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有非卖品 我拒绝旺中老板保卫战/游婉琪
2012年8月31日星期五
前言:以下文章是我任职中国时报写下的十篇日记,选择在我正式成为前中时的这一
刻公开,当成送给自己的记者节礼物。年轻是我赌一把的本钱,期待若干个十年后的
我,回头检视这一天,依然认同这个决定。
七月廿五日
有人形容,这是媒体史上最黑暗的一天,我怀疑这句话有点言之过早,谁知道更黑
暗日子会不会在后头?下午一点多,接获报社指示,说是有群大学生准备前往NCC大
门口前抗议,希望主跑教育路线的我,能到现场支援。
挂上电话后,上网做一下功课,发现学生早在上午十一点半左右抗议完毕,网络媒
体还放了现场影音。抵达NCC大门前时间约莫两点半,果真如原先预料,没看到任何
“学生模样的人士”在现场。
电话向内勤长官报告了一下状况,回到教育部记者室后,又听说学生们意犹未尽,
打算回去NCC再抗议一次,上午有到现场的同业还打趣:这群学生挺低调的,既不愿
意拍照受访、更不肯留下姓名学校,“说不定是黎老板出钱派来”。
背起吃饭家伙,再次回到NCC大约是下午三点,只见时报周刊副总林朝鑫、神旺饭
店董事刘洪福与几名时周记者在现场,由林朝鑫主导提问、一名记者拍摄,正在访问
一名头戴白色面具的学生。
当时我与苹果记者上前加入访问行列,林朝鑫宣称,他们的同仁拍到一名白衣女子
在二二八公园发钱,要学生给个说法,但该名学生一再强调,自己只是单纯因为关心
六四天安门事件前往,浑然不知有人发钱。
说时迟那时快,采访过程才进行到一半,旁边突然冒出一名黑衣男子,将受访学生
强行架开,留下当场错愕的众人。
省略中间与主管交涉细节,以下是我当天最后回传报社的新闻:
反旺中案 百名生场外抗议
游婉琪/台北报导
旺中宽带并购中嘉有线电视系统案昨续审,三百多名大学生带上白色面具、高举红
布条,集结在NCC场外高喊“反对媒体巨鳄,反对财团入主”,现场并演出行动剧
,质疑中时媒体集团在大量资金入主后,开始并购其他电视台,让台湾的新闻只剩下
一种声音。
“反媒体垄断青年联盟”成员包含台大、政大、北科大等校学生成员,透过脸书粉
丝页串连,在短时间内募集三百多人。发起人康同学说,学生力量虽然很微小,但也
希望能发出自己的声音,众人也向NCC递交陈情书,要求主管机关正视民众对公正
新闻的需求。
不过时报周刊副总编辑林朝鑫指出,稍早时目击人力派遣业者,分别在台大医院捷
运站出口与林森南路上,发放每人五百元的走路工薪资,质疑学生背后的动机并不单
纯,“不然为什么都不敢露面?”
对此活动发起人康同学强调,抗议学生都是透过脸书串连自动前往,并未听闻有人
发钱。当记者询问现场学生时,旁边突然冒出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将受访学生强行
架开。该名学生则表示,他是因为关心六四天安门事件所以参加抗议,如果队伍中真
的有人领钱,“是非常不对的行为”。
稍微说明一下,这篇新闻导言仍以学生抗议行动与诉求起头,倒数第二段再引述林
朝鑫的质疑,点出学生疑似为领钱的走路工,末段再回头访问学生平衡报导。不过当
天晚上十二点半,报社来电预告这篇稿子一个字都不会见,理由很简单,反正旺中案
都过了,“老板才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七月廿六日
一早报社紧急传来讯息,内容大约是老板生气了,要我和另一名同事接下一个“鸟
任务”,请我们分别访问一名传播学者,评价NCC处分。相信稍微有在关心旺中案的
人都知道,对旺中友善的学者所剩无几,但我跟同事仍四处寻觅,尽可能找到愿意受
访的老师。
不料晚间快两点,当我正准备上床睡觉时,发现手机里躺着报社短信:今天见报二
版妳们先看一下,其中集团主打黄国昌、并想揪出发钱的白衣女子。
看到黄国昌三个字,我顿时感觉不对劲,连忙起身登入中时数据库,查阅即将见报
的新闻(编按:每天凌晨一点半,记者可在数据库输入自己名字,预先得知明日见报
的稿子,俗称“放榜”)。
结果我与同事共约七百多字的学者配稿再度“杠龟”,名字却大喇喇的出现在斗大
标题“抗议旺中案 谁是幕后黑手 学生拿走路工 黄国昌:毫无知悉”底下,其他篇
配稿也不断影涉黄国昌发钱动员学生,内文却找不到任何证据,让人惊吓指数破表,
更无法参透剧情为何如此变化。
当下我立刻写信给长官,内容节录如下:
今天见报的稿子,几乎九成都是时周来的,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何会把走路
工跟黄国昌扯到一块?当天现场虽然时周有拍到白衣女子发钱,也目击黑衣男子将学
生拖走,但我们有足够的证据指出幕后黑手就是黄国昌吗?这样的操作手法,会不会
引来对方怒而提告?
