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页好读版:https://vocus.cc/article/5f5a3641fd89780001dca4a4
我揉了揉眼,对眼前的画面感到不可思议。
也不是没有听说过这种情形。
就是诈骗集团派人对被害者进行色诱,然后在“快要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伪装成亲属给被
害者一个大惊喜,他们通常会拿着武器架在倒楣鬼的脖子上讨点甜头吃,大概是就签个本
票之类的要求──也就是俗称著“仙人跳”。下场通常都不会好过,情节轻一点的大概就
花个几百万了事,严重一点的则要被断手断脚,甚至还有丧命的可能。
我认真评估眼前的状况。
昨晚我并没有喝醉酒还是熬夜,精神状况差到有人进出我家还毫无知觉;更没有印象有在
任何时间应过门,除了盯着萤幕玩了超过四小时的游戏导致干眼症发作以外,剩下的都和
过去每一天一样一如往常。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太正常的地方,那就是今早醒来以后总觉得
耳朵里沉甸甸地,听到的声音都有点模糊,但应该也不至于会变成现在这样。
所以,如果这不是我的幻觉,那么我现在很有可能得去报警。
因为,一名娇媚的红衣女子现在正坐在我客厅的沙发上。
我从房间走出来那一刻起,她就这么盯着我看,细细的柳叶眉微挑,不发一语。她身穿和
她唇色相同、红得令人难以忽略的薄纱,一头黑色长发自颈后侧肩而下,瀑布般地不见尽
头,让她的鹅蛋脸更加显眼。除了肤色异常的苍白以外,她可以说是美得不像这人间产物
,就像从画走出来一样。
她微微对着我笑,像是在等我开口,但似乎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妳是谁!怎么进来的?”我问,一边握着手机随时打电话报警。
她仍是嘴角勾起,保持着她的微笑,对我的话充耳不闻。
“妳不说的话我要报警了喔,我认真的......”我举起手机作势要拨电话,无意间
瞄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啊靠么,要九点了!”已经快要到我上班的时间了,今天早上还有很重要的晨会要开,
一旦错过了,会被扣全勤奖金不说,连在公司的职场形象都会变差。
“欸,我说真的,妳快点给我滚喔!我家这里没现金,也没贵重物品,最值钱的就我那台
刚组好的电脑而已,我劝妳等等自己离开啦,反正我是不吃你们仙人跳集团那套,找黑道
来也没用嘿!”我劈哩啪啦唸了一大串,本来要打电话的手已经放下,开始迅速换装,拿
著包包、穿好鞋子便出门。
出门前我还瞄一眼客厅,她依旧坐在那,优雅地朝着我笑,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太荒谬了,这肯定是梦。”我带上门。
※
无聊的晨会正一如往常地进行,看着主管口沫横飞说这个月谁又没达成绩效的屁话,我实
在很难忍住自己的呵欠。
年过四十开始,每天觉得自己睡眠不足,眼睛使用的频率一久干眼症就会发作,不得不点
些眼药水。有时候他总会觉得,说不定他的眼泪在和前妻离婚的那天起就用完一辈子份量
,这才搞得自己这么痛苦。
说不定也是因为这样,今天早上才会在自己房子里面看到一个女人的幻觉。
斜对角的同事叫做林雨杰的家伙,现在头已经开始不识相地点了几下,像是吊著铅块一样
,打起瞌睡了。现在是公司业务的旺季,真亏他敢这样散漫,而且是在晨会的时候。
我看了看表,眼角视线也瞄向窗外去,耳朵的听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恢复正常,不再是早
上刚起床时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只是窗外的雨下得有点突然,下得让人心浮气燥。
晨会结束后我去拍了拍林雨杰的肩膀把他叫醒,他还一脸不情愿。
“小陈你干嘛啦......”
“还敢睡啊?我是在救你。”我挥挥手。
“没办法,股长话太多了。而且八成都是和工作无关的废话,正常人都忍不住吧。”
“你来这里多久了?三年?五年?”
“唉呦不重要啦,重点是这种每天都要像部队早点名一样、只差没有唱国歌的日子,真的
有够难熬欸。”
“忍不住也要加减忍一下,在这里上班的人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唉,算了。小陈你也真是会忍。”林雨杰站了起来,把椅子向桌内靠好。
“别看我这样,我也忍了二十年了。”我看着窗外。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
※
我小心翼翼转开家门门把,模仿猫走路的步伐蹑手蹑脚地踏入室内。走到客厅时我下巴差
点没掉下来。
我的老天,她还在那里。
她见到我进入屋内,还偏著头对我微笑。
这件事太过超现实,导致我退出了门外,又重新把门打开。然而映入眼帘的仍旧是同一个
画面。
我提高警觉环视客厅,接着将背贴著墙壁滑入自己的房间,以防等等有黑道之类的无赖冲
进来痛扁我一顿。所幸这一切并没有发生,整个房间里最异常的就是那个女人。
“搞什么啊。”我从门缝偷看,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嘟──嘟──沙、沙沙──
“喂?警察局吗?”
