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要是有拍下来就好了……
大家一定都有过这种念头吧,当我们在日常生活中遇到一闪而过的奇异画面,却没有人相
信我们看到的事物时,就会后悔当时怎么没用手机拍下来。
不过有时候,有些画面还是不要被拍到比较好。
前些日子,我接到了高中好友佳毅的电话,他最近刚买新家又准备结婚,可说是双喜临门
,于是邀请我到他家去吃饭。
趁著周末假日,我坐上另一位高中死党立权的车,一起前往佳毅的新家。
佳毅有把地址给我们,立权车上也有导航,但我们找路还是找了老半天,因为导航的位置
在巷子里,偏偏附近的巷子都长得一模一样,路牌跟每户的门牌号码也不明显,车子开进
去就像闯进迷宫一样,导航毫无用武之地,甚至会让驾驶开始怀疑自己的方向感。
转进其中一条巷子的时候,一座办丧事用的大棚架突然出现在眼前,棚架上挂著一个大大
的“奠”字,旁边挂著许多花圈,占据了巷口大部份的空间。
一看到有人在办丧事,我跟立权的第一反应跟大多数人一样,都是别过头不去看,立权更
是用力踩下油门,让车子快速从棚架旁边开过去。
我跟立权都是成年人,鬼故事跟恐怖片早就吓不倒我们了,但“丧事不要乱看”的原则就
跟上完厕所要洗手一样,已经刻印在我们的骨子里,变成本能反应了。
从丧事的棚架旁边转进巷子后,我惊讶地指著一旁住家的门牌,说:“就是这里!佳毅给
的地址就是这条巷子!”
立权转头一看,他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说:“总算找到了!刚才丧事的棚子那么显眼
,佳毅干嘛不跟我们说他家巷口在办丧事?我们就不用绕那么久了啊!”
“他准备要结婚了,提这个的话会晦气吧……”我一脸尴尬地帮佳毅说话。
果然,沿着巷子再开一小段路后,我们成功找到了佳毅的家,佳毅也热情地带家人出来迎
接我们。
佳毅招待我跟立权吃了丰盛的一餐,我们更一起看了下午的球赛,看到佳毅这么幸福美满
的模样,我跟立权也不好意思提巷口在办丧事的事情。
直到晚上要开车离开,立权坐上驾驶座的时候,他才跟出来送行的佳毅说:“欸,你很不
够意思,你知道我们来的时候找你家找多久吗?你直接跟我们说巷口有人在办丧事就好了
,我们搞不好能提早到,还有时间陪你看一部电影也不一定!”
“丧事?”佳毅一脸状况外地问:“什么丧事?哪一家在办丧事?”
“就你们家巷口啊,那么显眼一个……”立权伸手指著巷口,结果他手刚伸出去,下半句
话就说不出来了。
不只立权,连我也说不出话来,因为巷口第一栋的房子前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什么丧事
用的棚架。
是结束所以拆掉了吗?但这也拆的太彻底了吧。
仔细想想也很奇怪,如果巷口真的有人在办丧事的话,我们在佳毅家里多少会听到唸经跟
音乐的声音才对,但我们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怎么不见了?我们明明看到那栋房子前面在办丧事的。”
佳毅说:“我搬来这里之后,巷口的房子就一直是空屋,你们会不会是在别条巷子看到的
?”
“怎么可能?就是在这里看到的啊!”立权不放弃地说著,我也帮忙作证,但棚架确实消
失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尽管我跟立权都坚持在巷口看到丧事,但我们手上没有证据,佳毅也只能笑笑地说他知道
了,然后挥手送我们走。
明明看到了,却没有证据能证明,这种感觉真的很无力。
从那条巷子开车离开时,立权说了一句:“要是当时我们有拍下来就好了……”
“没办法,谁会没事去拍路边的丧事啊?”我无奈地说,一般人在经过丧事时都会刻意不
去看它,以免沾到晦气,我刚才就是这样,顶多只看到棚架跟花圈,没有去看里面或上面
挂著谁的名字。
离开佳毅家没多久,一间便利商店出现在路边,我叫立权先在便利商店停一下,我想买一
些零食在路上吃,顺便买一杯咖啡给立权提神。
我下车的时候,立权突然问我:“你觉得行车纪录器有拍到吗?”
“拍到什么?”