由于时间已晚,当然不会有任何人回应我,抱着忐忑不安与可能被告的心情,眼睁
睁看着天明。
七月廿七日
果不其然,A2全版新闻引来轩然大波,黄国昌当天下午立即召开记者会,我也接获
报社指示前往现场“旁听”。
到了记者会现场,诚如网络上有目共睹,中天派出两组记者连番提问。晚间截稿后
,我与同事被叫回报社,根据长官转述,得知中天将现场侧录带回传给集团高层,高
层们看着中天两名记者的提问,频频点头给予肯定,至于我的默不作声,在高层眼里
似乎显得失职。
七月廿八日
一整天都在忙着追查走路工新闻,过程虽然百感交集,但我真心希望能快点把幕后
黑手揪出来,还给真相一个清白。
直到晚间,代班长官传来噩耗,说报社希望我能针对走路工事件写一篇特稿。这时
我耳边突然响起,前晚进报社开会时,直属长官那句“我不会让第一线记者写特稿”
言犹在耳,怎么今天他不过是休个假,一切都猪羊变色?
当场我立即婉拒代班长官,并告知前晚开会内容。由于代班长官迟迟不愿理会我,
只好心急的打电话给休假中的长官。电话中他不断安抚我情绪,强调他会直接打给总
编辑,替我把特稿“挡下来”。
不料结束通话还不到半小时,手机铃声瞬间变成鬼来电,电话中长官的态度改变,
先是告诉我这项指示并不难,再要求我可从一般大学生如何动员抗议、走路工事件与
过往参与的学生抗议有何不同之处,出一篇“新闻分析”。
当下还来不及思考所谓的特稿跟新闻分析差在哪,由于时间已晚,加上长官不断保
证这篇稿子“从头到尾都不需要提到黄国昌”,被卸下心防的我,便依照他给的指示
,写了三段所谓的“新闻分析”如下:
大学生自发抗议 透过派遣公司揪人 手法罕见
游婉琪/新闻分析
社运场合常见许多关心公共议题的青年学子,他们多半长期关注某项社会议题,进
而透过网络及人际传播,号召身旁有相近理念的友人响应。近来受到社群网站兴起影
响,脸书(Facebook)逐渐取代旧有管道,成为许多大学生发布活动讯息的
平台,活动页面上邀请与转贴的功能,往往能在短时间内募集高人气。
日前一群自称是“反媒体垄断青年联盟”的大学生,在七月廿五日前往NCC大门
口抗议时,也是对外宣称他们透过脸书、推特等网络平台串连,自发前来反对旺中案
。搜寻反媒体垄断青年联盟,出现的脸书页面上并没有看到抗议行动的时间地点。反
倒是网友事后追查发现,名为“黑彩人力”的派遣公司,在脸书上以每人六百元薪资
张贴招募人力讯息。
尽管发起人黑彩人力专案企划人员蔡存序一再强调,无法得知委托人神祕女子的真
实身分,且双方联系过程中完全没有涉及金钱。但仍让人不禁怀疑,该名女子如果只
是一名单纯关心旺中案的大学生,亲手花几分钟在网络上张贴讯息并不难,为何非得
隐姓埋名,假手人力派遣业者代为揪人?
