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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台湾】
赵老板告诉我们,这里叫做“洋厝”,再往前一点,则是“草港”,草港繁荣的多,
还是不要靠近好,他是这么说的。
此时天色已经逐渐转为昏暗,过几个小时天就要黑了,得快点找到车子才行,
Johnson告诉我们。
这里的交通号志灯都没亮,从道路往民宅望,里头也是一片漆黑,我们猜测,这里正
在实施分区限电。
道路笔直但不宽,有汽车车祸的痕迹,看似遭到清理,并不严重,民宅墙壁、门边以
及废弃车辆的黑色血印,代表着曾经也有人在此被猎杀。只是与鹿港的惨况比起来,这里
只是零星冲突。
随着再往北走,我们也完全进入了洋厝的市区,我们能够望见,少数路旁透天住宅的
住户,见着我们一大群人在道路上步行而探头出来,但就像是不想惹事一般,也只是冷冷
地看着我们。
还幸存的人,果然还有不少,我内心是这样鼓舞著的。
赵老板走入住宅区,向一个年约50岁的大姊挥了挥手,他是见到了停在透天厝一楼的
车辆,便问了,“太太,可以跟你们借车来用吗?”
太太一见赵老板向她说话,挥了挥手,又走回房内,留下错愕的赵老板。
“再试下一家吧。”Johnson说。
又隔了好几户,才总算又见到一个一楼停放车辆,也探出头来的住户,这回是一个三
层楼的建筑物,一个年约20多岁的青年在三楼露台望着我们。
他一边朝我们拍照,一边叼著菸,拍什么拍,我心里这么不快著。
“小兄弟!小兄弟!”赵老板一样喊著,但音量过大,Johnson制止他。
小兄弟不像是前一个太太一样没搭理,兴致盎然地看着赵老板,赵老板一样说出了他
的请求,小兄弟露出不屑的笑容,他说,“借你车,你能还吗?”
“我有钱,我可以给你,当我买下来。”赵老板回应。
“一千万,你有一千万我就叫我爸卖了楼下那台车。”那台汽车是一台车龄少说也十
来年的大型房车,小兄弟这口气根本开玩笑,十分轻蔑。
“你疯了。”换赵老板挥手。
于是,我们陪着赵老板这样几乎挨家挨户地问,剩下的住户不多,我猜想剩下的也都
见过邻居或者路人的惨状,这是无庸置疑的,他们对我们大多是好奇,因为我们与他们的
邻居搭话,因而探出头来。
有不少人是看到我们往他们的家走去,甩头避不见面。
甚至有一户,一个浑身黝黑的大叔,喊著,不用一千万,只要五百万,赵老板就能够
“低价收购”自己的车,接着跟身旁的女人笑成一片。
赵老板对于这样的嘲笑感到非常恼火,但他也没办法,有求于人,就是这么样。
接着,那个大叔改口喊著,“不然你们的枪,换我的车。”
赵老板一开始以为指的是他跟Johnson的手枪,他吓了一跳,低声地问了Johnson,你
没把手枪收好吗?Johnson强调,他见到有住户活着,就把手枪收进去背包里了。
黄清文这时答腔,“他应该是说我们背上的这两把枪……。”
赵老板露出热切的表情,黄秉宪劝阻,“你以为你把枪给他,他还要需要乖乖地给你
车子吗?”
