剜自己的肉?
此话一出,村人们顿时骚动起来。
我寻思了会,觉得温昭保他们下来见我,大概就是想传这个消息。
花年岁来历未明,她颈上那玉坠若真跟我有关,置之不理恐有后患。但就算想查,现在手
上有的消息也很少,单凭黑嬷那一点点描述,根本不知该从何找起。
将花年岁抱给黑嬷的女子也是身着黑衣,这祈山山民的消息来得过于凑巧。
我叹了口气。左躲右闪的,就是不想听到跟我的心玉有关的事。
但果然该来的避不掉。
许久未见,温昭依旧料事如神。
“好了。”我抬手,止住喧闹的人声,“你们也不低头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还有脸说别
人?祈山,多远的事?留点口德,少说两句了。”
这些人道听涂说来的东西,多听多错,我抓个线头就行了。眼下还是得先把这傀村的生死
局做个收尾,花姊的一魂一魄还在她脸皮上,能早寻回一刻是一刻。
我看着面前的这些村人,经过刚刚的事情,他们也已经清楚梁哥所言非虚。
黑嬷不是造成花溪村寸草不生的源头,更非带来怪病的阴物。
他们身上冤煞在了结这桩事后,已经散去大半,眼下这些零零散散的黑气闹不出什么风波
,就留在他们自己身上就好。其实人入轮回时多半都会带点冤煞在身,只要别像梁哥先前
说的,有陈年旧怨、心头大憾未解,就都不碍事。
跟外头真正的凶神恶煞比起来,这些村人也不是真的罪不可赦。
比起恶人,他们更接近愚者。因为愚昧,所以遭人欺骗,因为不愿正视错误,才让事情一
步一步变成如今模样。
该问的事问完,我和这群人也没有过节,就顺口提道:“你们或许有感觉,自己恐怕早已
身亡。事实也确实如此。等等时机一到,你们就去投胎,下辈子好好做人。”
话说完我就走了。身后有人追问什么是时机,也有人对发生的一切还茫茫然,但都不是要
紧的事。我走回村子的十字路口,又再往黑嬷家前进,远远就听到里头传来的交谈声。
“青玉。”黑嬷家就在道路尽头,有人却忽然从身后叫住我。
“刚刚在妹妹的面前我不敢说,但我真的不喜欢那些村人。”
我慢下脚步,明知自己耳中听到的八成是假话,但还是下意识回了头。
花年岁站在我身后一段距离的位置,不带表情的看我。我敛下眼,想起很多零零碎碎的往
事,再抬眸时,原先她所站的位置,空无一人。
偌大街道,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我吐了口长气。是稍早前,挪用花年岁身上冤煞所引起的幻觉。
那声音后来又出现几次,但我都没再停下脚步。等我走到黑嬷家门前,身后那若即若离的
呢喃像是终于耗尽力气,已经轻到几乎听不见声音了。
咕噜。
在开门时,我听到自己肚子叫了一声。
虽然知道我不吃饭,但花姊还是替我备了副空碗筷。她看到我进门,连忙走了过来,压低
声音问:“你还好吗?怎么压队回来,脸色这么差?”
我摇头,“没事。”
我顶着花姊狐疑的视线走到座位上,随意盛了碗汤,“你们继续聊啊。怎么我一坐上桌,
话题就断了?刚聊到哪?”
我猜梁哥想问我为什么耽搁这么久,但他最后什么也没提,只是继续吃著碗里的饭。
最后,还是花姊又起了个头,“妹妹方才想问破局之后的事。”
“哦,破局后的什么事?”我喝了汤润喉。
嘴边还黏上颗饭粒的女孩沉默一会,轻声问:“我们会变怎样?”
“局散人散。”我原先以为温昭在设局时就会跟她讲过这些,但想想他也不在乎这些人之
后会怎样,“这种已成定局的生死局,破局后该怎样就怎样,尘归尘,土归土。”
“像是妳,虽然用了复生之术,但重生后的妳寿命和常人相同,若非身在局中,也是早该
入轮回了。笼统地来说,花溪村的大部分人,在破局后都会入轮回。”
我看向小花年岁,发自内心的说:“这样没有不好。生老病死,本来就是天道循环。”
女孩看起来对这个答案没有很排斥,在这地方待这么久,她或许也想休息了。
不过,她只是年纪小,脑袋倒也不笨,马上就接着话继续问:“那少数人有谁?”
