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照片
今天真是充满收获的一天。
朋友上礼拜在中部山区附近发现一处废墟，这对我们这群废墟摄影爱好者来说，是天大的
好消息。我们约好时间，挑了这周假日要一道前往，临行前，朋友却忽然说他不去了。
电话中，朋友言词闪烁，示意那地方几年前有人轻生。
我笑他想多了，我们这群经常跑废的人，什么东西没见过？比鬼更可怕的是野狗跟吸毒犯
，那一大群狗流着口水围上来，才是真的会让人吓到腿软。
但朋友坚持不去。
这没什么，我单独跑废的经验也不少。所以，我和他要了位置，选在今天动身前往。
一找到地点，我就知道今天没有白来。老旧建筑中错落的光影，斑驳石墙，攀延边角的绿
藤，在我的快门下变成一张张富有特殊美感的照片，诡谲而宁静。
这里意外的干净，没有空酒瓶和涂鸦，也没有不明的神主牌。
我从早上一路拍到傍晚，最后心满意足的离开。后来，因为在山里绕错路，我晚了一些才
回到家，但这并没有让我今天的心情受到影响。
洗完澡，我开了瓶威士忌，把今天拍的照片读到笔电做整理。我不习惯把萤幕亮度调太亮
，这样看久了眼睛会酸。就这样，我仔细挑着照片，把不要的做删除。
夜色渐深，酒精也在发挥效用。
我在迷迷糊糊中，整理到一张屋梁半塌的照片。点开一看，碎瓦中好像有一张脸。
我没有多想，觉得八成是错觉，而且那张也拍得不好。把照片删除后，我点开下一张照片
，揉了揉眼睛，却又在照片左下角看到那张脸。
浮肿变形，飘在阴影下的脸。我皱起眉，不信邪的又点开下一张。
一张、两张、三张……
我心跳加速，发现每张照片里的左下角，都有那张畸形的脸。我吓得手一抖，把照片浏览
器全关了，却在这一瞬间发现——今晚镜面萤幕的反光，比平时更加严重。
那张脸还在。
二、猜数字
我被绑架了。
随机杀人犯用交友软件找上了我，饮料下药的手法老套但管用。
一根根肤色不一的手指散落在我的四周，墙角有一条腿，门边有五只手，腥味久久不散。
我绝望地想，这人不是闹著玩的——我死定了。
“午安。”地下室的门咿呀而开，杀人犯走了进来，“跟你玩个游戏。”
他左手拿刀，锋利得连猪蹄都能斩下来的那种。他说，游戏很简单，叫做猜数字。他数一
二三，我们同时喊出一个一到五的数字，慢喊或没喊算我输，玩完十局今天就休息。
在我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前，他已经数完一二三，并且又接了一个数字：“三。”
“这局你输。”他看我未答，抓起我的右手说：“没事，大家第一局通常都会输。”
那把刀斩断了我三根指头。
哀求一点用都没有，他似乎很乐在其中。下一局，我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中喊了一，很不
幸的跟他喊到相同数字，一根手指又没了。
明明只要喊到不同数字就能逃过一劫，我却不敢猜高。很快的，手指一根两根的脱离身体
，但十局游戏还没结束。他抓紧我的前臂，对准手肘的位置说，真可惜啊。
已被染红的刀锋猛然挥落，我无法克制的发出呜咽。
下一秒，我从梦中惊醒，骤然睁眼。
冷汗浸湿整个后背，我躺在床上，呼吸急促的想伸手抹掉前额的汗。
却发现，我的双肩以下，空空荡荡。
三、Just Ask
前几天，朋友的限时动态标注了一个外国帐号。
Just Ask。
这帐号很神奇，我点进一看，追踪数很多，却看不出来是做什么的。他的头贴是一张空白
面具，简介只有寥寥几字，用英文写着：“什么都能问，但后果自负。”
这是国外的神棍吗？算命一类？
我带着好奇的心情，随意翻阅了他贴文的留言。不看还好，一看不得了，他这比算命还神
奇了，有金发女孩留言说，他真的什么都知道，是个上帝一般的神秘帐号。
你家有多少人，父母在哪工作，你国小的好朋友有谁，他全部清楚。
