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之地,有一处废弃的车站。
谁没有人知道这车站废弃多久了。在附近居民的记忆中,这座车站好像就一直存在于这里
,没人知道它曾在何时被启用,也没人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废弃。
慢慢的,一些传闻开始出现,附近的居民渐渐不靠近这里了。
车站周围开始荒废起来。
荒烟蔓草覆蓋住旧日的铁轨遗迹。然而建筑物本体依然完好,灰白涂泥的墙面依然素淡干
净,没有涂鸦,也没有破损。
车站的周围环境并不阴森,但附近居民还是不喜欢靠近这里。
至于为什么,他们也说不上来。
……
海线区间车上,某节列车厢里,有一群旅客,是两个教授、两个助教和十几个学生的组合
。
这行人像是刚远行回来的装扮。所有人都背着登山包,手上拿着塑胶袋,有的人拿着登山
杖,有的人拿着帽子。他们看起来很累,但情绪还算高涨。
这群人是隔壁县市大学的师生,带队的是该校地科系的教授,姓吴,在通识中心开了一门
地质相关的课,这门课理论课不多,一学期却有多次的户外考察课程,此次行程正是他们
这学期第二次校外出游。
队伍中另一个教授姓张,倒不是地科系的教授,只是吴教授的朋友,喜好登山,这次一起
来蹭吴教授的队。
区间车的速度慢了下来,众人知道列车即将进站,但因为离目的地还远,所以所有人都不
以为意,继续聊著天或滑手机。然而直到过了半分钟,列车完全停下来了,却没听到列车
的广播。
说话的人不由自主安静下来,纷纷朝车外看去。外头是个很普通的露天车站,站牌上写着
“滨海”两个字。
“滨海?”有人低声说:“这是哪个站啊?”
有人答道:“没听过,可能是支线上的小站,但不该啊,我们不是在主线上吗?我记得沿
途并没有这个叫‘滨海’的站。”
许多人听到他的话,想拿起手机查看台铁沿线的站名,却纷纷发现网络没有讯号。
不只如此,车厢门上方标示站名的跑马灯也熄灭了,只剩下黑漆漆的看板。
吴教授对张教授摇了摇头,表示这条线上确实没有停靠这个叫“滨海”的这个车站。
有学生靠近两位教授,不安的问:“教授,现在是怎么样,列车故障了吗?”
吴教授只能说:“等一下吧,说不定有突发事故,列车长在排除,等一下应该就会广播了
。”
就在这时,哔一声,列车门缓缓开了。
车上的乘客不明所以朝外望去,只感觉到强劲的海风吹来,穿过建筑,发出一阵空荡的呜
鸣。
那一瞬间,一股空落寂寥的感觉袭上他们的心头。
张教授第一个回过神来,低喝道:“大家在车上待着,别下去。”
一干学生轻轻一震,回过神来,就在这时,他们听到海的声音。
海浪的声音离得很近,近的就像在拍打他们前方的月台一样。
但怎么可能呢?铁道若是离海这么近,火车是无法行驶的。
他们突然听到车门外的左前方传来骚动。似乎是别车厢的乘客探头出来,他们听到有人喊
道:“是海!月台下面有海!”
有学生耐不住好奇,想探头出去看一眼。张教授走过去,挡在门前:“在这儿待着,别看
!”
一个叫徐三彩的女学生问:“教授,怎么了?”
张教授说:“我不知道,但感觉有点不对劲。”
吴教授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选择相信朋友,也说:“别下去,这地方可能是正常不会停靠
的偏僻小站,下去了来不及上车,可能就找不到路回去了。”
他这么一说,学生们包括其他乘客都有些发毛,老老实实在车上待着不动了。
徐三彩旁边站着的男生名字叫李璇,他是这个车厢的人中最好奇的,虽然被张教授挡住了
大半视线,但还是架不住他一直往外瞄。
只见有几个人影走过,李璇立刻说:“有别的车的乘客下车了!”
张教授眼神一厉,头也没回,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又是哔一声,车门缓缓阖上了。
列车轻轻震了一下,又缓缓往前行驶。门上的看板跑马灯再度亮起,回复正常,显示出即
将抵达的站名。
吴教授认出窗外熟悉的景色,松了口气,同时也说:“怎么没广播,奇怪。”
张教授说:“我去车长室问问看。”
他的往前面的车厢走,过了五分钟后回来,脸色有些不好看。
吴教授问:“怎么了?”
张教授说:“车长说,刚刚火车根本没有停下过。”
他这么一说,全部人都愣了。吴教授皱眉:“怎么会?”
张教授说:“我看他不像说谎的样子。”
吴教授问:“其他车厢的乘客呢?有没有人跑去问?”