她指向坐在我身边的花姊,“我姊姊,是不是就是那少数人?”
我点头,“她已经是被妳杀了一次又活过来的人,既然活过来了,破局后当然还是会活着
。至于为什么会死了又活,那就跟花溪村没有关系了。”
女孩听完放下碗筷,思考过后,露出一个释然的浅笑。
“这样也好,至少妳还有时间去寻找妳想知道的事。”她说。
小花年岁接着说:“当初设局的人有跟我讲,妳的魂相与常人不同,死后会成妖。”
“他说,妳死后成妖这件事会是变量,能将妳排除在局外是最好,但偏偏此局要成,关键
的几位局中人必不可少。所以他让我把妳的脸剥下来,他将一魂一魄封于其上,用于开局
。而妳剩下的魂魄则被阻隔在局外,除非有人相助,不然以妳能力很难自己入局。”
但她也坦白地说:“我当时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感觉好像有道理,我就信了。”
我是认为,就算死后会成妖,温昭想直接把花姊困在局里开局也不是难事。生死局里什么
东西都有,从没听说过不能有妖的这种规则在。
或许他只是想留个引线,让在外走跳的花姊有机会遇上我,把我引来这罢了。
原本以为温昭和小花年岁讲过的事大概就这些,没想到这小孩又吃几口饭后,居然还继续
说下去:“除此之外,他当时还特别又拉了一个人。”
她看向花良,“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救了你。”
从一开始就在低头安静扒饭的花良听到这话,被吓得筷子都要掉到地上。
他惊讶的比了比自己,表情扭曲地问:“救我?妳是说,那个穿白衣的?”
“就是他。”小花年岁斩钉截铁地回:“你和他有过什么交流吗?”
“没有。嗯,也不是,不算没有......”花良有些困窘,“见过面,但是也......”
我和梁哥听花良讲过这段事情。他看见温昭那天在溪边,并且据他描述,温昭也确实有特
地看了他一眼。不过这件事小花年岁并不知情,我也认为事到如今,这不用再提。
就在女孩被花良支支吾吾的回答弄得一头雾水时,我出声缓了颊:“妳说那位修者救了他
?若我猜得没错,在那白衣人找上妳时,花良应该已经被草傀们弄死了。他怎么救?”
女孩瞥了我一眼,“这我不知道。你们那些奇奇怪怪的法子,我怎么看得懂?”
“总之,我就看他把花良叔叔的尸体扶起来——”小花年岁说到这,窃笑了一下,指著自
己下巴下方,有点恶趣味的说:“然后,从这里,慢慢、慢慢地把你的脸皮剥了下来。”
她边回忆边感叹:“是真的剥得很完整。那可是人皮,刀工的巧得没话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丝“这好酷,我也想学”的成分在。我原先想
和她说这我也能办到,但体谅花良已经干笑到脸色发白,我压住了想多嘴的心。
小花年岁看着花良说:“皮剥下来后,你就忽然倒吸了口气,整个人活过来了。”
我想了下,在印象中,要复生一个完整的人,通常需以其他生命作为祭品才能办到。
但如果不求完整,不顾后果把一个人的魂魄强行剥离成两半,让肉身处于一种非死非生的
状态,那确实是有一些方法可行。不过这些路数都很偏门,也就温昭会这样做。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我一向是不多做深思的。猜测温昭心思是没有意义的事。
在这段时间,小花年岁把开局时的状况从头讲了遍。
她当时醒来之后,村人在青白符作用下,都已经丧失神智,成了认她为主的草傀。她杀完
花年岁,余怒未消,这时温昭找上门,和她谈到生死局这种阵。他说,生死局能让这些欺
压她的人最后神魂俱散,代价是她得成为局心,最后也将随之消亡。
“我当时是被怒气冲昏头,所以才会答应他。”小花年岁说:“不过,说是这样说,中间
来解局的人其实不少。那修者虽开了生死局,但我若真有心想结束,也多的是机会。”
“我不知道你们对那白衣修者有什么看法,但对当时的我来说,他真的就是活神仙。上天
欠我的公平,他用这种方式补给了我——”
“即便于魂有损,我也心甘情愿。”
小花年岁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筷,擦了擦嘴。
她深吸口气,慎重地和花姊说:“姊姊,妳和花良叔叔的脸皮,破局后应该可以在祭台上
找到。连同妳的项链,也在那儿。”
她握住花姊的手,笑出浅浅的梨涡:“这段时间是妹妹任性,让妳在外面受苦了。”
花姊还想和她说些什么,但小花年岁只轻轻松开她的手,转头朝我和梁哥看来。
女孩举起她那萦绕着丝丝黑气的指尖,平静的问:“好了。也不耽误你们时间,说吧,我
这满身冤煞该如何解,你们才能破局?”