沙沙──
电话那头传来毫无意义的杂音,若有似无的,好像还听得到一个诡异的歌声。
西北雨......卜娶某......日头暗揣无路......西北雨直直落......
“喂?搞屁啊!说话啊!”我重拨了好几次,确认自己拨的的确是报警电话,但不管怎么
打,却都是听到断断续续的歌声,简直莫名其妙!
也许是我累了,也许是我根本就没睡醒,才会看到幻觉,现在又出现幻听。我进浴室洗把
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逐渐花白的头发,一边想起今天晨会中听的一堆莫名其妙的废话。
“什么忍了二十年......我到底在干嘛啊......”我用力甩干手上的水,却
仍旧甩不掉门外的荒谬,因为我将脸擦干后又走到客厅,她依旧端坐在那里。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但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妳可以自己离开。”
我不是强作镇定,而是此时我已经知道这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只要知道这间屋子内没有别
人,我就立于不败之地。
“我家这里没什么好偷的,我也不想硬架着妳出去。毕竟万一被人看到传出去也不好听......”
她静静地坐在原位,双眼流光灵动,像是在观察什么野生动物一样。她的姿势似乎也从未
变过,从我早上起就不断维持着相同的动作,更似乎没有离开过沙发的迹象。
“我饿了,妳要吃点东西吗?”我叹了气,放弃谈判,对于这种完全不讲话的女人我一点
办法都没有。
她没有回应,也没有点头,双眼看着我起身、下厨、上菜。到我动筷那一刻,她都维持相
同的样子,要不是她的眼睛和脸部表情偶尔有些动作,我可能会以为沙发上只是多了一座
既传神又逼真的雕像。
“吃吗?我是不介意啦。”我多拿了一双筷子。
尽管煮饭给不明入侵者这个举动很诡异,堪称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作祟,但偏偏对方完全不
愿意沟通,但在对方似乎没有敌意的状况下,我算是够绅士了。
我刚煮好的炒菠菜上头还冒着白烟。只见她的鼻子嗅了一下,白烟缓缓朝她的方向漂去。
闻到香味的她微笑点了点头。
“所以这是怎样?妳是鬼吗?吸空气就会饱喔哈哈哈哈......”我笑到一半忽然觉
得不对劲。
干,该不会真的是鬼吧!
我惊恐地看着她,但又不敢去确认。
“算了,有些事还是不要去确认比较好。”我敛起笑容,低头吃我的饭,忍耐就是我的强
项,反正我连烂工作和失婚都忍得下去了,还有什么事不能忍的。
从这天起,我和这名陌生女子开始了一段莫名其妙的同居生活。
时间大概过了一个月左右,我逐渐摸清楚这名女子的习性。
她活动的范围就只在沙发上,身体姿势几乎都维持一贯的端坐,不须进食,也没有上厕所
的需要,任何时刻都存在,完全不会消失;她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她朱红的双唇偶尔微启
,但就是一点声响也没有,就连气音都听不见。
当我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她也会盯着电视看,有几天我索性把遥控器放在她身边,但她似
乎又毫无兴趣,从来没看过她转台或是发表过什么意见。有时我会利用客厅的电视外接游
戏机来玩,对于特效绚丽的射击游戏和赛车游戏她会特别有所反应,表情看上去相当兴奋
。
但如果太过靠近她,耳朵里便回出现相当沉重的回音,像是硬币掉入又宽又深的铁桶里一
样。于此同时,甚至还会让意识出现模糊的现象,令人极度不舒服。
虽然我不确定她是不是“鬼”这类的东西,但至少可以确认的是她一定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有想过,这会不会是我的幻觉,至今为止我也不时这么怀疑。要验证这个也并不困难,
找个人来家里看看是不是只有我看得到就行了,但这样的做法两个问题。
第一,我没有可以邀请到家里玩的朋友。
第二,万一其他人真的看得见,一被问起来也是很难解释。这对一个失婚中年男子来说,
并不是一件多光彩的事。
于是,也就这么得过且过了一段时间。
从她出现在客厅起约莫半年吧,事态突然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某天假日清晨我刚睡醒,正打算去弄点早餐吃,经过客厅时赫然发现平常都待在那个位置
的女人不见了。
我用毛巾擦了脸,以为自己看错了,但经过再三确认,她的确不在位置上,我竟感到前所
未有的失落感。
就在我撇过头准备去找人的同时,空气中飘来一股香味,仔细闻,正是从厨房传出。
我焦急地循着气味走到厨房,看见桌上摆着煎好的培根、一尾虱目鱼和一杯咖啡。那女人
背对着我,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仿佛穿透过她的身躯,让人看不清她的身影。
用不了多久她就发现了我,随即转过头。