赵老板才瞬间懂了,他将大叔的交易提议抛诸脑后,我们走离一段距离,大叔还喊著
,“宁愿走到脚断掉也要打枪哦。”
他一喊完,又是一阵讪笑,接着躲进去楼房里。
说实在话,我那时真的有一股气,想要唤黄清文干脆朝那个大叔开一枪,但接着我就
想起Jamie当时恼火要Jason朝苡月开枪的荒谬言论。
这才发现原来我们是多么愤怒。
而盛怒时,我们都想着同样的事情。
其实这一切都十分荒谬,我们一行人,手上都各持着不同的武器。这种时刻,大家都
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我们倒是拿着刀枪,在街头晃着,挨家挨户地向人“借车”,根本不
可能会有人同意。
有点理智的人,都不敢打赌我们会依约平和的借车,怕也只怕我们只是想把人钓出来
,把车抢走。
所以,我们持续走着,洋厝这里还有住户活着,代表相对安全,但没人敢下楼,大多
留在二楼以上探头张望,代表威胁也并没有走远。
他们也还是依然活在威胁之中。
直到了赵老板见到某一户汽车边有一台手推车,而那一户是少有,没有探出头来的住
户。他走到Johnson身旁交头接耳,Johnson看起来有点为难,不过他还是快步过去,将手
推车推了出来。没鱼虾也好,如果没人愿意出借汽车,那么至少拿台手推车,让Jamie可
以放放行李箱。
“喂,你怎么偷阿义的推车。”手推车对面邻居,虽然没有露出身子,但他的声音暴
露了位置。
藏镜人不断地喊著,阿义、阿义有人偷你的推车唷,这样地喊著。
阿义这才从一楼冲出来,阿义看起来像是一名年近50岁的男子,戴着口罩,拿着一把
木制球棒,站在他们一楼大门口,不断朝我们挥舞著。
我们这一伙人,每一个人都带着不同的家伙,见阿义跑出来,我们也吓了一跳,事实上,
我也担心背着步枪的刘苡月跟黄清文成为众矢之地,毕竟武器这时候可能比赵老板的黄金
还值钱。
但过不了太久,我们就发生阿义是在虚张声势,他不敢踏出家门口两步的距离,他喊
著,要我们把推车还来。
“你就是阿义?”赵老板问他。阿义肯定。
“阿义我跟你商量,我跟你借这台手推车,还有你这台车。”赵老板指著阿义一楼门
口停的丰田客货车。
“借?……你们还敢说什么借,你们偷走了我的推车,现在又想抢走汽车?”阿义愤
愤不平的说。
这时候藏镜人邻居开始朝其他人喊著,这里有小偷、有强盗哦!他们偷走阿义的推车
,现在又在威胁阿义了。大嘴巴邻居露出脸来,那是一个满头白发,看似衰老的中年大叔
,他拉开窗户,扯了嗓门。
现在邻近的住户一股脑纷纷探头出来,虽然不多,但看得出来还有一些人口,其实老
早都还在,只是避不出面,见到我们担心被找麻烦,现在为了八卦、一个一个都出现了。
黄秉宪不满被栽赃,他拿着开山刀,朝大嘴巴邻居指了指,你给我闭嘴。大嘴巴邻居
先是退缩了一下,但想起他自己在铁窗里,没人动得了他,何况他在二楼,而出口威胁他
的黄秉宪远在一楼地面。
他继续喊著,强盗、小偷、目无王法、没政府状态啦。
阿义结结巴巴的赞许,他说,他不可能借我们手推车,更不可能给我们他的汽车,他
要我们还他手推车。
Johnson反问阿义,“你要手推车做什么?你有要用吗?”那台手推车已经满是斑驳
,锈得厉害,看的出来久未使用。不过说真的,人家主人还在,即便人家没有要用……也
不应该用这种理由啦……。
赵老板紧接着说,“你要多少钱,我跟你买,你这台车也是一样。”赵老板接着把手
提箱放到地上,他刻意要Johnson靠近他,替他遮掩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Johnson见状,
请我们稍微围了上去。
赵老板将手提箱拉开,里面满满的金条,跟绿绿、红红的人民币与美金。他没拿外币
,他拿了一把金条,亮给阿义看,阿义看傻了眼,其实我们也是。
我们没人看过金条长什么样子,这样的金条价值又有多少,没人知道。
阿义结结巴巴的说,谁知道那是真的还是假的,这时候街上反而开始议论纷纷,说什
么竟然会有黄金,箱子到底还装什么东西,我们这些人又是谁、来自哪里。