梁哥率先开口:“妳什么都不用做。放宽心,闭眼,我会承接——”
“我会承接妳身上冤煞。”我抢过话,在梁哥还来不及阻止前,朝女孩搭手,“来。”
对小花年岁来说,我们是何人要负责最后的步骤,她都无所谓。
我手伸过去,她不做多想,很自然的就搭上来了。
俄顷之间,原先凝滞在她身周的黑气流动起来。
她身上冤煞和整个生死局相连,我这一动作,天地似有所感。碰的好几声,劲风强行吹开
门窗,吹得屋内碗盘散落一地,柜椅移位,室内一片狼藉。
女孩站在风暴中心仰头看我,眼底澄澈如湖。
“很麻烦吗?”她问。
“还好。”我看向自己现在被冤煞侵蚀得没块好皮的手,面不改色地笑了笑:“妳别缩回
手,我一次处理完就不麻烦。会怕的话,闭眼就好。”
小花年岁绷直嘴角,倔强的说:“我才不怕,又不是我在痛。”
我耸了耸肩,她要这么说也是没错。只是,一直盯着一只血肉模糊、腥气浓重的手握住自
己,那画面总不好看。
我沉住气,正要把她体内冤煞统一引出时,她那纤细的小手却忽然从我掌中抽离。
小花年岁错愕的看向我:“嗯?我没有......”
她的额心刺入一条透白的丝,我咂了声嘴,还想动手把人抢回来,梁哥手脚却更快。
只见他单手甩出灵丝,炙热流火顿时将我和小花年岁两人隔开。一层、两层、三层,眨眼
间三道火丝网阻隔在我面前,灵丝烧得艳红,发出霹哩啪拉的声响。
梁哥看我一眼,走近女孩,抬手抵上她额心。
原先已经被我聚拢得只差最后一手的冤煞霎时汇聚,他往后小退开一步,引导冤煞盘旋往
自己手心。黑气在劲风中颜色渐淡,最后在他掌中凝成颗透著暧暧淡红的圆核。
小花年岁低下头,翻转着自己瘦小的双手,“感觉身体轻了好多。”
她看向梁哥手中那颗像果实的东西,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留恋。”梁哥说。
“原来就算一生过成这样,我还是有想记得的东西么。”
支撑生死局的主要冤煞化解,局内景象开始片片碎裂。女孩的身体也有一样的状况,她的
指节末端,渐渐浮现瓷器打碎时会有的裂痕。
她静静看着自己已经半掌化灰的手,说:“就算是现在,我仍不后悔自己接受提议,开了
生死局。只是,没办法让母亲安享晚年,三百年来深困此局,实在是我不孝啊......”