“妳......原来妳可以移动喔?”我搔了搔头,总觉得半年前到现在的一切都是这
么的让人猜不透,全身上下都充满了谜团。
她依旧没有说话,但表情不知为什么和以往不同,总觉得有些凝重。
我低下头端起餐盘,打算拿到客厅里一起享用,抬起头发现她人又消失了。
“不会吧......”我走出厨房,发现她又端坐在沙发上,完好如初。
令人啧啧称奇的举动还不只一桩,我吃起她刚弄好的早餐,没想到仅是吃一口就令人感到
万分震惊。
我从未想过,煎得恰到好处的虱目鱼撒上薄盐,竟是如此的美味,我独自生活的这些年间
,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料理,想到这里眼泪差点就掉下来。
“我之前到底都在吃什么东西啊。”我抬头对着红衣女人笑,她也微微点了头。
当天下午,我到大卖场采买日常用品,脑袋里除了虱目鱼的余韵之外,都是那女人突然可
以自由移动的理由。但即使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任何可能性,毕竟那早已脱离了常识的
范畴。
就在我结帐完后离开卖场时,冷不防地突然一阵耳鸣,接着四周的环境声音顿时消失。我
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却听不见人车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诡异的歌声:
西北雨──鲫仔鱼......𩾀鲐兄拍锣鼓......土虱嫂,日头暗揣无路
......西北雨直直落──
那忽远忽近、断断续续的声音,听不清楚是男是女,一切都显得非常诡异。我摀著耳朵,
快步走着,越走却越发现那声音似乎就在自己身边,不知不觉我发现自己已经迷了路,走
到一个毫无人迹的公园里。
这一带我很熟,应该还不至于迷路才对。
“这里本来有公园吗?”我缓步走着,大概因为耳朵异样,我开始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我靠着一颗树慢慢坐下,试着让自己舒服点,但我发现事情不太对。
四周骤然下起大雨,毫无预警,没有任何预兆。
还好这棵树还能遮点雨,让自己不至于淋湿。
就在我庆幸自己运气不错的时候,前方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老人,他们穿着相
当怪异,身上一块一块像是鳞片的东西相当超现实。两个老人猛盯着我看,最后甚至直接
毫不掩饰就朝我走来。
“哇啊!”
等到那两人一靠近,我顾不及自己的头痛和雨势,立刻拔腿就跑。因为我看见那身上都是
鳞片的老人,两侧腮帮子都有开口,双目凸凸,就像是两条鱼一样,最吓人的是,那两人
的双嘴开合之间,还露出细细的尖牙。
太扯了吧!我到底看了什么?
我也不管前面的道路通往哪里,吸起气来就是一阵乱跑,并且不时回头去看。还好那两个
老人外观虽然恐怖,但移动速度颇慢。他们步伐虽大,走起来却像是在动物园穿着布偶装
的工读生,左右摇晃得像是随时能倒下。
咚、咚、咚!
那貌似鱼类的老人开始像弹簧一样弹跳了起来,试着加快前进的速度。凸起的眼珠差点没
掉出来。
“咳、咳!”
雨水像是被拍落的珍珠,用力地砸在身上十分疼痛。我一时吸岔了气,但又不敢减慢速度
。我有预感,一旦被那两个老人抓到下场肯定非常悽惨。
跑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听见刺耳的汽车喇叭声,这才确定自己走回自己熟悉的街道上。方
才下的大雨也停了,但我眼前的马路干得像是要裂开似的,没有一点下过雨的迹象。
就连被方才那场完全不讲道理的暴雨摧残、现在喘得奄奄一息的我,全身上下居然没有一
点被淋湿的痕迹。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浑身无力,只想随地躺下休息,四十岁还得勉强自己这样跑也
实在到极限了。
我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在确认那两个怪人没有跟上来以后,拖着脚步和刚刚采买的生活用
品回到家中,然后在客厅的地板上随便就是一躺。
我闭起眼喘气,上次这样奔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十年前?十五年?还是更久
?
躺在地板的我突然觉得自己浮了起来。接着,头部感受到一阵软绵绵的触感。
我睁开眼一看,原来是我正枕在那红衣女人的膝上。说也奇怪,本来会因为太过靠近而感
觉不舒服的症状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心感。
我看着她明亮的双眼,她在微笑、却更像是在担忧。
“我回来了。”我举起手边的购物袋,闭上眼休息。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躺在沙发上,而她则是端坐在茶几前的小凳子上。
“啊,对不起,刚刚睡着了。”我赶紧也端正坐姿。
“......”