当晚不用说,心情比前几天更加忐忑,守在中时数据库前,直到放榜时间来临,看
到标题“请黄教授一起来追真相”,我心立刻凉了半截,内文从三段倍增成为六段,
其中前两段与最后一段完全非我所写,文末更有如宝杰哥口吻,以一句“希望黄副教
授与我们一起关切追踪此事,找出真相”作结。
即使三番两次抗议未获正面回应,我仍不死心的再次提笔写信给长官,内容大致如
下:
对不起主任与各位同事:
深夜登入中时数据库看了即将见报的新闻
关于走路工事件,集团连日不断追打黄国昌,明明手中只握三分证据却硬是说了十分
话
周五截稿被叫回报社
主任一句“不会让第一线记者写特稿”的话言犹在耳
周六我就立即接获指示要写一篇“新闻分析”
比照即将见报的稿子与我的原稿
估计至少一半内容为内勤长官所添加
但也不让人感觉太意外的是,前方挂的是我的名字
我想请问,假如之后见报的稿子与记者原先发稿内容有高度比例的差异
能否请看稿改稿的长官们也挂名?
如果报社连这样的要求都无法承诺的话
那么婉琪真的很抱歉,我的能力恐怕无法继续胜任上级指示的任务
谢谢
七月廿九日
寄出的信件有如石沈大海,心情持续低落沮丧,唯一值得期待的,是终于轮到我休
假。一整天没有任何来自报社的消息,直到下午友人告知我说,我在批踢踢被乡民“
人肉搜索”。
在这之前,对于网络上伟大乡民们的言论,我一向秉持着不敢忤逆的俗辣态度,然
而听到人肉搜索四字,当下难免紧张起来,心想:这不是中指萧等级才有的待遇吗?
虽然扪心自问,过去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我仍用我微微颤抖的手,连忙登
入我脑中想到的个人网页,将公开的相簿文章留言板等逐一关闭。
紧接着连上八卦版,找到那篇早已被嘘爆的文章,非我所写的第二段“旺中集团没
有也不会追杀任何人,我们只希望黄国昌副教授可以展现明确的态度与行动,公平讨
论议题,协助还原真相、一起来追查真相,给社会大众一个明白的清楚的交代。”还
特别被正义感十足的网友标上醒目颜色。
底下的嘘文则不断出现我姓名,并夹杂着“婊子”、“无耻”、“旺狗”等字眼,
任职上一份工作时,曾因获奖而被政大报导的文章照片也被翻出来指指点点,还有嘘
文煞有其事的说,这名记者是砲灰,平常都跑一些小新闻,因为这事件才被派到特调
中心。
套一句常听到的话:“跟乡民认真就输了”,即便心情濒临崩溃边缘,我仍不断自
我催眠,决定假装若无其事出门溜达。直到深夜回家才发现,msn竟传来不知名的帐
号发讯指责我的不是。
坦白讲,我娘怀胎时也没生给我金刚不坏之身,更没钱去上什么心灵成长课程,几
天累积下来的愤怒、不安、无助等情绪,五味杂陈瞬间化成了恐惧,甚至很悲观的猜
想,接下来会不会走在路上被人丢鸡蛋?