花姊看女孩身体逐渐崩解为尘,惊慌的跑过来,想阻止她躯体溃散。可是她一碰,小花年
岁的身体就像烧过的灰烬一样,掉了整肢手臂下来,落到地面飞散。
不只是小花年岁有这情形,在旁边的花良也是一样状况。只不过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场子
,所以就只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我们。
“妳的朋友好怪。”女孩笑着和花姊说:“第一次看到有人像他们这样,抢著受伤的。”
她话说得艰难,声音因为肺部受损而带有杂音。她说完这句话后,我们身处的幻境已经碎
裂七八成,属于现实世界的清风从缝隙里吹了进来。
风一来,小花年岁最后的笑容定格,身躯化为无数细埃,随之去往远方。
四周景象,眨眼间散为粉尘。
生死局,破。
花姊愣愣地看着自己什么都没抓住的、半虚握的掌心,我则看向梁哥垂在身侧的手。
生死局影响消散,他褪去局里样貌,露出真实的长相。那双眉眼疏淡,明明估计只有二五
左右的脸孔,眸里却罩了层隆冬霜雪。纵有万物行经眸底,最后也只会被大雪覆蓋。
他知道我在看他滴血的臂腕,不动声色的把手背到了身后。
我们现在身处的位置其实就在刚踏进花溪村的地方,若以局中环境来看,就差不多是在花
良家门前。梁哥往村内深处看了眼,动身往里头走。
我拉了把还在愣神的花年岁,紧跟上他的脚步。
很快,我们就走到了祭台的位置。
灰暗矮台上,两张干缩的皮并排在一块,旁边还有生死局塌缩后凝的魂晶。只要花年岁拿
回她自己的脸,回去再处理一下,那一魂一魄就会重新与她合为一体,这事就此解决。
然而,明明这么简单的事,我和梁哥却都没再靠近祭台一步。
因为那两张人皮前方,还有个东西。
那是块用银链细心串起,散著莹莹暗绿的不规则碎玉——
青煞心玉。
那是我缺失的心。
我倒吸口气,感觉自己胸口传来剧疼,撕裂感直冲脑门。
真惨。心都没了,还在幻痛。
“啊,那是我从小在戴的那条链子!”
花姊三步作两步的跑上去,只有与世无争的她还在状况外。
她拿回了自己的皮和项链,也顺便把花良的脸收好,回头才看到我和梁哥神色不对。
“你们怎么了?”她先是往一言不发的梁哥看了眼,然后才看到我狰狞的表情。
她朝我小跑过来,我捂着心口连退好几步,伸手挡说:“等等、等。妳先别靠近我。”
“为什么?我怎么了吗?”花姊脸上写满困惑。
从刚刚就没说话的梁哥朝我们走来,和花姊拱手说:“这位朋友,这样问或许有些突然,
但因为此事关系重大,我想知道妳对手上这块玉石有什么了解?”
看花年岁拿着项链,毫无顾忌就往我跑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她是一点了解都没有。
梁哥看她讲了两三句都讲不出所以然,转头看我:“那你呢?”
我无所谓的别过头:“某种灵玉吧。上面血气这么重,我碰都不想碰。”
我会控灵、会阵法,如果还像花姊那样什么都看不出来,那真有点说不过去。不过修界里
虽然人人都听过温家煞玉的传言,但这毕竟是传说之物,我装作认不出来应也合理。
梁哥上下打量着我,应了声,也不知是信没信我的说法。
青煞玉这样一件天灵地宝,现世有多少人在争,那是数也数不清。我如果认出来了还不跟
他抢,那就假清高到有些可疑了。
梁哥显然也不会让花姊就这样把项链拿走。他想一会,又和花姊说:“实不相瞒,妳手上
这块玉石,是我多年所寻之物。这块玉和我梁氏渊源匪浅,不知朋友是否愿意割爱?”