“怎么了吗?妳看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今天甚至还会离开沙发的位置......呃,
不要误会,我不是说妳不能离开,只是我没想到原来妳可以离开那里。”我手忙脚乱地解
释。
她依旧一语不发,但手却有了动作。她将手向前一伸,一张名片出现在茶几上。
“这个是?”
上面写着“舒月厅”。
※
“喂?......妳好请问是舒月厅的驻事蓝小姐吗?”
“不是,我是工读生。”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是个年轻男孩。
“是这样,我有个麻烦......”
“有麻烦去找警察啊,我这里是古董店。”
“等等,听我说完,我这样说有点奇怪,但是我还是想问一下,你们那边有处理看到鬼之
类的工作吗?”
“没有,欸──大哥,你确定没有找错人?”
“不是啊,我这......”我看向红衣女人,一边揉着太阳穴想着要怎么解释目前的
情况。
她交给我一张名片,理所当然是示意我去打这支电话吧。既然如此,那肯定有其意义。姑
且不论从她身上拿得出这么“世俗”的东西看起来充满了违和感,我还是对着电话那头详
细交代了这半年发生的事,从我客厅出现红衣女人开始到今天她能够移动,以及我在路边
遇到似鱼似人的怪事,全都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电话那头充分地表达他的毫无兴趣,完全不搭腔,基本上就是把话筒放著让我讲的程度了
。
不过当我说到耳里不时会传来《西北雨》这首童谣的声音时,电话那头的男孩态度顿时一
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你刚刚讲一大堆,为什么重点不早讲?”
“我哪知道你的重点是什么,你又没说!”
“我有!”
“不,你没有。”
“啊算了,这样吵没意义,你留一下地址和电话,我们晚上九点到你那里可以吗?”
“可以,拜托了。”我留完联系方式和地址后挂上电话。
※
叮咚!
孤单的门铃睽违了数年终于又响了起来,要不是这个门铃声够响亮,我都差点忘记门铃作
用是什么。
我打开门,门外是一名穿着水蓝色洋装的女人,女人五官相当秀丽,但看起来仍有些稚嫩
,看起来倒还比较像大学生。
“你好,我是舒月厅负责人,我姓蓝。”
“妳好,我是打电话委托你们的小陈。来,请进。”我邀请这位蓝小姐进入屋内的同时,
也开始担心起等等可能发生的事。
万一这位蓝小姐也看不到那女人、万一一切真的是我的幻觉......说不定这一切都
只是个失婚中年男子为了满足自己的幻想,我不由得担忧了起来。
蓝小姐进了屋内,立即和沙发上的女人打了照面。
“啊,原来真的在这里。”蓝小姐说。
好险妳看得到!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不是我的幻觉。
“这么说来,妳知道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吗?妳知不知道她是谁?”
“嗯。算是。”蓝小姐沉思了片刻,接着说:“不过说真的,我并不清楚她的身分背景,
虽然是有一点线索可以推敲,但我也没有把握。”
“这样啊......”我有点丧气,本来听蓝小姐的口气,似乎是认识这位红衣女人,
但看起来似乎不是这样。
不知道为何我感到很抱歉,还是开了口:“我先说喔,她是突然就出现在我家里,不是我
去绑架来的嘿。”
“这个我知道。”
蓝小姐在红衣女子的对面搬了张小板凳坐下,她仍维持那一贯的微笑,就像过去半年一样
。
“陈先生,你说你偶尔会听到那首童谣,我大概可以理解。但你怎么会知道要联系舒月厅
?”
“喏──”我递出那张名片。
蓝小姐看完后微微地点了头,说道:“原来如此,看来我们运气都不错呢。”
“我们?”
“说来话长。总之,因为舒月厅发生了一些事故,导致一本书被撕烂后里面的书页四处散
佚,而你所看到的现象,就是这些飞散的书页被施加了某种诅咒后在作祟,我们正在苦恼
要怎么找回那些弄丢的书呢。但运气不错的是,当初这本书里恰好就夹了舒月厅的名片,
这对我们来说是个不错的开头。这些话对别人说起来可能难以理解,但是你好歹也经历了
半年,应该多少都习惯这种事了吧。”
“呃,所以,她并不是真的存在?她只是一种诅咒吗?”我倒抽一口气。
“也不全然是这么解释。”蓝小姐对那女人报以一笑,两人似乎能以眼神沟通。
“虽然她本来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人物。不过,任何现象,就算是只有少数人才看得见,只
要曾被观测到,那就真的存在。即使她是被写下来、创造出来、或是画下来,都是一样的
。只是存在的位置和我们不一样而已。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到你家里来,就只可能是缘分了
吧。”
“缘分啊......”
