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共生(41)

楼主: steven10216 (小熊队球迷)   2024-03-30 14:58:26
  事实上在跳车不久,她马上就被路过的澳洲人救起送回市区医院了,后来命是救回来,她却变成了植物人。
  过后她在医院躺了好一阵子,直到家人飞来澳洲探视,再花了大笔金钱,替她请了架医疗包机才被送回台湾。
  “植物人应该也算是自然系女孩吧。”说到一半还不忘乱开玩笑。
  “真幽默欸,”史蒂芬无语,“不过妳跳车后不是就被困在这里了,被送到医院的事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虽然身体不在这里,但还是看得到啊。”
  “怎么看?”
  “用灵,如果不懂的话,你现在跳出去被车撞看看就知道了。”曼曼坏笑。
  “先不要。”史蒂芬打了个颤。曼曼继续说,说起她被运回台湾后的那具皮囊,三不五时就围在她床边哭泣的亲友,和贵到她用余生时间来还都还不起的医疗包机。
  “我自己其实是知道,身体状况大概撑不过明年春天了。”
  这件事她的前男友和前室友们虽然听说,却没一个人发出过关心,遑论到医院探望。史蒂芬听她说,说家人来澳洲前的那段日子里,魂跟肉体在医院里承受痛苦,灵被困在车里经历寂寞,两倍的折磨,简直比死还难熬。
  “早知道就不要这么傻了。”她说。
  “带妳回去,妳就能醒来了吗?”
  “可能吧,我是真的很想再亲手抱抱他们。”
  车子开进沃加市区,史蒂芬想了一下。“年底我们过完圣诞节再回台湾可以吗?”他说:“毕竟我现在身上剩下的钱还连要飞回去都还有点困难。”
  “没关系,到明年春天之前,我可以等,”曼曼说。
  而后史蒂芬没再探究故事细节,倒是曼曼又继续说:“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当时会想自杀吗?”
  “妳想说吗?”
  “不想。”
  “那还问个屁。”史蒂芬苦笑。
  “那换我好奇问你一件事,你不要介意喔。”曼曼说。
  “什么事?”
  “你一直以来都是个没有自信的人?”
  “怎么说没有自信?”
  “平常观察到你在和老黄、伊恩或我说话时,可以侃侃而谈,但在面对米兰时却变得没有自信,很自卑啊。”
  “自卑吗?”史蒂芬安静。
  
  她是说对了。 “是有发生过一些事。”这时又换史蒂芬回忆起。在童年时期,他因为生性内向,在学校特别受到老师关爱,却也因着受老师关爱,时常遭到其他同学的忌妒。
  这样的忌妒出现在平时的小打小闹中并不明显,但小打小闹若开始被渲染成数十个小孩对付一个小孩的公开处刑,就会变得十分残忍。
  而作为一个小男孩,心里有喜欢的小女孩是相当正常的事,但整段回忆中最惨忍的就在那眼红并带头发起公开处刑的人,正是史蒂芬所暗恋的女孩。处刑方式小至言语霸凌、排挤,大到关厕所、中午刷牙的牙刷被丢到水沟等等,族繁不及备载。
  且又因为恐惧与内向,他并不敢将这些事告诉老师和父母,恶性循环下,史蒂芬变得越来越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越来越不敢与异性相处。此后有好一段时期,从小学,升上国中,被公开处刑的经验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自卑这件事也自然而然内化成他性格中的一部分。
  “好可怜。”曼曼同情。
   但史蒂芬并不在乎,他只是叹了口气,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突然想起今天是复活节,虽然只是象征性的节期,但在面对米兰,也是在过往无尽自卑的人生中,第一次靠着自己做出决断,某种程度上也能算是种成长与复活吧。
  至此他也相信,这个复活节对曼曼来说同样是具有意义的。
  “你会在这段旅程的终点,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的。”曼曼说。
  “你怎么确定?”
  “我看到的。”
  中午。他在沃加找了间餐厅吃饭,十二点半 回到车上,将阿宾传来的地址定上导航。史蒂芬将目光扫过萤幕上的地址,底心突然出现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感觉就像只从泥潭里探出头的魔物,滚滚烂泥自头顶滑落,感觉不是太舒服。
  半小时后,回到朱尼,循导航继续前行。随着车越往城镇边缘开,底心那似曾相似的感觉也愈发清晰,最后,车停在栋双层建物前。那不是魔物,是近两个月前,他和米兰刚抵达朱尼时所停留的第一栋住所─鬼屋。
  下车前,史蒂芬拨了通电话给阿宾。
  “嘿,你到了啊!”阿宾接起电话,声音比早先还清亮,看来是酒醒了。
  “到是到了,”史蒂芬狐疑地朝车窗外望:“你们是住在鬼屋这里?”
  “对啊,到了就快进来吧,我们现在三缺一!”
  “喔,好。”话音未落,通话已结束。
  “妳要一起下去吗?”史蒂芬收起手机问。“去看看啊,不然一个人待在这多无聊。”
  
