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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突然想起在医院那天晚上,金东敏看着我那股不明所以的压迫感,回家的路上
我没有和他多聊什么。只是掐著自己微湿的手心,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车外的风景,对于
即将迎来与一个完全不了解的妖生活在一起的日子,感到紧张。更何况还有一个不清楚状
况、只会帮倒忙的童蓉,每想到这,我就不想回家面对现实。
金东敏显然是对于我的这些纠结完全不了解,况且就算他了解,我想他也不觉得是什么问
题。
毕竟他是妖,我是人,被随手一捏就可能死的人是我,他当然不需要觉得有什么问题。
下了车,边搬著行李,从前门进店时,果不其然吸引了一堆好事的街坊邻居探头探脑,笑
得暧昧不明。
“小莲啊妳身体可好点没?啥时交了这么帅的男朋友怎没跟刘嫂嫂说啊?我还打算要帮妳
介绍对象呢!”
“刘嫂嫂,东敏是我店里新招的伙计,妳别拿人家开玩笑了。”
“这么帅的伙计,刘嫂等等就给妳过去捧捧场啊,呵呵。”
“行行行,就等刘嫂嫂来!”
我笑着对旁边开花店的刘嫂嫂说,一转身对金东敏就是怒翻一个大白眼。
我早就说了,小区里什么不多,爱八卦的人最多,这下我一个月内都不用想要逃过这区姨
嫂们的各种灵魂拷问了。
他没说话,只像是看出与他无关的好戏般,笑笑耸肩,将我的东西继续往门内搬。当下真
想往他那双无时无刻都笑得那么好看的眼睛揍上一拳。
将东西全搬上房间后,金东敏却没有立即离开,他插手走了一圈。边走边思考什么,然后
他开口道:“能力不怎么样,但这阵法倒是施的不错。”然后视线环视了一下四周,微微
皱眉,用一股略带不满的语气,转身问我:“上次给妳那两张符呢?”被他突兀一问,我
愣了愣。
随后想起他指的是上次载我回家时,离去前随手折的那两张黄纸。
“我把它丢了……”我心虚的回答。
因为当时对金东敏还无法信任,他又没头没尾的擅自塞给我两张不知何用的符,我隔天早
上便揉揉丢进垃圾桶了。
“丢了?!”听到我说丢了,他有点难以置信的失笑出声。
“能力不足就算了,我没想到妳还笨的夸张。”
“不是啊!我怎么知道你给我那两道符是什么意思!你是妖,妖怪都是不可信的,我这也
是为了自保!”
“自保?如果妳懂自保,妳现在还会伤成这样?”虽然恼火,但我被他这一句堵的体无完
肤,想回嘴却又不知该拿什么反驳。
“若妳懂自保,妳还会轻易的被陈极那种充满破绽的谎言给骗?”他向我靠近。
“若妳懂自保,妳还会落入林秀娟对妳下药的圈套?”再进一步。
看到我语塞的样子,他那双慧黠的双眼瞇的更细长,然后继续向我走近,薄削的嘴角微微
扬起:
“被鬼骗不够,还被人骗。妳说说看,妳还要被什么骗才会学到教训?喔,想到了,妳还
没被妖骗过。”
“所以,妳倒是说对了一句:妖怪都是不可信的。既然知道妖怪是不可信的,那妳还放心
让我住进来?”
他一边靠近,话语中带着不屑与一丝微愠,我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有些生气,但随着他的逼
近我只能不断后退,直到整个背已经贴靠到冰冷的墙上退无可退时,他站在我的面前,一
手撑在墙壁上,目光冰冷的向下俯视我不敢抬起的双眼。
接着他弯下身,靠近我的耳边,瞬间拉近的距离,让人清楚的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晚香玉味
,而因为太过紧张,我目光紧盯着地面完全不敢抬头,脸上仍能感受到从他此时冰冷到让
人感到刺痛的眼神,因此我的脸颊痛到发烫,烫到发红,红到发涨。
正如同此时,从他那张薄削殷红的双唇中,呼出的冰冷空气,轻轻拂过我的耳畔,然后一
道极诱惑但又极令人恐惧的低沉嗓音,传入我的耳中:
“就不怕我这只妖,吃了妳?”