“虚实之间的界线,并不是永远那么分得那么清楚,也才会导致这些其它世界的访客有机
会得以造访。这不就是缘分吗?”
叮咚!
就在我们对话的同时,门铃又响了。
“咦?妳们工读生也来吗?”我转身准备要去开门。
“等等!”蓝小姐制止了我。
叮咚!叮咚!叮咚!门铃声依旧响个不停。
“我从我们工读生那里听说了,这半年来到今天突然的变化,我想有些事情需要和你先说
清楚。是关于《西北雨》这首歌的事。”
“有什么问题吗?”
“你记不记得这首歌是怎么唱的?”
“大概记得,总之就是西北雨直直落──”我拉开嗓子准备开唱,没想到马上被蓝小姐挥
手制止。
西北雨直直落,鲫仔鱼卜娶某,𩾀鲐兄拍锣鼓,媒人婆仔土虱嫂,日头暗揣无路,赶紧来
火金姑,做好心来照路,西北雨直直落。
“你记得歌词那就最好,我们只需要从歌词里的线索下手就可以了。这首歌的前半段,在
讲的就是鱼娶亲的故事。”
“鲫仔鱼要娶老婆的部分吗?”
“那么,这歌词里有提到鲫仔鱼要去迎娶谁吗?没有对吧,只有单纯描述了娶亲的队伍和
过程。而这段过程,则被我刚刚所提到的诅咒,具体化地给予了生命。”
“那么她是?”我望向红衣女。
“我想她就是这诅咒为了填补歌词里,对应那没有被提及的部分所被创造出来的。”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为了满足一条鱼娶不到老婆的遗憾,特地大费周章的帮他创造一个,有这么善良的诅咒
吗?”
那红衣女人的表情越来越焦急,还前所未见地皱了眉,嘴角微微地动了动。
“但显然这位小姐对这婚事不是很满意,所以才演变成现在这样。”蓝小姐笑了出来,看
起来这件事相当有趣。”
“咦?什么意思──”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人家本来要迎娶的对象突然消失了,所以这才在这人间到处寻找,在遍寻不著的情况下
发现了你,可能也察觉到了你身上有着和他们一样的气息,所以囉──”蓝小姐将浏海拨
至耳后,继续说:“现在跟着你上门来讨老婆了。”
“不会吧!”我冲到门前的猫眼对着外面看,果然两张怒气冲冲的鱼脸正在猛按电铃。这
电铃平常没人按,想不到今天一按就按到足以令人崩溃。
有够吵的,以后我要把电铃拔掉!
我算是很会忍耐的人了,此时也被搞得焦躁不安。
“现在该怎么办?”我手足无措的向蓝小姐求救,过去半年来我一直提心吊胆会有人出来
揍我、要我签本票之类的,想不到还真的发生类似的事情。
“我的工作除了是回收飞散的书页外,最重要的当然就是来帮你排除这个问题,请放心吧
。”
蓝小姐一边说著话,一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块褐色的破布和一个小香炉。不过就一个
转头的时间,她居然可以变出这些东西,刚刚也没看她揹著包包之类的东西。
“要怎么做?”我问。
“应该说,你想怎么做?”
“蛤?”我觉得一头雾水。
“虽然你看得见她和外面那两只鱼,但她们仍不属于这个世界。我的想法是,开启两边虚
实相接通道,把你和这位小姐以及外面那两只鱼老兄,送回另一边、那个被诅咒创造出来
的空间,然后你想办法顺便把书页带回来让我处理掉,最后我再把通道关闭,这一切的异
象就会消失。”
“我有个问题。为什么前半年间她都只会维持在同一个地方不会移动,直到今天开始才突
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我问。
“详细原因如何我不太确定,但最合理的解释是,她们要适应这个世界的环境似乎需要很
长一段时间,而今天只是刚好时候到了。”
蓝小姐摊开破布,将香炉摆上。
“准备好了吗?”
“没准备也不行了吧。”我苦笑,门外那两只鱼人按电铃未果,开始敲起了我家大门,看
来要不了多久门就会被敲坏了。
“那就开始吧。请你过来坐在这位小姐的旁边,我会把你们连带外面那两只鱼送到另一边
去。届时请记得协助我,把那一张书页带回来。”
我依照她的指示坐下,恰好和红衣女子对上眼。
她的脸色苍白,像是在微微地叹息。
“你们好歹也相处了半年,有什么话要说到那边以后请把握机会吧。”蓝小姐的嘴角一笑
,仿佛在盘算什么。
她双手捧著香炉,尽管没有借助火焰,香炉依然神奇地冒出白烟。
不过多久,白烟有如巨蟒班地缠绕在我身上,我感觉到睡意袭来,接着一阵悉悉簌簌的空
气扰动声,伴随着若隐若现的歌声,顿时好像置身于云端。
蓝小姐左手捧著香炉,右手手指在破布上点着。
我觉得好困。
※
这里是哪里?
