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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裂躯之女
江雨寒猛然吓了一跳,定睛再看时,那张颜色如死尸般灰败的人脸却瞬间消失不见。
“怎么了?”阿凯察觉她神色有异。
是她眼花了吗?因为视线突然由亮处移到暗处而造成的视觉暂留现象?可是她觉得刚才看
到的明显是一张人脸,而且是一个年轻女孩子的脸,留着稚气的妹妹头浏海,但眼神空洞
,面无表情......
然而,这么暗的树林、这么远的距离,即使真的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她能看得清楚吗?
迟疑了一会儿,她认为自己看错了,一定是过于疲劳产生的幻觉。
于是她伸手揉揉眼睛,“没事,只是眼睛有点酸痛。凯,我们回去吧。”
下午回到村子之后,阿凯开始联络能够承包清除整个麒麟山区蔓生植物的厂商,江雨寒则
去医院探望丽环和小岛田。
因为平面停车场已客满,她便将车开到位于地下三楼的停车场。
占地广袤的地下停车场疏疏落落停了几辆车,十分冷清;或许是过于空旷的缘故,即使天
花板上的日光灯全数亮着,四周仍显得幽幽暗暗。
江雨寒下车后,两手提着带给丽环和小岛田的生活用品往楼梯间走。经过一辆布满灰尘的
车子时,赫然发现车内副驾驶座上坐了一个人,那人似乎正对着她看。
大概是在等候探病的人回来吧?她心里这么想,不以为意的继续往前走。
走到楼梯间,她突然想起那坐在副驾驶座人好像有点眼熟——
稚气的妹妹头浏海、在昏暗日光灯下显得灰白的脸……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她仍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匆匆跑回停车场。
满是灰尘的旧车犹在原地,车上却不见人影。
刚才明明有人呀?
她走近一看,贴著透明隔热纸的挡风玻璃让车子内部一览无遗,确实一个人也没有。
这辆车似乎停在这里很久了,厚实的灰尘像灰白色的雪霰完全覆蓋住整个车身。
她试图从紧闭的副驾车门寻找刚才有人下车的痕迹,结果却是徒劳——车门及车窗上的尘
埃完整如初,没有丝毫触碰过的迹象。
要是刚才看到的那个人下车走了,如何在不摸到车身的情况下关上车门?
难道又是她看错了?原本车上就没有人吗?只是挡风玻璃反射日光灯的光影?
听说人的眼睛和大脑很容易将圆形的光影误判成人脸……对,一定是这样没错!什么妹妹
头、白的脸、空洞的黑眼睛,都只是她的错觉。
连日疲累,她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觉了。
江雨寒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楼梯间。
抵达地下三楼的电梯打开之后,角落站着一个人。
江雨寒以为对方要出来,便往旁边让了几步。
等了一会儿,那人似乎完全没有要走出电梯的意思,依旧维持低头的姿势,宽大的长大衣
风帽遮掩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和几绺杂乱的红褐色长发。
江雨寒猜想对方大概是要上楼,却误搭下楼的电梯吧?于是她在电梯门自动关闭之前快步
踏进,迅速按了八楼的按钮。
“请问要去几楼?”她回头问对方,想顺便帮按楼层按钮。
一转头,就听到‘哐啷’一声,一串系著可爱吊饰的钥匙掉在地板上。
江雨寒放下手中沉重的袋子,蹲身捡起钥匙,递给对方。
那人缓缓朝她伸出右手,只见并拢的四根手指上横著一条深红色的血痕,露在大衣袖子外
的手腕也有相同的伤口,似乎是被利器割伤。
“妳受伤了!”江雨寒吓了一大跳。虽然那两道伤痕没有持续出血,但从切口的大小看来
,不是小伤。“这一栋是住院大楼,急诊室在隔壁栋,妳应该从一楼过去……”
正说著,电梯发出‘当’的声响,已经抵达八楼,门板自动开启。
她怕弄到对方手上的伤口,于是将那串可爱的钥匙塞到对方的长大衣口袋,“两栋大楼没
有互通,妳一定要先搭回一楼才能到急诊室喔!”
善意提醒完后,她匆匆走出电梯。
因为步伐匆忙,她没注意到那些等候电梯的访客和护理师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黄昏时分,她独自徘徊在红雾霏霏的彼岸花海,夕阳残照如血,渲染得天地一片腥红,连
远方群山仿佛都弥漫着不祥的色彩。
夜风渐起,衣衫单薄的她正想走回阿凯的家,意外看到停车场那边有人在对她招手。
那人身穿黑色长大衣,风帽的部分低低的盖住头脸,看起来很像白天在医院电梯遇到的女
子。
原来她也是村子里的人吗?出现在这里,大概是阿凯认识的人?