赵老板央求阿义接受,他要Johnson收好手提箱,一手提着一把金条,另一手又拖着
手提箱,问阿义是不是不够,要不要再给他一把金条。
阿义转头进去叫他老婆出来,他老婆一脸晚娘脸孔,她望着我们,又看见赵老板手上
的金条,跟他一副有钱人模样的穿着打扮,她拉着阿义进门,讨论了一会。
赵老板显得有点焦虑,我们其他人则更是紧张,现在整条街上都在看着我们,尤其是
我们稍早被关注的焦点,从身上背的武器,到了赵老板露出来的金条,外加上整条街上其
实有比我们想像更多的人存活,这些存活的人,可能都曾经跟活尸对抗过,他们都活了下
来,有很大的原因是他们可能比我们想像的更加团结。
阿义老婆做出结论,她拿着一把棍子,指著赵老板,“我们要你那个手提箱。”
赵老板听完,十分不满,他大喊荒谬,一台破手推车,跟一台破车,就要我整箱东西
,你们金光党啊。
阿义老婆讽刺,现在是谁求谁啊?是谁没有车啊?拿钱来换。
赵老板叫Johnson提手提箱上前,阿义老婆本来以为真的完成交易了,喜孜孜地叫唤
阿义,一副还是要老娘出马呀的表情,但赵老板却是将手上的金条收进去,“什么抢劫,
你们才是抢劫。”接着转头就走。
原来赵老板叫Johnson是为了要将手上的金条收进手提箱里。
就在那个霎那,阿义老婆冲上前来,想要抢走手提箱,赵老板一时不备,手提箱就这
样被阿义老婆拉走,但因为重量过重,阿义老婆身子一沉,踢到了沉重的手提箱,自己摔
倒。
她喊著,要阿义快点来把手提箱拿走。
阿义没反应过来,在赵老板身旁的黄秉宪倒是第一时间反应,阿义持着球棒冲过来的
当下,黄秉宪一个弓箭步,将阿义摔了出去。
“打人了!打人了!”
铁窗里的大嘴巴嘶吼著,赵老板立刻掏出自己腰间的手枪,指著仆街的阿义老婆,赵
老板在阿义确认看到自己的手枪后,喊著,“去拿你的车钥匙出来,不然你老婆就没命了
。”
接着赵老板对空鸣枪,“砰!”,原本稀稀落落的喊叫声,街上的所有人听见那一枪
,几乎都躲了起来,起初整个身体露出来的,现在变成半张身子,只出声音的,现在都几
乎哑声了。
阿义吓傻地趴在地上,他老婆更是惊吓到完全无法动弹,她望着自家的大门,赵老板
注意到她的目光,又朝她身旁地面开了一枪,“砰!”。现在阿义老婆先是跳了起来,而
后呈现一个静止的状态。
我心里浮现一个念头,应该去制止赵老板,以免他真的伤到人,但适才街坊的鼓譟声
跟嘲讽声,还在耳里回荡著,便打消念头。
“阿义……还……不快去拿车钥匙。”阿义老婆一边发抖,一边使唤著自己的丈夫,
阿义倒退著返回家里,还担心自己老婆会在自己转身后被人杀了。
“你走这么慢,是家庭失和吗?想要我再开一枪吗?阿义?”赵老板用手枪指著阿义
,阿义一溜菸的走了回去,不一会儿,他拿着钥匙出现,要把钥匙给谁,他这么问。
“我……我可以走了吧,求你让我走。”阿义老婆这么问著赵老板,赵老板一边拿手
枪指著阿义老婆,一边叫Johnson打开手提箱。
赵老板从手提箱掏出了两块金条,先是要Johnson去接阿义的钥匙,还得先去试过车
辆状况。
赵老板要阿义老婆稍稍退后,让给Johnson回车出来的空间,一边还要阿义老婆不要
轻举妄动,Johnson就这么把客货车开出道路上。
确认阿义的车没有问题后,赵老板将金条丢在地上,但他没有丢在他们面前,而是一
块金条丢到阿义面前,另外一块则丢到道路中央,“两块金条,不多不少,现在给我滚。
”
在此同时,赵老板的手枪仍然高举著,枪口持续对着阿义老婆,阿义老婆望向那块道
路上的金条,决定放弃,她冲向阿义,吆喝阿义将门口的金条捡起来,然后关上大门。
剩下的一块金条就在大街上。
赵老板枪已离身,就没再收起了,他将手提箱丢进阿义那台客货车的副驾驶座,随后
向整条街喊著,“你们阿义不要这块金条,谁愿意再给我们一台车,我就再多给他一块,
还有地上这一条金块。”
没人答话,但乡民们愤怒难耐,这根本就是羞辱,不少东西从窗边扔了出来,都是些
垃圾,甚至看到有人把家里脸盆丢了出来,是个钢盆,金属敲击地面,露出响亮的声音,
恰似刚才砸到地面的金条。
“王八蛋,当我们是乞丐吗?”