我立足于一块高地,看着眼前一片翠绿的田野,满肚子困惑。
天空下著雨,但日照却意外的明亮。
远方依稀看得见抹茶色的丘陵,还有几栋房舍,看上去像是画一样,几乎只有油彩才看得
见的配色。
我的身后是一座小庙,没看见庙内供奉什么神明,空荡荡地只有两个石花瓶,上头插著看
不出品种的黄花。
“这里的空气不错吧。”突然,我的左侧传来轻柔的女声。
我回头看去,竟然是那红衣女。
此刻的她撑著纸伞,在雨中看上去就像一朵鲜艳无比的红花。
“比起我的客厅来说,这里简直就是仙境。”我微笑,这倒不是我胡诌的。
她将伞撑高,示意我进到伞下。我踏步过去,想代替她撑伞,却遭到拒绝。
“在这里,身高高的人才有资格撑伞。”
我仔细一看,她的确算是高了,大概一百七十公分左右,但和我比起来其实应该是不相上
下。
“好。”我呆呆地回应,一时之间想不到其他的词汇可以用。
我们两人踏在田间小路上,慢慢地走着,却一句话也没再说过了。
雨势未停,珍珠般大小的点落在纸伞上发出哔剥声响,像是替我们争相发言似的。我不时
偷望向她,她的嘴角仿佛永远都挂著微笑,此刻也不例外。我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总觉得
我也只说得出言不及义的寒暄,与其破坏此刻的安宁,还不如珍惜当下的气氛。最后我不
禁在心里祝祷,希望这条路可以没有尽头。
我俩向前走了许久,她引着我到一栋用茅草和砖头搭建起来的房舍前停下。
仔细观察会发现,这栋屋子与其说是茅草和砖头搭起来的,到不如说是画出来的,虽然有
窗户,但却看不到屋子“里面”,因为这座屋子根本没有“里面”的概念,他就是像是样
品屋,精准一点说,根本就是模型。
门上贴著一张纸,上头沾有红红的、像是血迹的印记,墨水已经模糊的字里行间勉强能看
出上头写的,正是《西北雨》的歌词。
“看来就是这个了。”我伸手取下纸张,这下蓝小姐交代的事情就轻松完成了。
“你该回去了。”
我不以为然地说:“我回不回去好像无所谓,反正那边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她伸起手摀著嘴笑了:“你不回去,那张纸怎么还给人家。”
“妳呢,妳会怎么样?”
“就勉强嫁人囉。这里还算挺不错,就是一直下雨挺烦的,这年头当个山魅也是不太容易
呢。最遗憾的是,这里没有《战速飙风》可以玩,我一直想玩看看呢。”
《战速飙风》是我常常在客厅接游戏机玩的赛车游戏,想不到这居然是她留恋人间的理由
。
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喀、喀、喀──
前方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
我撇头看去,是一队长长的娶亲队伍,有的人扛轿、有的人捧花、有的人拿着不知道是什
么用途的乐器。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盔甲、两颊有腮的鱼人。
一旁还有条鱼人用他身体两侧的鳍提着锣,另一个则是长著胡须的大婶,正拿着红色的本
子正在到处跟人收钱,总之,这娶亲队伍看上去有些滑稽。
“不嫁不行吗?”
“可以的话我干嘛躲到你家。”红衣女喀喀笑了两声,说得云淡风轻。
娶亲的队伍行进到我们眼前,相距不到十公尺的距离。
为首的鱼人满脸怒容,高举长矛向地一击。
“喂,妳干嘛到处跑,妳知道我找妳有多辛苦吗?”鱼人开口说话,想必他就是鲫仔鱼本
人了。
红衣女伸手一拨,示意我后退。
“哎呀,这段时间也是辛苦你们了,人家只是想说嫁人前到处看看,哪有这么夸张,让你
们搞这么大排场。”她笑着回应,但脚步却微微向后一缩。
“真是的,太不应该了,下次改进啊。”鲫仔鱼转头对正在敲锣的小弟说,只见他一脸无
奈。
“那么玩也玩够了,都搞了半年了,现在已经可以嫁来我家了吧。我们聘礼都如山神要求
,给足十年溪虾鱼货,总不好反悔吧。”
“啧,我又不喜欢吃那种东西。”她的手微微颤抖,声音也不太自然,想必对她来说,鲫
仔鱼所提到的必然是某种制约吧。
“喂,只有我想吐槽那只鱼还供同类给山神吃吗?”我低声问道。
“这种小事别在意啦......”她也低声回我。
我打定主意了。
“妳不想嫁,那我们就跑吧。”
“什么?”
