选择的是一个非比寻常,几乎和海洋没有一点关系的比喻:酸
。
这个酸,自然就是人的胃酸。酸潮扑上小岛,这个意象表明母亲是被吃掉的,被胃酸所消
化,所以遗骸的代表物是牙齿。
Pi在岛上吃了植物根茎,老虎吃了狐獴,这是食母的暗喻。有一种说法认为,根茎和狐獴
代表尸体的肌肉纤维和蛆虫,代表了吃人,这两个比喻在电影里找不到可参照的点。李安
如果要设一个比喻,一定不会只设一次,一定会重复多次,或者找另外一个参照点,所以
这个猜想是否成立,需不需要影射到如此细致,有待商榷。但食母是确凿无疑的。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食母之前已经预演过一次。
Pi是个素食主义者,他第一次抓到一条大鱼,一边大哭一边用锤子把它砸死。砸死以后,
Pi跪倒在筏子上,哭着对鱼的尸体说:“毘湿奴,谢谢你化身为鱼来救我。”他这么做,
是因为自己面临着饥馑危机,理性告诉他只能吃鱼渡日,为了能够达成心灵妥协,Pi必须
在信仰里找了一个借口。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关于道德的教义太过鲜明,没办法利用,于是
Pi只能选择毘湿奴作为理由。这也从一个侧面反应出Pi的宗教观。
于是,鱼成了毘湿奴的化身,Pi有了一个可接受的理由,内心回归平静。
这次吃鱼事件非常重要,承前启后。
往前看,它与晚餐谈话相对照。父亲在晚餐时说了句话:“今天的羊肉很美味,可惜你们
享受不了。”说明父亲是家里唯一一个肉食者,他代表着理性,理性是要吃肉的。母亲则
告诉Pi,理性可以解决外在,信仰可以解决内在。这一点是食鱼事件里也得到体现,Pi理
性地杀鱼吃肉,然后用信仰给自己内心找了个避难所,一个借口。这个很变通甚至有点狡
猾的举动,与Pi在餐桌上轻松地说“我决定去受洗”的精神是一脉相承。
往后看,母亲就是鱼。鱼是毘湿奴所化,那么母亲也一定是毘湿奴Pi来的。Pi吃鱼是因为
这是毘湿奴的化身,Pi吃母亲也是因为她是毘湿奴的化身。一个化成鱼,一个化成了海盗
。食鱼事件就是食母事件的预演。
宗教变成了Pi的心灵庇护所,他给自己构筑了一个坚固的壳。对Pi来说,基督教和伊斯兰
教的教义太过清晰,对善恶的道德评判太过清晰,他唯一能选择的——同时也恰好是她母
亲所信仰的——只有印度教。只有毘湿奴的神话特性,才能为Pi食母构造出一个合理的藉
口。
李安唯恐观众还搞不清楚这个比喻,还特意给出一个岛的轮廓特写。有人说这是毘湿奴的
侧影,有人说这是一个女人,都没错。这个轮廓本来就兼具了母亲与毘湿奴两种特性。莲
花是毘湿奴的象征,而母亲信仰的是印度教,毘湿奴的神话就是她讲给小Pi听的。从这个
特写镜头,母亲-莲花-毘湿奴这三个元素的连接,得到了一次明白无误的强化。
这就是为什么岛的轮廓既像毘湿奴,又像是母亲,Pi为了给自己的食母寻找了个宗教理由
,早视它们为一体了。
在这之前,Pi应该已经做过类似的事情。在幻想层面,鬣狗杀死了猩猩,老虎杀死了鬣狗
,但很快鬣狗、斑马和猩猩的尸体全都消失了,全都被老虎吃掉了。投射到现实层面,厨
师杀了母亲,Pi杀了厨师。然后面临饥馑的Pi吃掉了水手的剩余部分和厨师,最后把目光
投向了自己母亲的尸体。
食人是一回事,食自己的母亲又是另外一回事。Pi在吃水手和厨师时还能保持正常——食
鱼事件里,Pi杀死了鱼自己却没吃,而是喂了老虎,表明他把吃人归咎为自己的兽性,自
己的人性还保持着清醒——但面对自己母亲,他内心的惊慌和挣扎可想而知。
在登岛之前,故事一里有一场惊天动力的大风暴,老虎在瑟瑟发抖,Pi在呼天抢地。开始
时Pi还呼叫着神明,但很快就放弃了。这说明他的人性和兽性同时遭遇大了现实中的大挫
折,这挫折可能是真正的风暴,也可能是其他灾难,总之造成的结果是食物匮乏至极,陷