  走到鬼屋门口,周遭气息与先前来时所体验到的完全一样,没有任何改变。唯一不同的只有当他走入屋内,从二楼传出的笑声。
  步上楼梯,向左转,往笑声传出的方向走去,笑声也愈发清晰,突然间,一个男生从房内撞出!
  “啊,哈囉。”史蒂芬伸手扶住他,尴尬地打了声招呼。
  “嘿,你来了,我是阿宾,”他坐在地上朝里边大喝:“欸牌桌摆好,人来了啦!”  吼完站起身,他身高不算太高,大概170公分,但手长及膝和浓眉凸嘴的外貌,活像只猩猩,散发出一股相当特别的亲和力。
  史蒂芬走进房内,天花板暖黄嵌灯映落,散落着金碧辉煌,与外边的绿墙灰地比起来简直是两个世界。
  虽然房内空间的不大,也没有任何对外窗,却并不使人觉得滞闷,或许是因为他们私自在墙上安装的那台分离式冷气的关系。
  房中央摆着一张麻将桌。
  “他们是安弟跟杜哥。”阿宾指著分坐在牌桌左右的两人道。
  “哈囉。”
  比起长得像猩猩,举止也不拘小节的阿宾,他们俩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高贵许多。几句闲聊过去,才知道他们原来是结伴来澳洲挥霍金钱的富二代,羊肉厂的工作也是他们找来打发时间用的而已。
  环顾房间四周,房内应有尽有,除了电视、电脑外,连电动按摩椅都有。“这些都是你们自己买的?”
  “对啊,你要坐在按摩椅上打牌吗?” 安弟若无其事地问
  “没关系,我找张简单椅子坐就好。”史蒂芬从旁拉了张铁椅坐下。
  搓起牌,他也在这时突然嗅到这房里弥漫着一股草味,像燃烧的艾草,“你们这里好像有一股草药的味道欸,是有点什么薰香?”
  “喔!是这个啦。”阿宾说著将一组玻璃容器从脚边提到桌上。
  
  那玻璃容器外型相当特别,正中是个透明葫芦,葫芦下方盛了些水,上缘则并排著两个玻璃管,一宽一窄,窄管一端较短,斜摆在低处,内里塞了堆草;宽管那端呈长直状,面朝天顶。阿宾朝窄管一端点火。
  “先打个几圈再抽吧。”杜哥说,阿宾不管他,自顾自擦开火柴。
  “那个是什么?”
  “蹦(*注一)啊,你没看过?”
  “蹦?”史蒂芬不懂,这外型奇特的东西除了实验室外,还真没在日常见过。
  “抽大麻用的啦,”阿宾说,“要抽一口看看吗?”他边问边将管内的草叶点燃。
  “等一下再抽啦!”杜哥又说。
  “哎,没差。”阿宾挥着手将嘴靠向宽管处,用力吸上一口!“爽!”他大喝,草味瞬间又浓了几层。
  
  “你们复活节没出门都在这呼麻喔?”史蒂芬似笑非笑地问,“三索。”
  “对啊,出去玩太累了,待在家里呼麻多爽。”
  再摸过几圈,阿宾继续大口呼气,安弟、杜哥和史蒂芬则专注在牌桌上,一语不发。静了好一会,“啊你连假也都在朱尼?”安弟率先打开话题。
  “没有啊,跟朋友去雪梨玩,昨天晚上才回来。”史蒂芬说。
  “你们屠宰区的?”
  “不是,包装部的。”
  “包装部,谁啊,该不会是米兰吧?”安弟好奇,“四条。”
  “你怎么知道!”史蒂芬大惊。而安弟听完马上向杜哥使了个眼色。史蒂芬不解地望着他们:“你们也认识米兰?”
  