不等她回应,我牵起她的手往来时路跑去。
“妳不是想玩游戏吗?我家有PX5主机!这理由够充足了吧。”我牵着她往回拔腿狂奔,
一
边大叫。
后头娶亲的队伍顿时一阵骚动,各种咒骂声朝我们这里而来。
“你是笨蛋吗哈哈哈哈!”红衣女虽然在骂我,但却笑得十分开心。
“别跑!”后头的娶亲队伍不知道谁喊了这一声,但是理所当然地是一句废话,我怎么可
能停下脚步。忍耐向来是我的强项,但可不代表我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委曲求全,尤其是当
她明明有得选择的时候。
鱼人真如其名,一旦离开水面,移动的速度便有限,尽管怒气冲冲的死命追赶着我们,却
还是一蹦一蹦地前进,论速度完全跟不上我们。
但这雨下得似乎更急了,我发现她撑伞的手开始越发支撑不住,每一波跟着强风袭来的雨
珠都是一次重击。我露在伞外的手无意间被雨水弹中,痛得我赶紧缩手。这雨水坚硬得像
是弹珠,如果速度再快一点,恐怕已经到了可以打死人的地步了。
我再低头一看,雨水在地上逐渐汇集成,从田间淹上了路面。
“啧,再加快速度吧。”红衣女眉头一紧,伸手向地上一挥,我们所奔跑的平整田间小路
顿时成了下坡。
“这样快多了吧。”她得意地笑了笑。“说也奇怪,刚回来这里的时候我还嫌我们走得太
快,现在则是恨不得插了翅膀用飞的过去另外一边。”
这坡度相当斜,我们几乎是用溜滑梯的方式溜下,连跑步的力气都省了下来。
“前方就是土地庙了,我们从那里过去!”她大喊著。
我在雨中瞇起眼,果然离小庙的位置只剩下几步之遥,看来可以安然脱身了。
就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却马上被眼前的景象狠狠甩了一巴掌。
前面淹水了。
不只是我们可以顺着被制造出来的斜坡溜下,大量的雨水也同时顺势流了下来,汇聚在小
庙的前方。
水面突然涌起了漩涡,从底部溅起了白花。一张凸目鱼脸出现在我们眼前。
“呼、呼──跑这么急还不是要乖乖就范。”说话的正是那只鲫仔鱼。
“这种主场优势会不会太超过了!”我伸出拳头,大吼:“有种回去陆地单挑啊!”
“你疯了啊,还是当我白痴?”鲫仔鱼笑着,他半身泡在水里,身上的鳞片盔甲闪耀着光
芒。“要不是我年纪大了,脾气好很多,不然我年轻时一定给你一刀。”
他说话的同时,也举起他手中的矛。
我很想抱怨他嘴里这样说,但手上的攻击行为也没有要停止的迹象啊。不过我觉得和一条
鱼讲逻辑好像就是哪里怪怪的。
“要比年纪我也不会输啦!”我大声喝斥回去。
“冷静点,至少让这个人回去,反正你目的都达到了。”红衣女向鱼人替我哀求着。
“妳闭嘴,妳的帐还得另外找时间算呢。这么护着这男的,妳该不会以为自己能够像他们
一样,可以在那边正常生活吗?抛弃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红衣女手低下头像是在思考这番话。
“幻想吗?说到底,你们这群鱼仔才是被幻想出来的产物吧。人家就不想嫁,还整天要肖
想,我看你比幻想还会幻想。”我愤恨不停地说。
鲫仔鱼脸色一沉,似乎戳到了他的痛处。
“哈!你就继续嘴硬吧。当你死在这里,可是连阴间去都不了囉。”鲫仔鱼话刚说完,手
上的矛冷不防地就突刺而来。
“喔干!你这......”
我试着闪躲,但速度却远不及半身泡在水里的鱼人。眼看长矛朝我喉咙钻来,却只能坐以
待毙。
我只能闭眼。
“啪”地一声,矛硬生生地给拦了下来。
“妳!”鲫仔鱼暴怒吼著。
我睁开眼,只见红衣女用袖口薄纱卷住了长矛。
“我从来不担心会离不开这里。”她说。
“只要我想走,本来就没有人拦得住我,我可是山神的女儿。”她的柳叶眉挑起,脸庞浮
现她招牌的微笑。
“咦?”