“巷口的那场丧事啊,”立权看着车窗上的行车纪录器,说:“从丧事的棚子旁边开过去
的时候,我好像瞄到里面有人走出来跟我们挥手,说不定行车纪录器有拍到,这样就能跟
佳毅证明了,他家巷口真的有人在办丧事……”
“或许吧。”我已经不在意那场丧事了,我现在比较想买一包多力多滋,在车上打开来大
吃特吃。
走进便利商店后,我先在货架上拿了多力多滋再去排队买咖啡,结果前面有个客人在跟店
员吵着要优惠,花了不少时间我才成功拿到咖啡。
没想到的是,等我拿着多力多滋跟咖啡走出去的时候,立权的车竟然消失不见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停车位,这是什么情况?难道立权忘记我去买东西,自己先开
车回家了吗?
我伸手往口袋一摸,还好手机有带在身上,我急忙打电话给立权,他却一直没接。
没关系,说不定他等一下就回来了……这么想的同时,我打开多力多滋吃了起来,直到整
包多力多滋被我吃到见底、咖啡也喝完之后,立权还是没有回来。
无计可施之下,我只好打电话跟佳毅求救。
佳毅听到状况后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立权不是会莫名其妙把朋友丢包的人。
“我开车去载你,先回我家再讨论该怎么办吧。”佳毅在电话中说。
******
佳毅开车载我回他家的时候,我在车上不断尝试打电话给立权,但立权都没有接。
“可恶,立权到底在搞什么啊!”
这时,佳毅把车转进了他家的巷口。
我突然在路边看到某个东西,大叫道:“等一下,停车!”
佳毅被我的叫声吓了一跳,他用力踩下刹车,慌张问我:“怎么啦?”
“那是立权的车!”
我冲下车跑到巷口的路边,立权的车就停在那里。
车门没锁,立权也不在车上。
我想起立权最后在车上说的话,于是把行车纪录器拆下来检查,说不定有拍到立权发生了
什么事,但记录器的记忆卡不在里面,被人拿走了。
突然,一股寒意从我身后袭来。
我缓缓转过身,发现我身后就是那栋举办丧事的房子,大门就在我正前方。
立权为什么要把车停在这里?
“佳毅,你知道这房子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吗?”我问。
“不知道,只知道这里一直是空屋。”佳毅也感受到了那股寒意,声音变得僵硬起来。
我拿出手机,又打了电话给立权。
“你听到了吗?”我问佳毅。
佳毅惨白著一张脸点了点头。
我们都听到了立权的手机铃声,是从空屋里传出来的。
铃声持续几秒后就中断了,有人接起了电话。
我把手机放到耳朵旁,用连我自己也听不太到的气音问了一句:“立权?”
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立权的声音,而是许多人的哭声。
那些人的哭声听起来像是要用尽生命中的每分力气,几乎要把灵魂从身体中呕出来般,撕
心裂肺地痛哭着。
哭声越来越尖锐、越来越立体,它从手机话筒穿越来到现实之中,我仿佛置身于一场有数
千人参加的丧礼,可怕的哭声从四面八方包围着我跟佳毅,声音的频率像针刺一样穿进我
们的耳膜。
佳毅一脸痛苦地抱头蹲在地上,我则是把手机摔在地上,但那些哭声依然在折磨我们。
我紧闭眼睛,用手掌死死地按住耳朵,就在我感觉大脑跟耳膜要一起爆炸的时候,突然“
碰”的一声,那些哭声消失了。
……结束了吗?还是我已经聋了?
我缓缓睁开双眼,双手也从耳朵上松开来。
晚风从我耳边拂过,我能听到风声,也能听到隔壁巷子传来的喇叭声,我没有聋。
“没事了、没事了!”我把蹲在地上的佳毅扶起来。
佳毅从地上抬起头来,他脸上仍维持着惊恐的表情,指著空屋的门口说:“那……那是立
权吗?”
我朝空屋门口看去,这时,我终于知道刚才那声“碰”是什么声音了。
立权一动不动地躺在空屋前方,一滩像是豆花加了草莓果酱后的诡异物体出现在他的脑袋
旁边。
我再次闭上眼睛,因为我知道那不是草莓果酱豆花,而是混杂着鲜血的乳白色脑浆。
******
立权的死因是从空屋的顶楼坠落,头部遭受撞击而死,没人知道他为何自杀。
警方发现的唯一一个线索,是在立权嘴里找到的行车纪录器记忆卡。
不过记忆卡已经被立权咬得粉碎,连警方也无法复原,没人知道里面拍到了什么。
我想起立权最后跟我说的话:“从丧事的棚子旁边开过去的时候,我好像瞄到里面有人走
出来跟我们挥手,说不定行车纪录器有拍到……”
为了证明那场丧礼的存在,立权趁我去便利商店的时候看了行车纪录器拍到的内容,他这
样做却害死了自己。
被立权咬碎的记忆卡,里面到底拍到了什么?我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我只知道,路边的丧事不要乱看,更不要乱拍,有些画面如果不小心拍到了,那绝对不能
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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