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朋友大家好。
很抱歉拖了这么久才更新,因为疫情非常严重的影响到我的生活规划。
年初在创作的时候,因为已经要长期出国了,所以国内的很多事情都处理好了,结果因为
疫情的关系,所有出国的事情被HR通知可能会被取消,这其中也花了一些时间来回,机票
也是各种订了又取消又改订别的路线,最后确定无法出国,又要处理在台湾的住宿等等的
状况。
而在疫情发生之后,我工作的产业又受到疫情严重的打击,所有工作都取消,有很长的一
段时间必须想办法做一些其他的工作生活,完全没有时间可以创作。
这篇文章当时写到一半,过了半年之后终于有空把他写完,在这半年间有很多跟我同行的
朋友因为台湾表演艺术完全停摆,生活也遇到许多困难,现在终于台湾的表演艺术复苏,
我做了一些演出,至少确定生活比较稳定了,也终于有空回来把文章补完。
希望大家还记得这个系列,接下来会慢慢的把文章完成,也感谢担心我的人,我身体健康
,请大家不要担心。
没出国也是好事,幸好我还在台湾。
接下来有空的话,想说写长篇的过程中,也顺便写几篇短篇,敬请期待。
那么,就请大家手下留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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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声明,本作品为创作作品,如与现实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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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清无鱼系列:浮生若梦
第五章 一树之阴
这天,我一如往常的在打扫神社庭院时,看到鸟居外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小的身影,我
将扫具托给身旁的精灵,走到鸟居旁确认。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只小小的白狐,正躲在鸟居的柱子旁,露出蓬松的白尾巴。
“有事吗?”
小白狐听到我的声音,颤抖了一下,从柱子后面露出了秀气的小脸。
“──请问是青梧大人吗?”
小白狐动了动鼻子,似乎在嗅着我的气味。
“是我,你找我有事?”
“这是信太的葛之叶请在下转交给您的信。”
小白狐伸出双手,他的手上捧著一张翠绿的树叶,我伸手接过树叶。
“那、那么在下就先告辞了!”
“长途奔波应该很辛苦吧,你可以在神社内休息一下再出发。”
看着小白狐一副赶着回去的样子,我出声阻止他。
神社里的水很干净,也有神力,只要喝一点就能够回复他的妖力,这样他回程也能更轻松
吧,看他的体型还这么小,应该妖力本身就不太足够吧。
“没问题的!在下正在严格的锻炼自己!”
“──你还只是个孩子吧,妖力这种东西不能急的,只能靠时间慢慢增长。”
除了时间以外,要突破妖力的限制,还需要深刻的痛苦──我没有说出口。
告诉这么小的白狐,他也不会理解吧。
既然他坚持要离开,我也不好阻止他,我站在阶梯上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之后
,我低下头端详手上的树叶,树叶在我手中幻化成一封书信。
信上是来自葛之叶娟秀的字迹,她说有事相求,希望我能在两天后的夜晚前往京与她相见
,并提到她也有邀请柴右卫门夫妇到场。
京吗──
我想起那些曾经让我流连忘返的街道,心中有点徬徨,不知道是否应该赴约,也不知道自
己是否做好准备面对自己不断逃避著的过去。
“还好吗?”
身后传来三轮的声音,我赶紧把信塞进怀中。
“──三轮大人。”
我转过身,三轮正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着我,我迟疑了一下,想着是否该和三轮商量,最后
还是把塞在怀里的信拿出来。
“我收到葛之叶的来信,希望我前往京,说她有事想请我帮忙。”
“信太的白狐是吧?既然是重要的朋友,我觉得你应该去的。”
“但是──”
但是我很害怕,再前往那个地方。
我没有说出口,三轮却像是察觉到我心中的想法一般,露出安抚的微笑。
“──恐惧在面对未知时是必然的,但是现在你已经都了解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三轮伸手揉揉我的头,他很久没有这样做了,给我一种安心的感觉,我忍不住瞇起眼睛。
已经不想再牵扯进去人类的事务之中,只要知道这一点,前往京也不会是什么难事吧。
我在和葛之叶约定好的时间来到了京,当我到达京内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京的城市风貌,就和我记忆中一样,没有什么改变。
以人类的姿态走在夜晚的京的街头,或许是因为入夜人潮都消失的缘故,虽然是熟悉的街
道,仍然给我一种陌生的感觉。
不过让我感到陌生的,是一股诡异的气味,像是有什么生物腐烂了一般,淡淡的臭味。
我知道这是什么味道,是瘴气的味道,过去在北陆旅行时,曾经去过被一位入魔的大妖怪
占领的山头,那座山头也是同样的气味。
但是照理而言,入魔的妖怪不敢随意入京,毕竟还有贺茂大人和阴阳寮的存在,为什么会
有这股瘴气的臭味呢?