七月卅日
依照月前计画出差台南,暂时远离一线战场。连日以来的心情挣扎与四处征询,辞
职心意大致抵定。挂名风波也因人肉搜索暂时告一段落,报社终于同意接下来的“战
斗稿”,一律使用本报记者报导,保护接棒同仁免于遭到伤害。
一方面替接棒同事感到高兴,另方面爱幻想的我,心中不禁浮现奇妙想法,假设今
天集团持续穷追猛打黄国昌,或者是下一个无辜受累的学者、立委或市井小民,让受
害者一时情绪崩溃做出伤害生命举动,虽然我不说、你不说,真有人指著鼻子问我:
“人是不是你杀的?”很抱歉,当下我无法不点头。
七月卅一日
搭车回到台北,迎接我的是狂风暴雨,原本和一名前辈约好见面聊聊转换心情,但
因体力难以负荷临时改期。反倒是透过网络,和几名同事交换分享连日心情,内容在
这里稍作说明。
我和同事情况相似的地方,在于我们都还年轻、都还对媒体抱持期待,且都拥有不
同程度的经济压力。但我与同事不同的地方在于,主观上每个人的个性不同、生涯规
划不同,对相同事物所能接受的程度不同;客观上同事的年资比我稍长,对报社的感
情自然比我深厚。
我在去年三八妇女节进入中时,算算至今不到一年半。大学时期虽然曾经一度被愤
青附身,投了篇稿子到中时赚取微薄稿费。但说真的,我对中时的感情,远不及我在
大学实习三年的大学报。
在这一波老板保卫战中,外界几乎是将整个旺中集团从老板、老总到一线记者视为
一体狂批痛骂,虽也有极少数人跳出来替一线记者说点话(如前东家记者吕苡榕报导
),但是更多人的想法,却是顶着正义使著的光环,大力指责我们不该为了五斗米折
腰。
有人比喻,被逼着昧著良心写稿的记者如果不反抗,跟家暴妇女不敢离婚有何两样
?但就像许多人也知道,家暴妇女之所以不敢离婚,考量的因素有很多,包含子女牵
绊、道德枷锁等,第一线记者之所以不敢离职,自然也有一番苦衷,且每人状况不同
。
今天我选择离开,主因除了黄国昌走路工狠狠踩到我红线外,我进中时才一年多,
当我对这份报社的失望大过于期待、情感大过于伤害,即使薪水可以就此多十倍,说
真的,我依然找不到半点理由,足以说服自己留下来。
反倒是留下来的同事们,无论他们与此事有关无关、无论接下来还会不会有更多老
板保卫战,比起我选择成为逃兵,我更由衷敬佩他们留下来的勇气,也希望外界在批
评一线记者“为五斗米折腰”前,能够试着花点时间想想他们的处境有多么难为(当
然乐于身处打手队伍中的同事不在此限)。
八月一日
下午与前辈何荣幸聊过,得知报社内已有几位资深高层萌生退意,荣幸大哥的看法
是,我还太年轻,不该成为老板保卫战的牺牲品,假如真要用辞职从内部换来老板对
此事的重视(虽然结果微乎其微),也不该由我来开第一枪。
我也告诉他,我深知自己的份量,一个新闻资历短浅,没有太多辉煌表现的小记者
,充其量只能乘着纸飞机,用既不高也不远的姿态离去。离职后空出来的缺,相信也
会有不少人极力争取。对报社高层与老板而言,这一切的一切,很快就随着云淡风轻
。
但我仍必须诚实的说,我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今天的我是一名砲灰,但我绝非
第一个、更不是最后一个砲灰,体制内的改革说来轻松做来不易,即使个性冲动如我
,知道离职前后如果没有任何努力会后悔,但我在听闻同业说要替我募款、开记者会
等建议时,怎能不替自己和家人顾及到后座力?
至于最现实的经济问题,虽然每个人对于“经济压力”的感受,会随着物欲和生活
品质有所不同。就像有的人整天抱怨缴不出房租,却三不五时出国玩;有的人三餐简
朴,精神方面却十分富足。
我每个月的固定支出,包含天龙国无壳蜗牛族必备的高额房租,给爸妈的生活费,
除了三餐填饱自己,还有一只去年底收养的流浪猫咪需要照顾。比起许多弱势民众,
我不敢说自己没了这份工作会饿死,但一向没有理财天份的我,根本没有本事大喊“
老娘不干了”,就滚回老家当啃老族。
八月二日
冒着台风天大雨回到报社,与总编辑一对一恳谈近两小时。过程中气氛还算融洽,
明显可以感受到他慰留的诚意,只可惜我对报社高层已失去信心,承诺也好保证也好
,下意识选择打五折听听就好。
由于这是场闭门会谈,基于职场伦理,这里就不透露他说了什么。我则大概向他提
了几点问题,其一,老板的敌人反对他的人,台面上反他反的最凶是壹传媒与黄国昌
,既然我们手边同样没有足够证据指出谁发钱,为何今天砲火瞄准的是黄国昌而非黎
老板?