张教授说:“没有。我回来时路过几个车厢,顺口问了一下,所有人的回答都很一致,列
车没有停。”
几个学生,包括车厢中其他听着的乘客都有些茫然,徐三彩张了张口:“可是,刚刚列车
确实停了啊,我们都看到了,站牌上写着‘滨海’两个字。”
她说到这儿一顿,连忙问:“对喔,刚刚有人拍了照了吗?”
众人都摇头,刚刚他们都没回过神来,再来被张教授严厉的口气震住,还真没人拿出手机
朝外偷拍。
张教授说:“别想了,没拍到或许是好事。”
张教授虽然年纪可以当这群学生的爸了,但两天相处下来,学生都知道他个性随和,心态
年轻,每个人都喝了他在野外生火煮的香气四溢的咖啡,因此都喜欢跟他搭话闲聊。
张教授闻言也没多说什么,只淡淡道:“或许吧。”
……
一个月后。
大学这周是物理周,系上的学生们在中央大道上搭了帐篷,摆起摊位。摊位有一半是卖吃
的,有一半是杂七杂八的小物,百分之九十以上与物理没半毛钱关系。
“唉,你听我说,你就算一算嘛!”某个摊位前,徐三彩拉住路过的李璇,这可不是网络
上那些没用的法门,是我真的跟大师学来的--”
李璇说:“哦,所以是跟哪个江湖术士学的?”
徐三彩说:“他不是江湖术士,噢,其实也是啦,那是个路边摆摊算命的先生,是个盲人
,他算我的可准了……”
李璇不屑:“人家或许有些真本事,但妳的话就算了吧。”
徐三彩道:“你就让我算一次,就当作好玩嘛。”
李璇终于正眼看向她,再看看摊位上的手写招牌,说:“不是我要说,但你到底怎么想的
?余命年数?怎么会有人乐意花钱算这个?这不忌讳吗?”
徐三彩说:“老娘不收钱,老娘今天就是来锻炼的。而且你不是不迷信吗?”
李璇面无表情哦了一声,“行,那我就让妳算吧。”
徐三彩立刻露出笑容,摆起了塔罗牌要李璇抽。李璇忍着不吐槽,抽了一张,徐三彩立刻
接过去,拿起一个李璇看不懂的小盘摆弄,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咦一声,皱起眉。
李璇说:“怎么样,说吧,算出多少了?0?1?我寿命将近了?”
徐三彩喃喃道:“不对……”
李璇说:“怎么不对?”
徐三彩有些心虚,小声说:“我算出来是负四十。”
李璇嗤笑说:“妳还行不行了?”
李璇的手机在这时响起,他点开,发现是一通视讯电话的请求。
来电的是通识课的认识的同组同学,一个月前他们在那班列车上的奇遇,这个同学也在。
李璇接起电话,说:“喂?”
画面一阵晃动,手机似乎正被人拿着奔跑,对面很寂静,只听到急促的跑步声和喘气声。
李璇皱起眉,从画面中的军绿色勉强辨识出那是一个人的裤子,手机的主人似乎拿着手机
,手垂在身侧晃动,不停跑着。
“喂,伯霖吗?你在什么地方?”
电话那头没有回答,下一瞬间,画面一转,一张白色的大脸凑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眼
中含着恐惧的泪水,嘴却不受控制的往两边咧开笑着。
李璇认出那正是手机主人伯霖的脸,只是他记忆中伯霖的脸应该没有大得这么离谱,脸色
也没有这么白。
下一刻,这张白脸消失,接着大片深红色的液体溅上了萤幕,缓缓流下,整个画面被一片
深红覆蓋。
徐三彩早在李璇接起电话时就好奇走到旁边观看,看到这里,忍不住捂住了嘴。
李璇回过神,把画面截图保存,徐三彩已经吓白了脸,好不容易能出声:“怎么回事,我
……我们要报警吗?”
李璇说:“报警可能没用。”
徐三彩说:“为什么没用?那要怎么办?”
李璇把手机收进口袋,匆匆往理学院的方向走:“我去找吴教授。”
徐三彩追过去:“等我一下!”
……
一阵风吹过空无一人的摊位,徐三彩用塔罗牌算出的“余命年数”结果摊在桌上。
一个高个子的男人走过来,看到桌上的牌,停住脚步。
他打量著那副牌,抬头看向徐三彩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
徐三彩追上李璇:“等等我。你要去找吴教授做什么?”