见对方频频向她招手,江雨寒便朝她走了过去。
等到彼此的距离稍微拉近后,身穿长大衣的女子蓦然转身往外走,右手直指某个方向,似
乎在为她引路。
“妳要带我去哪里?”她加快脚步跟随,但不管她走得多快,总无法赶上对方,只能气喘
吁吁地望着前方那不远不近的背影。
追到一个陌生的旷野,忽见那个女生的红色短靴掉在地上。
“喂!妳的……”正想告诉对方鞋子掉了,抬头一看,那个女生不仅没穿鞋,右脚踝以下
的部位也消失了。
“呃……”江雨寒用手摀著嘴,吓得说不出话。
只见对方浑然不觉地继续前行,手指头、手掌、手臂、小腿、膝关节等部位却陆续断成
一截一截地边走边掉,直到再也无法行走,剩下头部连着染血的躯干在地面蠕动爬行,
就像她平生最怕的蛞蝓一样。
“啊啊啊!”
江雨寒惨叫一声,从恶梦中惊醒。
微寒的夜风透帘穿纱,吹进阵阵浓烈的香气,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朗照乾坤。
发觉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之后,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对她来说,恶梦丝毫不算什么,她的真实人生比恶梦可怕多了。
由于昨晚没睡,今夜她早早就洗澡上床躺平,本想好好睡一觉的,不料入眠没多久就被恶
梦惊醒,导致她睡意全失。
嗅著熟悉的花香,她突然想到阿凯家的那片桂花林这几天好像开花了,于是连忙起身下楼
。
经过阿凯房外,惟见房门紧闭。
虽是再寻常不过的情景,江雨寒却无端感到落寞。她敏感地认为阿凯刻意将她关在房门之
外,也隔绝在心门之外。
然而她对阿凯并不存在什么‘只愿君心似我心’的奢望,只要阿凯平安,她别无所求。
江雨寒在门外伫足许久,方才眷眷不舍地悄然离开。
时值月午,银蟾光满,桂花林里并不阴暗,小小细碎的桂花在朗月照映下,微微散发浅金
色的光,伴随浓香浮动,中人欲醉。
江雨寒从小最爱徜徉在这片桂花林,以前往往可以一个人在林子里玩整个下午,如今旧地
重游,却只有忧思难忘。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阿公在昨夜‘梦’中所说的每一句话——
‘那个虽有父母,却形同孤儿的可怜孩子,我是看不到她长大了……’
想起这一段时,她顿觉不太对劲。
小时候,亲友族人极少提起她的妈妈,就算偶尔谈及,也只是感叹她红颜薄命,在江雨寒
出生不久就亡故了。
阿公在小园里种下红花石蒜那年,她已经十岁,阿公说她‘虽有父母,却形同孤儿’的言
下之意,是指她的妈妈还活着吗?
至少在她十岁那年还活着,而不是像族人告诉她的那样,在她出生后就死了。
那她妈妈在哪里呢?
她迫切知道这个答案,顾不得时间已经有点晚了,立刻掏出手机打给二姑妈。
“姑妈,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妳……”
“小雨怎么了?忽然打电话给我,是不是改变主意,想回台北了?我问了我先生那个开医
美诊所的姪子,他说
现在医美技术发达,要彻底消除妳脸上那个疤是完全不成问题的,妳赶快回来,我马
上帮妳安排……”
“姑妈,我妈在哪里?”
江雨寒轻声一问,赫然截断江云兰的长篇大论,电话那头瞬间一片静默。
从山上吹来的冷风拂过,大量盛开的桂花纷纷散落委地,声响飒飒,像下起一场萧瑟的细
雨。
不知过了多久,江云兰才勉强笑道:“小雨……怎么好端端的,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姑妈,妳知道我妈在哪里对不对?”
她从来不曾问过二姑妈关于母亲的事,但她直觉二姑妈应该知道些什么,只是不告诉她。
“我……这个……我……那个……”一向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江云兰难得结巴。
“不方便说吗?”从对方的语气她感觉得出来,姑妈是不想说,而非不知情。
“我……”迟疑片刻,江云兰叹了一口气。“唉!孩子,妳一定要知道吗?”