“垃圾,滚离我们洋厝。”
“我们洋厝没有乞丐。”
乡民喊著,不过赵老板也没有搭理,他要孙立筑、孙立勤还有刘苡月,几个看起来威
吓性低的人都上车,但他要刘苡月把威吓性的将步枪枪口露出车窗外,刘苡月也配合。
但有一个声音,跟这些怒吼都不一样。
“只要是汽车都可以吗?”
“对,只要是汽车都可以,能够发得动的,开得走的,我都给他金条。”赵老板回应
道。
这时候,街坊转而指责出声的邻居,逼机,看起来是不好听的外号呢。
“逼机,你勒冲啥!”
“逼机,麦共会!”
一台汽车缓缓的倒了出来,那是一台车龄至少20年的中古破车,赵老板躲在客货车后
防备,他也怕是意图开车冲撞报复的暴力份子,但逼机将汽车停到了客货车旁,他下车,
而汽车没熄火,他手举高,示意没有武器。
“逼机,你在干什么?”
“逼机,不要丢我们的脸。”
“逼机,你这样对得起阿义吗?”
乡里邻居的骂声此起彼落,甚至骂得比骂我们还难听,各种三字经、五字经、问候他
爹娘祖宗十八代的各种关心问暖,不绝于耳。
逼机转头过去,他轮流指著邻居们,他一个一个叫唤了他们的名字,“对你个赛,我
没有对不起你们,你们给我住嘴。”
接着,他望向赵老板,“头家,那个金条……。”
赵老板将另外一块金条丢到了地上,他告诉逼机,等我们车开走了,他再捡,逼机也
不敢妄动,他同意。
赵老板缓缓地走向了逼机的破车驾驶座,他要我们其他几个人先上车,我们陆续都上
车以后,剩下黄秉宪,他还在提防逼机会有什么攻击的举动,不过,逼机始终没有。
他双手高举,还露著微笑。
这时候,有人将将一个玻璃杯砸到逼机的车顶,破碎的玻璃飞到了赵老板身上,他气
得朝来向开了一枪,但没打中。
“轰!”
街坊一阵譁然。
那个人一见到赵老板将枪口转过去,立刻蹲下,躲过了那一枪。
赵老板气得望向逼机,逼机吓都没吓死,但赵老板却是向他说,“他们很恨我,也很
恨你,你现在快点把金块捡走,不然换你遭殃。”
逼机听完后,立刻捡起金块,丢了一句话,“我也很恨他们。”
他一溜烟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我们缓缓地将两台车开走,沿路居民撒著冥纸,他们咒我们不得好死,但我们不介意
。
我后来都会想,逼机,后来的下场是什么?
我猜,或许也变成了活尸了吧,那些金块,他真的有命花吗?
或许他只是受着街坊的气太久了,他也不真正需要那些金块,他只是想与邻居作对罢
了。
后记:
虽然逼机这回篇幅很短,
但我很喜欢逼机这个角色,
我有时候会想,
盛怒的乡民,到底真的是因为逼机背叛了阿义,
还是盛怒自己没拿到金块?
另外,逼机毕竟是个外号,而且还是难听的外号,
想必逼机长期以来也被乡民瞧不起,
也难怪他会在这时挺身而出,
或许看到阿义被这般对待,他就是爽,
即便没有金砖他也会把破车交出来也不一定?
另外,这回也对很多事情有暗讽,
不过就不明说了,让大家自己去体会。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