四周低扶的芒草起了旋风,“唰”一声,劈开横行无阻的雨水,一道洁白的身影破空窜出
,定睛一瞧,牠的背上披着蓑羽,英姿拔挺地展开双翼,几乎足以掩盖了整个视线,是一
只巨大的白鹭鸶。
“不过就是只鸟,嚣──”
鲫仔鱼还没说完,就让白鹭鸶一张嘴给吞掉了。
我不由得看傻了眼。
红衣女倒是笑得很愉快,说:“我的好弟弟,来得真是时候。”
“要走得快,他的那群小弟不用多久就会跟上来了。”红衣女没等我反应过来,拉着我便
向小庙急奔。白鹭鸶亦跟在后头,像是护卫一般。
果不其然,很快地就听到远方传来的叫嚣声和敲锣打鼓的声音。
“跑!”红衣女拉起我的手愉悦地迈进。进入小庙时,还不小心踢倒了石花瓶。
接下来开始,我的印象就开始模糊,只记得我不断地跑,没有停歇。模棱两可的视线只看
见眼前红色的身影,上下飘荡著,渐渐地,四周失去了色彩,只剩下黑白的画面,耳边隐
约听到杂乱的歌声,那像是很多首不同的歌词混杂再一起,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接着光线一灭,什么也看不清了。
※
“啊啊啊啊!”我像是做恶梦般地惊醒,从沙发上滚了下来时还撞到了头。
“看起来很顺利嘛。”茶几前坐着一位穿着水蓝色洋装的女人,不知道她从哪泡了杯咖啡
,现在正在品尝,搞得咖啡香气四溢。
喔,对了!是我委托来帮忙处理怪事的蓝小姐。
“我们真的回来了!真的成功了!”我大声欢呼。
蓝小姐也笑了,伸手指着我手上拿的东西──一张破旧的纸,上面写着《西北雨》的歌词
。
我将纸张归还给她,只见蓝小姐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A4大小的木盒,将纸张放了进
去。
“这么一来,至少找到其中一页了。”蓝小姐自言自语说著,脸上的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气
,仿佛她才是委托人一样。
“那么这次的费用要怎么算?”
“就不收了,因为你的关系让我们店里的损失降低不少。”蓝小姐站起身,刚刚的东西又
在一瞬间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
“那么,我就先离开了。”蓝小姐微微鞠躬。
到这时候我才发现哪里不对。
“对了,她呢?她和我一起回来的”我开口问。
自从我醒来后,就没有见到红衣女的踪影,心头微微觉得不妙。
“她有来,但走了。”
“蛤!”
“‘反正不急在这时候见面’,她是这么说的。”
“好吧。”我耸耸肩,心里虽然失落,但我还是只能摊摊手。
我送蓝小姐到门外。
“你会不会觉得很不开心,忙了一大圈回来,到头来却一场空的感觉?”走到门口时,蓝
小姐突然回头问了这个问题。
我愣了一下,稍微将脖子抬起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说失落嘛,当然多少会有,毕竟
这半年都一起生活嘛。不过,这并不是我决定要带她回来这里的理由。”
“喔?”
“我只是希望一个有选择的人,不用因为任何因素而屈服。我这个人很会忍耐,过去几十
年来都是如此,我就是这样生存下来的。但,这不代表我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因为胁迫而强
逼自己忍耐。”
我摸了摸自己的花白鬓角,我很清楚岁月在我的头发在动了什么手脚。
那都是忍受一堆鸟事的痕迹。
“任何一个人都应该能有自己的选择,而且被所有人尊重。这是她决定活在这个世界开始
,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感受。所以──”
“所以,我懂了。”蓝小姐笑得更开了,她似乎心满意足的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要
在这个世界活着就会有机会,所以,接下来也请保重。”她再度鞠了个躬。
蓝小姐离开后,我瘫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却什么也无法入眼。
我很确定心中被满足了什么,但同时又缺少了一块。像是永远拼不齐全的拼图,虽然不是
不能看,但就是有那么一点点扼腕。
“今天就早点睡吧。”我关上了电视。
※
几个星期后的一个雨天,忘记带伞的我搭著公共汽车下班回家,在雨中快步奔跑回家门时,看
到一个形迹诡异的红衣女子撑著伞在巷口溜达。
本来在奔跑的我,越走越慢,缓缓地走到她身边,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她将伞提得老高,要我进到伞内。
她跟我说,最近PX5出了一款新的赛车游戏,她很有兴趣,不知道我有没有空可以陪她一
起玩。
她细细的柳叶眉微挑,笑得令人如痴如醉。她身穿和她唇色相同、红得令人难以忽略的短
袖上衣,一头黑色长发自颈后侧肩而下,瀑布般地不见尽头,让她的鹅蛋脸更加显眼。除
了肤色异常的苍白以外,她可以说是美得不像这人间产物,就像从画走出来一样。
“当然有空。”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