“嗯。”
“知道了之后呢?妳想做什么?”江云兰试探的问。
“不做什么,只想知道她好不好。”
既然姑妈清楚她妈妈的下落,多年来却不曾主动告知她,想必是有难言之隐,或者
是认为没有让她知道的必要。
“好吧!妳放心,妳妈很好,她……如今是某高官政要的夫人,多年来经常出席各种公益
场合,是政经界有名的慈善家。”
“真的吗?”江雨寒十分震惊。
由于阿凯之前曾向她提过村民们对她母亲下落的种种揣测,她原以为妈妈即使尚在人世,
大概也如槁木死灰一般厌弃尘寰,甚至遁入空门、常伴青灯古佛之类,没想到……
“我常在慈善餐会上遇见她,也和她攀谈过,虽然她改了名字,也假装不认识
我,但她的五官样貌和以前相差不远,仍像年轻时那样美艳,而且说话的声音跟妳很相似
,所以我敢肯定一定是她。”
“喔……”
听到关于妈妈的消息,她十分高兴,但不知为什么,却感觉有点惘然。
江云兰歉然地说:“小雨,姑妈不是故意要瞒着妳,只是,我曾多次向妳妈妈暗示过关于
妳的事,但她的反应相当冷淡,我想即使让妳知道妳妈妈还活着,也……”
“没有关系,我了解姑妈的意思。不过,妳一定也清楚我爸的下落对吧?”
“这个嘛……”江云兰的态度明显为难。
“是不是也没有必要让我知道?”
“不是这样的,不瞒妳说,这些年来我虽然一直托人打听我那不肖弟弟的下落,但也是直
到最近才有确切的消息。妳记得雨客、雨寰吗?”
“记得。”
江雨客和江雨寰是她的堂哥,虽然因年纪上的差距太大,她和两位不大熟,但他们同为江
氏‘雨’字辈的直系子孙,有亲近的血缘关系。
“雨客和雨寰自从迁居美国之后,一直无消无息,直到去年才和我有所联系,我们偶尔会
互通音讯。前阵子他们告诉我,曾
在洛杉矶机场巧遇云苍,他身边带着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华人女子,似乎是他的伴侣,
还有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是我的妹妹吗?”
“这就不清楚了,雨客说当时不方便多问,不过他听到那个小女孩的名字,并没有像你们
这些雨字辈一样从‘雨’从‘宀’,或许不是云苍的亲生女儿也未可知。云苍虽是不肖子
弟,谅想还不至于敢公然违背祖制宗法。”
江氏一族的直系子孙命名方式是按照族谱字辈排列,有既定的规律:江云兰那一辈首字从
‘云’、尾字从‘艸’,如江云兰的大姐名为云蘅、么弟名为云苍;江雨寒这一辈首字从
‘雨’、尾字从‘宀’,如她的堂兄名为雨客、雨寰。旁系子孙则首字从、尾字不从,如
她的远房族姐名为雨珊、雨佳等,故从字辈排行就可以看出族中众人远近亲疏的关系。
江云兰继续说:“雨客告诉我,他们看起来就像一家人,很幸福的样子。我之前一直很担
心云苍一个孤家寡人流浪在外,听雨客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那真是太好了。”
“可是小雨啊,姑妈今天告诉妳这些,妳听了心里不会难过吧?”江云兰有些不安的说。
江雨寒讶异地反问:“我为什么要难过?”
“就是……唉!”江云兰在电话那头长吁短叹,欲言又止。“……没事,没事,是姑妈多
虑了。”
“谢谢姑妈,很抱歉打扰妳了,姑妈早点休息,晚安。”
“……嗯,好……晚安。”江云兰犹豫了一下,语气迟疑地结束通话。
江雨寒将手机放回大衣口袋,缓缓地坐在桂花树下的石椅上。
听到爸妈都过得很好,她心里很高兴,只是不免怅然——阔别这些年,她的父母各自组成
了幸福的家庭,只有她是自己一个人。
好像被大家遗弃了一样。这就是孤单的感觉吗?
阿凯看着承羽昨日传给他的那则讯息,几经考虑,终于决定还是打个电话给对方。
“阿凯,难得你会主动跟我联络。”承羽的语气微带惊讶,随即问道:“小雨还好吗?”
“你很关心她。”
“她只身留在村子,我很不放心。”
“既然不放心,你为什么要放弃她,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原以为你是可以照顾小雨一
辈子的人。”
他明白承羽对小雨一往情深,由于自己将要面临死生未卜的宿命,所以也曾想过把小雨托
付给对方,不料承羽竟就此撒手离开。
“我为什么要放弃她?”承羽苦笑了一下,声音也带着苦涩。“你这样就像在质问一个渴
死的人为什么不喝水。要是能够守着她一生一世,我求之不得,但我直到不久前才恍然发
现,原来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资格。”
“怎么说?”
承羽静默片刻,似乎在犹豫什么,“我不清楚你和小雨之间有什么误会,不过,
你真的不知道小雨喜欢你?”
