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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归途
这一场送葬结束，我原以为自己可以松一口气。
但当夜风从灵堂的缝隙钻进来时，我才意识到，这股凉意并不是因为天气，而是因为我心
里有件事，还没结束。
—
那晚，林秀凤悄悄走到我身边，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一愣：“走？”
她抿了抿唇，像是鼓起勇气才说出口：“自你来的那天起，就不太像这个时代的人。做事
的方式、看人的眼神、连你嘴里说的话……都像是从别的地方带来的。”
我沉默了片刻，没有否认。
因为我自己也清楚，从我在黑暗中醒来、发现自己被当作阴差送进棺材的那一刻起，我就
注定是个过客。
—
第二天，村口的老槐树下聚了不少人。有人送我一壶酒，有人塞给我几个铜钱，还有人干
脆什么也不说，只是拍拍我的肩。
在这些日子里，我用现代的丧葬观念教会他们一点点新的东西，哭不是丢脸、死者不是诅
咒、送行是为了活人安心，也为了死者尊严。
而他们也用自己的方式回馈我，那些我曾以为过时、繁复的民俗礼仪，其实藏着深厚的人
情与对亡者的敬畏。
我们彼此都变了。
—
离开前，我又走了一趟沈二娘的新坟。土还新，纸钱灰已被风吹散。
“送到这里，我就该走了。”我对着坟低语。
风里，似乎传来一声轻轻的“嗯”，像是答应。
—
那天夜里，我梦到了一场丧事。
不是在这个村子，而是在现代的灵堂。黑色西装、白手套、花圈、钢琴伴奏，一切熟悉得
像是昨天才发生过。
梦里，有个声音对我说：“该回去了，正宽。”
我一回头，却什么人也没看见。
下一瞬，眼前一黑
—
醒来时，我正坐在现代灵堂的角落，膝上还摊著那本出殡流程表。周围是熟悉的冷气声与
灯光。
同事探过头来：“你怎么打瞌睡了？等一下要封棺了。”
我愣了好几秒，才确定自己是真的回来了。手里那支笔，还停留在未完成的签字处。
—
封棺的时候，我多敲了一声锤。
不是多余，而是想起在那个没有电、没有摄影机的时代，我也是这样，把一口口棺盖锁好
，送人走上最后一程。
走出灵堂时，天色已晚，风带着淡淡的花香。
我突然想起林秀凤临别时的那句话：
“你这样送人走，是在教我们，也是在教你自己。”
是啊，我在古代办丧事，不只是去教他们，也是在学着，不让自己留下遗憾。
—
夜色中，我看见自己的倒影。黑色西装，白手套，胸口的白花依旧新鲜。
我笑了笑，转身走回那条熟悉的道路。
因为我知道，无论在哪个时代，总有人需要我送他们走完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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