入极度的饥饿。唯一的食物,只有母亲。
吃了,自己心理绝对无法接受;不吃,一定会饿死。
可这场危机太过强烈,于是Pi的人性和兽性不得不暂时达成统一,或者说妥协,把母亲当
成毘湿奴的化身,重演吃鱼时的故事,并且构造出一个毘湿奴食人岛的幻象。正如电影开
头讲述的,到了夜晚,我们都生活在毘湿奴的梦里。
然后,在幻想层面,人与虎同时登岛,Pi吃了植物根茎,老虎吃了狐獴。不知大家还记得
不记得,当Pi告别阿南蒂的时候,阿南蒂给他手腕系了绳子,代表了与最爱之人的告别。
再回想起Pi一登岛便在岛上系了一段绳子,便会豁然开朗。Pi是在告别,与母亲告别,因
为他即将要吃掉她。
到了夜晚,酸潮涌动,莲花里只残存一颗牙齿。等到Pi夜晚打开莲花看到人牙时,林中莲
花的暗喻发挥了作用,他的理性之火终于觉醒,意识到自己做下的极恐怖的事。
Pi自己说担心被食人岛吞噬,才决定离开,实际上担心的是食母这件事吞噬掉他的精神,
让他疯掉,乃至死亡。所以他选择了逃离这个岛,也就选择了忘记。这同样也在阿南蒂的
情节里得到了呼应:“我记得那一天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但是却忘记了是何告别的。”
结果Pi把这件事彻底忘掉了。他给保险员讲述第二个故事时,只讲到自己暗示吃了厨师,
就停止了。他不是刻意隐瞒,而是自己也忘了,唯一残留的记忆,只有他自己编造出来保
留在第一个故事里的食人岛。
阿南蒂的情节在整个电影里地位独特。如果把她的戏单独抽出看,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这
段情节跟后面一点关系也没有,这女人也再没出现过。但李安从来不做无用功,他加入阿
南蒂的戏,正是为了给后面食人岛的一系列活动建立比喻的对照系。
系绳子、忘记告别、林中莲花,这些都是食人岛中的重要暗喻,同时又与阿南蒂的故事要
素全部照合。没有阿南蒂的故事,食人岛的行为就会让观众觉得不知所云。没有食人岛,
阿南蒂则变得毫无意义。两者实际上是一个彼此呼应的隐喻体系的两端。
这就是充斥于细节中的各式隐喻所构筑出的第三个,也是真正的故事。
李安把第一个故事描绘的极为精美,对第二个故事却吝啬到一个镜头都没有,对第三个故
事甚至只肯用隐喻来承载。他把现实包裹在美好的糖衣之内,又在现实里放入残酷夹心,
递给大家。作家和保险公司相信了第一个故事,Pi本人相信的是第二个,为了强化自己的
信念,他甚至还多信了一个犹太教。至于观众愿意剥开几层糖纸,则取决于他们自己。
李安用这种极度不均衡的手法,把选择权出让给观众。他打开了许多条路,每一条都没有
设置终点。《全面启动》里,陀螺是旋转还是倒下,主角究竟是在梦里还是现实,观众可
以予以猜测解读,也可以随时出戏,起身走人,归根到底这是主角自己的问题,观众们是
无关的客观者。但观众们在看少年Pi的时候,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我究竟该相信哪一个
故事。这个选择权不再取决于故事的解读,而是取决于观众的内心。宗教者从中看到信仰
的力量,无神论者从中看到对宗教的否定与稀释,心灵纯净者与疲惫于现实都市的人倾向
于相信第一个故事,而内心黑暗的悲观主义者,则对背后隐藏的真相不寒而栗。
当李安在采访时被问起关于第二个故事,他的回答避重就轻,说故事拍完就交给观众了,
这是个聪明的做法,他放弃了最权威的导演阐释权,让观众保持争论。莫衷一是是电影保
持长久魅力的不二法门。所以我们不必奢望从他那里得到明确的答案,相信自己的本心就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