有人反驳，这些资料现在网络上都有蛛丝马迹，查一下就知道了。但那金发女孩表示，这
帐号不只如此，他连你男友有没有劈腿，哪个亲戚在做非法勾当，他都讲得出来。
“不过，不建议问太多。”女孩在留言中意有所指：“无知是福。”
留言分成两派，和帐号聊过天的人说真的准，另群人则说这是诈骗。
我半信半疑，就查了一下问他问题的流程是什么。说是诈骗也有点怪，因为他不收钱，只
要追踪他的帐号，在限时动态里标注他，接下来耐心等待他私讯你就好。
我的朋友，就是因为这样才标他的吧？
我心里想，反正标了也没有损失，当下就按下追踪，并发了一则动态。
几个礼拜过去，这件事原本已经被我淡忘，可是就在前几天，那个帐号私讯我了。
“你想问什么呢？”
要问什么？我思考一阵，决定从一些我已知的事情开始问起。一如那金发女孩所言，他知
道我在哪工作，身边有哪些朋友，甚至，他连我妹妹三年前因癌症过世的事也一清二楚。
太不可思议了……
我问到手心直冒冷汗，对方这么不对劲，我应该要封锁他的。
但事实是，我像是中邪一样一直问，从女友对我是否不忠，一路问到了要买哪只股票才能
发财。我一直丢出问题，他从未拒绝回答，以固定的速度回应着。
他像是不吃不喝的机器，稳定的回答、回答、回答……
仿佛上帝一般。
如果神真的存在，那我想，我心中有非常多疑问。
“这世上有命运吗？”
“有。”
“所以一切都是定好的？”我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问他：“那我会活到几岁？”
讯息一发出去，我就后悔了。如果他说我今年就会死，那怎么办？
对话框里显示著对方正在答复的图示，我忽然有点头晕目眩，从小到大，心情从来没有这
么忐忑过。终于，他传回了讯息。
“你会长命百岁。”
我松了好大一口气。几秒过后，我在床上笑出声来。
太棒了！
我放下手机，发现外面已经天黑。这一整天，我居然都着魔似的在问他问题，连中餐都忘
记要吃。饥饿感催促我出门买饭，我披了件外套，穿着夹脚拖走到隔壁面摊。
一路上，我心情愉悦，还忍不住哼起歌。
霎时间，一辆小客车的喇叭声打断我的好心情，明晃晃的车灯直射入眼。车祸经常来得不
讲理，我没有闯红灯，是对方酒驾失速，煞车不及。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时，自己已经躺在了病床上。
我无法张开眼睛，医生说，救的话很可能变植物人。妈妈在哭，爸爸说肯定有办法。
这一刻，我动弹不得的躺卧在床，想起那帐号回过我的讯息。
——你会长命百岁。
四、病态
我非死不可，你现在一定是这么想的。
从我遇上你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命运就紧紧绑一块了。只可惜，牵起我们的红线大概是条
沾染污垢的麻绳，你我之间，注定悲剧收场。
我知道我们不会有结果，但即使路的尽头直通黄泉，我仍不愿对你放手。
相遇不易，你是我在茫茫人海中好不容易遇上的人，要我如何放得了手？
在遇上你之前，我穷困潦倒，我无家可归。是你那日开怀笑颜，诱我未经允许就住入你的
心间。在走入你的生命后，我才意识到你是个多么温暖的人。
你的温度，让我决意自私的霸占你的身体。
我贪婪的想从你身上攫取更多、更多……
你的心、你的肺、你的血液、你的呼吸，我全都想占为己有。
为此，你受够了。你决心杀了我。
但我不怕。
就算要同归于烬，我也享受着你因我而喘不过气的模样。
你在我手下拚命挣扎，我却仍不满足。我在你身上每吋血肉留下吻痕，象征我至死不渝的
爱恋。你痛苦痉挛，我温柔陪伴，直到你断气一刻为止，你都是我的人。
因为这世上没人比我更爱你，我的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