“我?”阿凯愣了一下。
他也曾经误以为小雨对他别有情愫,但自从无意间在病房外听到小雨对承羽说的那些话,
他就不再痴心妄想了。
如果小雨喜欢的人是他,为什么要祝福他和其他女子白头偕老,又说不会跟他在一起?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他想来想去,大概只有这个可能性。
“我不会拿小雨的感情开玩笑。”承羽认真的说。“小雨明确的告诉我,她一生只爱你,
你说,我能不放弃吗?”
阿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他相信承羽不是信口雌黄的人,但是……
“小雨是我此生最爱的女孩,但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果她能过得幸福,对于这份情感
,我也就没有遗憾。”承羽语气十分真诚恳切。“阿凯,你能给她幸福吗?”
“我……”
风天法阵濒临崩毁,山村将逢大劫、麒麟山神命悬一线,妖狐虎视眈眈、妖刀之神封印未
果,吉凶祸福难辨,他能给小雨幸福吗?
阿凯胸中一窒,竟无以为答。
对方过久的沉默让承羽感到十分失望,纵使他修养极好,也不禁有些愠怒——他苦求不得
的爱,对方却毫不珍惜。
理智告诉他,阿凯没有错,感情的事无法勉强,不能因为他期盼小雨能够幸福就强迫阿凯
接受她,但……他真的不甘心!
即使阿凯的冷漠对待伤了小雨的心,她仍以泪眼追寻着阿凯的身影;而他呢?他默默守护
、付出一切,却只让她觉得沉重。
“你不爱她吗?你若真的不爱她,就把她让给我……”情绪有些失控的承羽故意以言语刺
激对方。
“没有人比我更爱她!我谁也不让。”阿凯冷冷的说。
手机恰巧在此时响起插拨,阿凯看了一下,是江云兰的来电。
从山上吹来的风势变大了,细碎的桂花蕊扑簌簌掉了一地。
她垂头看着地上,桂树丛的影子在层层堆叠的落花上摇曳不定,自树梢间筛透的月光随之
忽明忽暗。
不知过了多久,她静定如石像的影子旁边无声无息地多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江雨寒抬头一看,是阿凯。
他背光而立,她看不清他的脸,阿凯却清楚看到她眼中流淌的清冷月光。
“阿凯,你还没睡?”她匆匆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水,佯装若无其事。
“嗯。我有事找妳,发现妳不在房间。”他在她身侧的空位坐下,不着痕迹地用身体为她
遮挡寒风。
“我闻到桂花的香味,下来看看。你找我什么事?”
“清除麒麟山那些植物的厂商都已经联络好,明天一早就能开工。”
“这么快?麒麟山区范围广大,我原本还很担心一时找不到这么多人手呢。”
“我找了十家厂商,村里的那些年轻人也可以帮忙。”
“太好了!早点清除那些蔓生植物,麒麟山就能早日恢复生机,说不定山神大人可以因此
得救。”江雨寒开心的说,脸上露出由衷的笑意。
“关于斜坡上的幽灵,我打电话问过我阿公,可是他不肯透露那个幽灵的来历。”
“为什么?”
叔公不肯让他们知道防空壕的秘密也就算了,区区一个荒野幽灵的事,有什么好讳莫如深
?
“我阿公说他不清楚,但我感觉得出来,他是不想告诉我。不过,我想到有另一个线索。
”
“什么线索?”
阿凯指向江氏旧址后方不远处的低矮山峦,“那里的老婆婆。”
“对啊!老婆婆年纪和我们的阿公差不多,一定知道那个年代发生过的事!说不定她也知
道关于防空洞的秘密!我怎么没想到呢?我们现在就去找她!”江雨寒喜出望外,霍地起
身,直往大门的方向走。
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跟随在她身后的阿凯奇怪地问。
“明天再去好了。”她转过身,歉然地说:“你昨天晚上整夜都没睡,今天还是好好休息
吧。”
“妳怎么知道我整夜没睡?”
“呃……我……”惊觉失言,江雨寒瞬间露出困窘的表情。
昨夜她明明缩在他怀里睡着了,而且还睡得很熟的样子,直到天亮才起来,难道……
“妳装睡?”
尴尬至极的江雨寒本想否认,但又不想继续欺骗阿凯,只得红著脸承认:“对……对不起
。”
“为什么?”
“我怕你会推开我。”
“……傻瓜。”
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因为我真的很害怕……”害怕注定的宿命会从她身边夺走他。
出乎意料的,阿凯并没有生气,看着她的眼神,是前所未见的温柔。
“要是我答应不推开妳,妳就能安心睡着了吗?”他忽然伸手将她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