我看花姊有些犹豫,轻咳了声说:“妳给他吧。”
“他若不在局里,这局不好解。那块玉妳留着,只会徒惹杀身之祸而已。”
“但是......”花年岁迟疑道:“但是,这是我家留给我的东西。”
“不然妳叫他帮妳找跟妳家有关的事,就当作是做个交易?”我趁机把这烫手的问题扔出
去,“妳若能拿这链子换得出身来历,那也是稳赚不亏。”
梁哥大概有听出我在拉他下水,不过他对此并无异议。
他敛落长睫,沉声说:“朋友若能将这玉石交我,之后遇事,我自会顶力相助。”
后来花姊再三踌躇,在我各种劝说下,还是把项链给了梁哥。
我们三人走下山,路上,遇到了来时见到的餐车面摊。
面摊老板从里面走出来,远远就看着我们三人下山。
直到我们走近,他才遥望花溪村的方向,呼出发自心底的叹息。
“好多年了啊。”他看着远山说:“我在这里,用谣言吓跑过不少想入山的小毛头。但更
多在我这里吃过面的,是和你们一样的修者。这么多年了,你们是第一组下山的客人。”
他招呼我们往里面坐下,“饿了吧?来,我煮碗面给你们吃。”
我们彼此都没有提在局里发生的事,就默默吃起老板请的面。我依旧是只喝了汤,餐桌上
一片沉默。所有人都累了。
等花年岁把她面前的食物吃完,我拱了她一下,说:“把花良那张脸拿出来吧。”
花姊原先可能还不是很确定面摊老板身份,听我这么一说,心里想法也就实了。她连忙从
怀中拿出那收整好的脸皮,小心翼翼摆上桌。
老板看到那张脸皮,笑着问我:“这位兄弟,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身份了?”
“略有猜测,但不敢肯定。”
我照实说:“这上山走一趟回来,最想不透的,还是那位白衣修者为何对您别有兴趣。”
花良听了,摇了摇头说:“这......这说来,我也不懂高人深意呐。”
据花良所说,温昭是有跟他说为何拉他出局,可那理由在他听来,也不像是理由。
“他说,因为我那日在溪边有看见他。”花良转述:“见者,就是有缘。”
“他拉有缘人一把,顺便给我忏悔的方式。他和我说了生死局的事,并说我能在这卖面,
警告所有要上山的人。这样,能阻止多少人入山,就阻止多少人入山,也是在积阴德。”
“但那修者也有和我说我身体的状况。他说我一魂留局内,二魂在肉身,他现在用的方法
虽让我能在外自由活动,可到了夜里,便会受烧心之苦。”
“我若觉得受不住,就入局也无妨。我只要入局,魂魄就会自动归整。”
可是这样一来,就没人能在外做这生死局的守门人。误闯的人可能会变多,另外,最后若
无人破局,那他也会和其他村人一样,神魂消散天地。
看似有了选择的机会,可细想下来,两条路都不好受。
若是带其他村人出来,恐怕他们二话不说,就会选择回局里。可温昭偏偏又很会看人,他
挑了花良,也就这位心慈的采药人会念及生死局所伤的无辜。
但花良也不恨温昭。
他反而还有点感谢,毕竟当了这守门人,确实让他心底踏实了些。
温昭用的异法并没有让花良成妖,所以他和花年岁状况不同。魂魄一但归整,他和其他村
人并无二致,也是该在生死局结束时就入轮回的人。
饭后,我们又闲谈了几句。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等太阳渐落西沉,花良在我们的目送下捧起自己脸皮。三魂七魄一开
始重合,他的躯体也在暮霭中消散。
最后,花良朝花年岁点了个头,化作尘埃,永远沉眠在这座山里。
我们收好餐具,擦干净桌子后下山。
一路无话。
下山之后,我想着心玉到了梁哥手里也是好事。既已无事,就想和他们在此别过。
没想到到了车站,梁哥停下脚步,直接出手挡住要买票的我。
“你就没什么要问我吗?”他挑起眉说:“温家人,温先生?”
我深吸口气,额上青筋直跳,默默转头看了眼多话的花年岁。
她觉得自己无辜,还回我一个“我又没有多说什么”的表情。
当初能用温景玉这名字,是因为知道我学校周围没有修道之人,花姊也对此一窍不通,我
温姓用惯了,便没想着要改。
可是对梁氏、苏氏和其他修者来说,温家人就是行走的灾祸,见者皆有除之的义务。
梁哥见我不说话,低头琢磨自己手上玉石,又补了句:“还是要叫你青玉?”
