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耶,我来开第一发!)
我的妻子千杏在两个多月前去世了。
我们在高中时是同班同学。
不过真正相识并走到恋人的关系。
是在我们出社会就职之后的事情了。
我至今还是很难忘记,在同学会时第一眼看见她的感觉。
那种心中酸酸甜甜、满出来的爱意。
直到现在我对她的感觉仍没有改变。
我想自己这辈子,可能再也无法如此爱一个人了吧。
在这个双薪、小家庭当道的时代,我们也不例外。但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千杏会煮一
大锅猪肉味噌汤。
我不敢说妻子的料里比得上名厨。
但是在我这个丈夫嘴里,饱含她爱意的料理无疑是最美味的。
所以我非常喜欢她做的猪肉味噌汤。
一起出门去采买、讨论著该放什么进汤里。
我备料、她切块,她炒食材、我顾炉火。
这种平凡的幸福,是维系我们婚姻的红线。
说来惭愧,我是个对料里没什么天分的人。
老家在大阪府的我,从小双亲都很忙。
我就是那种放学后去补习班,然后自己买饭回家吃的小孩。
可以说是“钥匙儿童”吧。
因此我的母亲唯一会做饭给家人吃的时候。
除了假日外就是特殊节日而已。
但是千杏家就不一样了。
她妈妈的娘家是宫崎县的一间料亭。
所以嫁给她爸爸后,就按照传统当上家庭主妇。
想当初高中时,她天天都有丰盛的便当。
我则只能和朋友去光顾学校的贩卖部。
想当然尔,千杏在这样的家庭下长大。
厨艺比起我来说,可是云泥之别阿。
我母亲也给家人做过猪肉味噌汤。
但她是成长在大都会的人,对料理的想法很普通。
她的猪肉味噌汤,就像外面连锁店能买到的那样。味精、酱油、炒过的猪肉和蔬菜。
不是说我母亲对家庭付出不够。
而是她在料理上并没有投入那么多心思。
而千杏家可是非常慎重地对待猪肉味噌汤。
称之为“传家料理”也不为过。
在交往时她还会纠正我,“豚汁”其实才是正统的讲法。
千杏家的猪肉味噌汤,首先会选用品质好的五花肉。在炒之前还会进行拍打、抓醃、裹上
太白粉或地瓜粉。
这样能让肉质更软嫩,吃起来多汁可口。
蔬菜和根茎类,则主要是马铃薯、红萝卜、莲藕和香菇。
其他则会适当地选用当季食材。
不过千杏在煮完猪肉味噌汤后,总是会撒上柚子胡椒盐。
“这是我母亲的美味魔法喔!”
她都会这样说。
所以在她过世之后,尽管我非常思念妻子。
但是另一方面,强烈的悲伤让我近乎绝望。
每天除了努力打起精神上班外,几乎无法做任何事。
跟一具空壳般的活死人差不多。
当时我想,这个原本美满温馨的家。
从少了千杏之后,就完全不复存在了。
我花了两个月才稍微地走出阴霾。
虽然是这样说,但也只比最糟糕时好一点而已。
我至少能做点家事,让这个家维持整齐。
但是我仍然无时无刻被悲伤与绝望包围。
直到上周,我突然非常怀念妻子做的猪肉味噌汤。但是随着这股想念而来的,是她已经去
世的现实。
我记得自己倒卧在客厅的沙发上,默默地哭了好一会。
可能是情绪释放完了吧。
当窗外的光线由亮变为昏暗时,我终于起身出门买食材。
拿起她过去常用的帆布袋。
带上之前由她拿着的那串钥匙。
一个丧妻的落魄男人,就这样用沉重的步伐出发了。
我选用基本的马铃薯、红萝卜、莲藕。
看海带芽在特价,就顺手买了一份。
另外我也挑了千杏喜欢的杏鲍菇,用来代替香菇。
五花肉的话,我则是随手拿了快到期的特价品。
可能是对于食材的关怀吧。
想着它们也和我一样,孤零零地摆在那里。
身体不自觉地就拿了呢。
没有了千杏的辅助,煮一锅猪肉味噌汤变得很困难。
前期繁琐的备料,从清洗到分别切块,就是个大工程。
开始制作后,除了一边照顾炒锅的火候,还要分次下不同的食材、让熟度一致。
过去两个人分工时,一切都很完美。
我们还有空闲聊天,考虑待会吃饭时配哪部电影。或是一边分享、抱怨工作上的种种。
此时只剩下我一个人,做起来实在手忙脚乱。
想到千杏从此不会出现在这个厨房中。
就让我的眼泪无法控制地流下来。
等到猪肉味噌汤终于做好,我觉得那锅汤汁中也被自己的泪水“增色”了不少。
等到终于辛苦地完成后,我却没有想吃的食欲。但是都花了那么多努力,不尝一下实在非
常可惜。
于是我盛了一碗,配着白饭随意地吃完。
想到餐桌上只剩下我一个,不禁又流泪起来。充满酱香的猪肉味噌汤,却依然盖不掉泪水
的咸味。
而且这锅猪肉味噌汤,不知少了哪个步骤。
相比记忆中千杏的料理,似乎少了某种味道。
可能因为这锅料理让我想起妻子。
隔天我又陷入行尸走肉的状态,一整天都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周一上班回来,我感到非常疲惫。
然后想起了那锅存放著的猪肉味噌汤。
这种料理之所以成为家庭招牌,其中的原因就是它复热了也很美味。
就跟隔夜的咖哩一样。
我将要吃的部分盛在小锅中,放在炉火上加热。米饭已经没时间煮了,于是我打算配着快
煮面吃。
将面煮得半熟后,我就装进碗中、等待汤汁煮滚。
此时,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岳母打来的。
“嘿,清治呀,你近来过得还好吗?”