他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就离开,留下全身不断发抖的我,瘫软的垂坐在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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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金东敏突然的生气,又突然的抛下那句话后的一周,他都没有再出现。
童蓉说他那天离去前只说了要去处理一下事情,也没交代到底何时会回来,而他打包好要
搬进来的行李,就一直堆放在二楼房间门口,不曾移动。也刚好这几天店里生意忙,没有
时间让我去思考那天他为什么突然发火,又为什么突然抛下出那句话,但每当我走上二楼
看到他的行李时,总是会忍不住想起那天他冰冷的目光,寒冷的气息,以及我胸口那无以
名状的刺痛。
看向墙上的时钟,已经接近打烊时分,正打算将门口营业中的牌子翻面时,突然有一只秀
气纤细的手轻轻敲了一下玻璃门。我抬头,撞见一个陌生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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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眼前低头翻阅菜单的男子,有着一双小鹿般的深褐色大眼睛,浓密的睫毛比我的还
纤长,坐在店里安静的像幅画,让人忍不住盯着他瞧。
好看的人提出的要求总是很难拒绝,像是他打烊前十分钟问我能不能进来坐坐,我也没办
法说不。他轻快的翻完菜单后,点了一壶铁观音,脸上扬起浅浅的笑容,那瞬间突然让我
想起金东敏。
而在我将茶盘端到他面前时,目光被他手上一串腥红色串珠给吸引,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
眼熟,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兴许是我的目光太过明显,见状他轻抬眼帘,笑着问:“妳喜欢吗?”
像是在地铁上偷瞄别人手机被发现一样,我脸一下子涨红,急忙说道:“不是,只是觉得
颜色很好看,很适合你……”
见我手足无措的慌张模样,他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回手腕上的那串珠子,一手轻轻转动,若
有所思的说:“是吗?刚好捡到的,如果妳喜欢,也可以送妳。”
不知是否刚刚被他一说让我有点心虚,还是他讲这话时,话音中的清冷语气,总觉得他在
说这话时意有所指,却又让人听得一头雾水。
“不用不用、我不习惯戴饰品,呵呵……”为化解眼下的尴尬,我赶忙干笑两声,放下茶
具想转身离开。
“妳可以陪我坐一会吗?”
我的手还僵在半空中,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双深褐色的眸子,在心里轻叹了口气,我拉开椅
子,在他对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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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叫阎言,今天到这附近来找一位老朋友,却发现他似乎不在这里了,在附近兜兜转
转一个晚上,实在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息,正好看见店里还有灯光,便冒昧上前询问是否还
能让他进来喝杯茶。
“怎么找朋友前不先打电话联系一下呢?”我边说,看见他原先正要直接将茶汤倒出,我
抬手,示意让我来接手就好。
我熟练的将那只紫砂土胎做的茶壶举起,以顺时针方向轻转三圈,接着一手按著壶盖,缓
缓地将铁观音倒入茶盅中,再将茶壶放回壶承上。铁观音属于半发酵的青茶,而又以从胡
伯批来的安溪铁观音最具代表性。用紫砂陶土壶泡出来的铁观音,最能带出它的茶气与喉
韵,泡出来的茶汤醇厚甘鲜,入口回甘带蜜味,光是倒入茶盅时,就能闻到浓厚馥郁的香
气。
我闻了闻,满意的点点头,将盛满八分的茶杯,放到他面前。
“妳手艺很好。”他将茶杯举到鼻子前,深深的吸了一口后,露出一道很好看的笑容,然
后轻放下茶杯:“太久没见面了,已经没有联系方式。”
“是小时候的朋友吗?叫什么名字,还是我帮你打听附近有没有邻居知道他搬去哪了。”
听我一说,他怔了怔,摇摇头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
“没关系,已经是很久的朋友了,也不晓得他想不想见到我……”他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五
味杂陈,双眼只是盯着他手中的那杯茶,却迟迟没有再将茶杯举起。
听他这么一说我却有些疑惑,既然特地到这附近兜转一个晚上,不就是非得见上一面的人
吗?但既然他不想要我帮忙,我也不愿再多管闲事。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他将手上的串珠拿下,放在桌上,淡淡的扬起嘴角:“谢谢妳陪我
喝茶,这个送妳,跟妳很相配。”他这无心的举动,突然又让我无预警的想起那只该死的
狐狸,那只笑起来也很好看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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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店里又对完帐后已经接近午夜时分,今天童蓉又到萧勇家过夜了,所以夜里分外安
静。见色忘友的家伙……。
我坐在床上,将阎言留下的那串腥红色的珠子拿到眼前,仔细端望。从见到它在阎言的手
上那刻起,不晓得为什么一直有股熟悉的感觉梗在胸口,却又十分肯定我过去从没见过这
样东西,因为这么漂亮又魅惑的东西,看过一次便是忘不了的。
十来颗精致透亮的珠子,半透明的红褐色中又隐约闪烁的银白色的光芒,让人想起火烧云
时的天空,那种令人窒息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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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我不断追逐著前方的背影,无论我怎么奔跑,却始终同那个男人保持不变的距离。
而那个背影有时是金东敏,有时是阎言,有时又变成陈极,用他那张血淋淋的脸,将脖子
以上180度的转向我大声尖叫。
在醒来的前一刻,我听见金东敏的声音在我耳边说著:就不怕我吃了妳?
我忽地从床上坐起,全身被噩梦的冷汗浸湿。有点不安的看向窗外,天色仍旧昏暗,房间
一片漆黑,只有那串阎言送我的串珠,在黑夜里透著暧昧不明的腥红色光芒。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