其二,在这一场老板保卫战中,至少就我观察,中天、时周护主心力不分轩轾,一
下要对清大生陈为廷(现在都好怕手误写成陈为民)提告,一下追到黄国昌美国进修
学校,假如中时接下来持续秉持“大哥二哥是对的,小弟只好勉强跟在后”的被动心
态,我很好奇,老板养我们做什么?(设计对白:不要卖中天,改卖中时贺嗯贺)
八月四日
拜读一篇作家张娟芬的热门转贴文章,名为“这是我骂干的方式”,内容多数我都
同意,唯独第三点“写了相关新闻的记者”,我有些不同见解。
张娟芬说,“如果编辑改了你的稿子,大幅更动你的立场,登在报上还挂你的名字
,那我同情你,并支持你有澄清的权利,以及其后继续任职、不被秋后算帐的权利。
记者的作品虽然是职务著作,但他人仍不得歪曲、割裂或窜改。你可能还应该蒐证告
你的主管。”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番道理,我也相信同样身为前中时的张娟芬,出发点完全是善意
。不过我很好奇,所谓“支持”的定义是什么?隔着脸书输入“支持”两字叫支持,
看着我的眼睛、拍一拍我的肩膀说“我支持你”也叫支持。捐五千块说“你快离职踢
爆内幕,这钱给你暂时应急”也是支持,“你手边有证据是吗?那快点公开澄清,顺
便去告你主管,一切费用我负责!”这也是支持。
即使上述假设都成立,我也真的轰轰烈烈告赢报社,再请问,有哪家媒体、哪个公
司,愿意雇用一名“会蒐证告主管还告赢”的职场菜鸟?
回想几天前,报社高层得知一线记者被网友指名道姓辱骂,第一个反应是:把内容
都备份下来,有必要时报社将采取法律行动。我心想:网友不过是坐在电脑萤幕后,
理性不足但时间有余的一群人,光是嘘文就好几千则,我何必浪费时间心力与他们认
真?
八月九日
如果要我替这阵子的心情下注脚,我感觉自己正处于打娘胎来的最谷底。好几次在
电话中,在和关心我的老师前辈谈话时,心中委屈差点化成泪水泄洪。但我告诉自己
,为了这个充满谎言的大人世界,滴下半滴眼泪都不值得。
伴随荣幸大哥离职新闻,媒体同时报导我因黄国昌事件“愤而离职”,事发那几天
,我坦承确实每天心情低落、无法入眠,但在递出辞呈的那一刻,心情只有“解脱”
两字可形容。
事后许多人问我,是不是因为这次风波而离职?我只能说,类似的事情并非第一次
上演,特稿被一百八十度扭曲,则属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最后一根稻草。身为职场菜鸟
,过去我也经常面临稿子被改,但就像我在会议上公开请教总编辑:“特稿与一般新
闻最大的不同,是不是在于特稿代表记者观点?”假如我从头到尾都不曾怀疑此事与
黄国昌有关,那为什么挂上我名字的特稿,经过主管层层把关后,却变成了这样?
依稀记得月前,作家冯光远曾发文讽刺旺中祭出百万悬赏钱衷时,并发起一人一信
告诉蔡老板“冯光远就是钱衷时”运动。当时我也被指示访问传播学者反击冯,几番
和长官沟通未果,我因不满将此事写在脸书,不料却疑似被过度热心的同事转贴给长
官,而我也随即被约谈。
深夜回家路上,想起林照真老师名著“记者,你为什么不反叛?”我心中更大的问
号至今未能找到答案:“记者,你反叛了之后又怎样?”
结语:会把日记公布的理由有三,一是想还给自己与真相一个交代,二是有媒体主管
建议,新闻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雇用新人时难免会蒐集记者过去的作品,我总不能
在面试时请对方先拜读我日记吧?最后一点则是,我想实验看看,砲灰终究只能当砲
灰,还是能有其他可能?看完这些文章后,如果想要做点什么事,记者节当天下午,
我们相约中国时报见!
注一:文中所提及的发稿记录、信件、录音档等,手中虽有完整备份,除非被迫上法
庭或民乐透头奖终身不愁吃穿,否则不会对外公开。
注二:本文欢迎各种非商业形式的转录,如果能因此获得微薄的稿费,我也是会笑纳
的。
注三:无论中时是否后悔录用我,但我从不后悔进入中国时报。
张贴者: 之所以挥霍 于 上午3:00
http://cherryaki66.blogspot.tw/2012/08/blog-post_3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