岳母百合子一直对我很好,几乎是把我当儿子一样照顾。
千杏生前常常拿这点当作笑话。
“谢谢您关心,我没事的。”
“千杏走了之后,我们夫妇俩好像也没能多关怀你。但是我们都希望你一切安好。”
“我知道的,谢谢您。您们失去了女儿,想必也很痛苦吧。很抱歉,我应该多照顾她的身
体状况的。”
“别这样说,清治,这不是你的错。”
“好的,我知道。谢谢您。”
接着岳母又关心了我的工作与生活。
最后她表示,想要和岳父下周来看看我、一起吃饭。
我找不到理由拒绝,于是答应了。
商议了日期后,我才想起那锅猪肉味噌汤。
糟糕,我完全把它忘记了。
这么想着的同时,我冲到了厨房。
预期应该会闻到一点不妙的味道,或是看见滚到满出来的痕迹。
然而本来应该开着的炉火,却已经关上了。
“咦,我刚才有关吗?”
我嘟囔著,但是并没有想太多。
将猪肉味噌汤和面盛装好了之后,我在餐桌前坐下。看见了面前空无一人的椅子,悲伤的
感觉又涌上心头。
我好像都能听见泪水滴入碗内的声音了。
“我开动了。”
伴着泪水,我闭上眼睛、轻声地说出这句话。
凉凉的液体滑过我的脸颊。
然后我拿起筷子,配着妻子喜欢的杏鲍菇、吃了一口面。
恩,味道还是不太对。
跟千杏过去做给我吃的不太一样。
悲伤依旧萦绕在心头,可能这也让我一时想不到少了什么。
“可能是少了千杏吧。”
我这样想。
然后我轻声地、一边啜泣著说:
“果然这个家,还是不能没有妳呀...。”
我抽起面前的卫生纸,摀着眼哭泣。
纸张很快就被泪水浸湿。
“千杏,我很想妳...。”
我哭着说。
不知过去多久,我的悲伤终于缓解了一点。
我又抽了一张卫生纸,将一脸的乱七八糟擦干净。
“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是吧。”
我对自己这样说。
正准备收拾心情,赶快将面前的料理吃完时。
我发现桌上多出了一个小罐子。
它就放在我的筷架旁边,大概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刚刚桌面上应该没有这个东西吧?
我拿起那罐应该是调味料的物体。
凑近鼻子时,一股柑橘类的清香飘来。
我这时候才想起,千杏过去都会在猪肉味噌汤上桌之前、撒入柚子胡椒粉。
“这是我母亲的美味魔法喔!”
一般她都会这样说。
我怎么会忘记这种事情呢。
虽然依旧感到悲伤,但是内心有一小股暖意扩散开来。
也许是千杏在提醒我。
就算只剩下一个人,也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好好吃饭吧。
“千杏,是妳吗?”
等了一会,四周回应我的只有沉默。
果然现实之中,不可能有这种事情发生的吧。
但是能在此时得到一点点征兆,也算是稍微抚平了我心中的悲痛。
在那晚之后,家中并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我想就算是妻子真的回来了。
这恐怕也已经消耗掉她几乎所有的力量了。
比起灵异之事,我更愿意她能好好安息。
在那之后,即便悲伤仍没有散去。
但是回到家中,还有晚餐开动时,我都会说“我回来了”和“我开动了”。
下次做猪肉味噌汤时,我也不会忘记柚子胡椒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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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写跟吃有关系的故事了!
最近一直接触日本怪谈找灵感,所以想说模仿日本风练习一下。
这篇故事改编自我现实中接触过的人。
为了要能诠释出丧偶那种强烈的悲伤,我花了很多篇幅描写主角的行为。
一边写时看着猪肉味噌汤的各种素材。
看得我都想自己来煮一锅了。
周五让我偷懒一下,改刊“花鲱太郎”的续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