  “我们都包装部的。”安弟指了指自己和杜哥,谈起米兰:“她真的是奇葩欸。”
  “怎么说?”
  “她刚到包装部工作时,我跟杜哥有找她聊过几句,我们那时候就一直觉得她的气质有点怪,但不知道怎么讲,后来看到她从每天被主管骂,常常请假,到一直在公司找人搭讪的样子,我们才知道她为什么很怪。”
  “因为爱装熟?”
  “在找工具人啦,笑死,”安弟直截了当,“从上个月开始她就一直到处找人陪她去雪梨玩,但没人理他,前阵子还跑来约我跟杜哥。”
  “之后呢?”
  “我才懒得理她。”安弟大笑。
  “所以她在包装部,是真的常常被人欺负吗?”
  “她现在被盯上了。”
  “是喔。”史蒂芬边听他说,被谁盯上并没有多问,只觉得这事再发展下去仿佛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悲剧。
  “那种人最好不要跟她扯上关系。” 杜哥说。
  “嗯。”史蒂芬喃喃,虽然想拜托人帮帮她,但已自己的立场也没有什么能说的。他看着手里的牌,“自摸!”
  “干!”两人扼腕。而阿宾则是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语,只拼命将嘴吸在蹦上,云雾缭绕,整间房的能见度越来越低。
  
  “要不要来一口?”阿宾问。史蒂芬望了他一眼,又想起在农场工作时的咳嗽病,下意识拒绝,“先不要好了。”
  “没差啦,一口就好。”他继续摇头晃脑地劝诱。
  “抽啦,抽啦。”安弟和杜哥也在一旁附和,虽然知道大麻对身体不会造成什么危害,但这种引蛇入洞的氛围,还真是叫人一点都不敢恭维。
  又思索一会。
  “好吧。”史蒂芬接过蹦,问:“要怎么弄?”
  阿宾开始手把手教起他如何放置菸草和点火。点燃菸草后,他握著宽管,戒慎恐惧地将嘴靠向管口,见葫芦底部的水兀自沸腾,未有任何动静。
  “你要吸气,把烟吸进肺里。”阿宾继续指导,史蒂芬吸了一大口,也开始感受到白烟在胸腔逐渐胀大,贴紧!但又半晌过去,一切却如往昔,没有任何变化,只像是在蒸气室里吸了一大口湿气。
  他们也觉得奇怪,却百思不得其解,不一会就把蹦收回去了。
  而后一整个下午过去,阿宾、安弟和杜哥边抽著大麻边打牌,一会笑,一会打盹。打越久,在他们眼前现实与梦境的界线也变得越模糊,连自己丢了什么牌都不知道。近晚时分,史蒂芬已赢了近900澳,简直是血流成河。
  但初来乍到还是不好意思赢了钱就走人,于是他又请大伙吃完一顿晚餐后才离开。
  

  
  晚上七点,车开回66号。
  他本想进门向肉哥打个招呼就提起行李离开,但脚才刚跨下车便猛地感觉自己像踩进一池无底泥浆中。身体摇摇晃晃,嘴角不自觉上扬。“该不会是开始发作了吧。”
  史蒂芬阖上眼,倚著车门休息一会,试图缓下逐渐加速的呼吸,但没一会,眼睛睁开,四周竟开始盘旋起另股奇异色彩!
  (*注一) 水烟壶,蹦(bong)是一种用来吸食大麻的器具。 吸食过程会使用水来过滤杂质。 因为没有多余的杂质参与燃烧,口感比卷菸更醇厚,受到相当多大麻爱好者的使用。
作者: IBERIC (无论什么都准备好了)   2024-03-30 18:3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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