“我五感比常人敏锐些,在局里时恰巧听见她这样喊你。还望莫怪。”
花姊是有在局里说漏嘴几次,我当下也没机会阻止她。本以为只是帮素昧平生的妖找张脸
而已,之后就不会再有瓜葛,如果知道还有这些后续,我当初就不会报上青玉这名字。
是我一开始想浅了。
我仰头叹了口气。
完蛋,刚还假装认不出青煞玉,温家人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家玉?
如今话已出口,我眼前这位不是好呼咙的人,他会拦我也在情理之中。
“我确实是温家人。”我不做辩解,看着他问:“但,那又怎么了?”
“局都解了,你我之间也无恩怨。我就老实说吧,我现在状况不好,所以无意争夺青煞心
玉。但真要打起来,我也不是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不如各退一步,就此别过如何?”
梁哥翻弄着手上那块玉,听到我这么说,罕见的哂笑了下。
他抬起眼说:“你误会了。”
“我在局里做了什么,让你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他朝花姊招了招手,“我只是问个名
字,好称呼而已。我就想,这天色也晚了,我们一起解了局,也算是半个朋友。”
他看花姊过来,和我们说:“我听花年岁说,你们来的地方有点远。我这附近有间房子,
不如你们先到我那,休息一晚再离开如何?”
他整场局对我都不冷不热的,没想到我们现在居然还是半个朋友了。
但我看梁哥这也只是礼貌性询问,如果我现在说不,他和我马上就有可能打起来。
也就花姊傻傻的,还在欢呼说今晚不用赶路了,真好。
我完全不懂梁家为什么在这种穷乡僻壤也会有屋子,但反正,梁哥是真的带我们到了附近
的一间木屋。里头不算大,两层楼,干干净净,就是适合过夜、小憩的地方。
花年岁休息一阵,发现冰箱里只有饮料,没有可以吃的东西。
“我去附近市集买点吃的。”她坐不住,自告奋勇要出门张罗晚餐。
随后,她风风火火的提着购物袋出门,留我和梁哥在屋内独处,完全是在制造陷阱给我。
我坐在椅上,手撑著额咳嗽。头好痛。胸口也在痛。肚子还饿。
离心玉太近,我全身都不对劲。
梁哥目送她出门买菜,诚心说了句:“年岁煮的饭,是蛮好吃的。”
“嗯,是啊。”我心不在焉地回。
梁哥看我一脸要死的模样,走到冰箱,拿了瓶青茶回来。
他把那瓶茶递来,“幸会。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梁不问。”
“我想现在只有我们两人在,有些事也比较好讲。”
对于面前这位自报姓名的举动,我脑中警铃响了起来,手中饮料顿时有些握不太住。也不
知他是有意或无意,目前我可以直接从大门离开的路线,刚好就被他的站位死死挡住。
“之前在局中若有冒犯,我先致上歉意。”
梁不问说话时,眉眼是刀刻般冷俊。他虽言歉,我此时却没有半分放松的感觉。
我还在思考等等该怎么应付,但他显然不想给我掰谎话的时间,“我在局里时,心中一直
有些疑惑,还望你能解答。”
“众所皆知,温家青煞玉伤人无数,修界千年前合力一战,才让其在魄雪峰下伏诛。当年
那件大事,身为温家人,你想必不会没有听说过。”
他话说得很平静,但我听着却有种,如果等等一回答错,就会被当场斩杀的寒意。
他开口问:“恕我冒昧。你既名青玉,那你和当年的青煞玉,是什么关系?”
《青煞玉:花溪傀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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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完第一集,终于写到幻觉,终于写到梁哥名字,我好快乐!!!
结果结尾章字数超多,都可以拆两章了。
昨晚和我朋友聊天,说其实这本应该有些东西要排雷,但想想又不知道要排什么(?
(而且已经写完第一集了,现在才排雷是否有点慢
友:不然你写,作者跟主角要一起发病了,请正常人员速速撤离
我:?好像没人这样排的
结果睡了一晚,今天早上醒来的我:好吧,排雷就这样排吧,管他的
总之谢谢大家一路来的支持,每则推跟留言我都有看~
我们在不久后的祈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