李璇不答,飞快跑起来。两人跑进理学院,刚冲上二楼的走廊,就看见迎面一个男生匆匆
跑来。
徐三彩喊道:“小宣纸?”李璇也停住脚步。
跑过来的男生本名刘宣之,因为面貌清秀,被取了个“小宣纸”的绰号。刘宣之也是选修
“自然地质研究”课的学生,与李璇和徐三彩同属B组。
刘宣之说:“我有急事要找张教授,等会再聊。”
李璇叫住他:“等等。你是不是刚接到我们组员的电话?”
刘宣之停下脚步:“你们也接到了?”
李璇说:“就在刚刚,我们接到伯霖的电话。”
刘宣之说:“我接到的是双怡的电话。”
伯霖和双怡都是他们A组的组员,徐三彩还在状况外,两个男生却已经明白了事情的严重
性,交换了个眼色,刘宣之飞快开口:“吴教授好像不在,我刚刚去找过了,我们一起去
找张教授?”
李璇说:“好。”
他们转向,和刘宣之拐过走廊,往三楼张教授的研究室走去。
万幸张教授人在研究室内。看到匆匆而入的三个学生,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怎么了
?”
刘宣之先说:“教授,可能出意外了。我昨天晚上接到双怡的电话,她跟我说他们四个人
要去那个‘滨海车站’看看。”
李璇说:“我也是,我接到了伯霖的电话。”
张教授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怎么回事?”
刘宣之说了四个人的名字,都是他们A组的成员,“她昨天晚上打给我,说他们四个要在
这个周末沿着我们上次去的那条铁路沿线的分支线看看,说不定能找到那个车站。就在刚
刚,我接到双怡的视讯电话,画面看不清楚,但可以看出拿着手机的人一直在跑,然后…
…我就看到画面一阵乱转,似乎被丢出去了。我感觉不妙,就过来找教授,我刚刚去了吴
教授的实验室,他不在。”
李璇也说:“我也差不多,但我接到的是伯霖的电话,情况又有点不同。”他说了一遍看
到的画面,又拿出那张截图给大家看。
张教授看到那张满是血的截图画面,马上站起来,说:“我去找他们,你们待在学校里,
那儿都别去。”
李璇说:“教授,我们跟你去。”
张教授没说话,拿了车钥匙正要走,就在这时,啪一声,钥匙的尖端竟然断成两截。
张教授的车钥匙是传统的芯片钥匙,钥匙尖端就是金属,此刻居然在毫无外力的作用下就
断成两截。
李璇趁张教授一愣,赶紧说:“教授,我们也都是经过那个车站的人,我们待在学校也未
必安全,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找上我们。”
他这话说得简直有点无理取闹,徐三彩忍不住拉了拉他。张教授没理会李璇,拿起手机,
拨了电话,“喂,晓雯吗?是我,我的车钥匙刚坏了,我现在有急事,想跟妳借一下车,
行吗?”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应了,同时,外头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过了一会,一个戴眼镜的女教授
走进来,手上拿着一把车钥匙,说:“这里,你的钥匙怎么了?”
张教授扬了下钥匙,“断了。几个学生擅自跑去老吴户外课的地方,可能出了点意外,我
要去找人。”
潘教授蹙眉:“要不要报警?”
张教授说:“好。但情况紧急,我不能被绊住,得先走了。你们几个留在这,跟潘教授协
助警方调查。”
张教授一个人匆匆走到学院后面的停车场,找到潘教授的车,车子成功解锁,但他坐上驾
驶座,却发现怎么也发动不了车辆。
无论他怎么按启动键,车子就是打不起火。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惊叫声。
张教授抬起头,只见前方斜坡上一辆停得好好的车突然后退,迅速往张教授这边撞来。
张教授瞳孔倏然放大,果断下了车,碰的一声,那辆车直接撞上潘教授汽车的车头,要是
张教授逃得慢点,现在已经车毁人亡。
路过的学生匆匆跑过来,喊道:“教授,你没事吧?”
张教授说:“我没事,别靠太近,这儿不安全。”
他走回教学楼,只见潘教授和三个学生跑下来,那个叫李璇的学生说:“教授,我们都试
过了,手机,室话,110全都打不通。”
这时候,张教授再怎样也察觉出事情的严重性了。
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们过去。
李璇说:“我们刚刚听到好大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张教授对潘教授说:“刚刚前面的车停得好好的,突然往后退,就撞上了妳的车,维修费
我再给妳。但是,那辆车上没人。”
潘教授摇头,脸色凝重:“如果电话打不通,我们就走去派出所报案,来吧。”
师生一行五人走到学校大门口,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汽车驶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下。
车窗摇下,张教授看清里面的人,愕然道:“学长──格非?”
驾驶座上,沈格非漆黑的眼睛看着他们,声音低沉:“上车。”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