虽然觉得奇怪,但是我已经决定不干涉人类的事了,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在空气中寻找葛之叶的气息,前往京内的一所宅第,远远的就看到人类姿态的葛之叶和
柴右卫门夫妇的身影,正站在门前交谈。
“抱歉,我来晚了。”
“青梧!一阵子不见你竟然又长大了啊!你过得好吗?”
难得看到柴右卫门穿着人类商人的服装,他一看到我,立刻用双手紧紧抱住我,感觉肋骨
都快被他折断了,阿增则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我们。
对妖怪而言,几十年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但是柴右卫门总是搞得好像几百年没见一样。
“我很好,孩子呢?”
“在淡路活蹦乱跳的,最近觉得他有点黏人,想把他丢去佐渡了,还想再生几个呢。”
“不要乱说话,快把青梧放开。”
“痛啊!”
柴右卫门被旁边的阿增用拳头敲了一下头,才终于把我放开,我也终于能够好好向葛之叶
打招呼。
“葛之叶,你还好吗?”
“我很好。”
葛之叶露出熟悉的温柔微笑,她穿着很像人类的贵族女子会穿的和服,非常适合她,也让
我回想起很久以前我和她还有柴右卫门一起在人类的城市胡闹的时光。
我想起她信中提到有事情需要帮忙,难道是跟京现在的状况有关的事吗?
“那么,你找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先进去再说吧。”
葛之叶带着我们三个进到宅第中,但是直接绕过房子到了后面的庭院,她让我们在面向庭
院的缘廊坐下。
“今天我找大家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请各位帮忙──”
葛之叶难得面带严肃,但脸颊有点泛红,似乎又有点紧张的欲言又止。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吧!淡路的大狸猫柴右卫门绝对赴汤蹈火在所不──”
“那你就闭嘴让她说啊!”
“呜啊!”
阿增的右拳打断了柴右卫门的热血发言,一段时间没看到这对夫妇逗趣的相处模式,我脸
上也忍不住泛起了笑容。
“葛之叶,放心吧,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其实是,我要成亲了。”
什么?成亲?
葛之叶吗?
葛之叶说出口的话,让在场的我们都吓了一大跳。
“成亲?跟谁成亲?跟哪个混帐东西?想跟葛之叶成亲得先过老子这一关啊!”
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是柴右卫门,他从缘廊上跳了起来,一副气得快要不能维持人形的样子
,胡子跟尾巴都露了出来,看到他这个样子,阿增立刻站起来给了他后脑一记手刀,再踹
了一下他的膝盖让他坐回缘廊上,所有动作如鱼得水非常顺畅。
“抱歉抱歉,我们家这个笨蛋爸爸总是太激动了,葛之叶,恭喜你啊!”
阿增开心的握著葛之叶的手,葛之叶露出害羞的笑容。
“──你要跟谁成亲?”
我无视坐在缘廊上抚著刚被阿增用手刀打过的后脑大喊著“对啊哪个混帐东西啊”的柴右
卫门,向葛之叶问到。
“──跟住在这个宅第的人类成亲。”
葛之叶迟疑了一下,缓缓的、试探般的说。
──竟然是人类吗?
“啊啦,那位人类是个美男子吗?”
在我跟柴右卫门还在咀嚼这句话的意思时,握著葛之叶双手的阿增听完,只是愣了一下,
就立刻满带笑容的问,葛之叶红著脸微微的点了个头。
“大人他非常的温柔──”
“等等葛之叶,你是说,你要跟一个人类成亲吗?”
柴右卫门这才反应过来,问出了我也想问的话。
“是的。”
“人类是很脆弱的,寿命也非常短,跟人类成亲,不可能像我们以前看过的戏剧一样永远
的幸福快乐,总有一天他的寿命会迎向尽头,在那之后你只能孤单的活下去,即便如此你
也愿意吗?”
人类与神明的血脉相承,与人类成亲等于是和人类立下契约,而且还是永远不能违反的契
约,即使其中一方去世,尤其寿命短暂的人类去世的话,身为妖怪的一方将会永世都受到
契约的束缚,直到死亡那一刻为止。
“──是的。”
看着面色坚定的葛之叶,柴右卫门叹了口气,继续接着说道。
“他知道你是妖怪吗?应该不知道吧?如果他因为知道你的真实身分而感到害怕,甚至打
算伤害你的话,你能够下定决心离开他吗?”
“他的确不知道我是妖怪,但是──我也做好了准备,如果他知道了我的真实身分的话,
我一定会离开他。”
葛之叶的话让柴右卫门陷入的沉默,他难得露出严肃的表情,瞇着眼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葛
之叶。
和葛之叶认识这么久,我和柴右卫门都知道,葛之叶外表虽然温柔婉约,但其实是一个非
常固执的妖怪,过去我们一起捉弄人类时,善良的她,不愿意伤害人类,所以总是只做一
些小恶作剧。
这样的葛之叶,当对我们说出口时,一定已经下定决心了吧,要说服这样的葛之叶是很困
难的。
“──看来你已经决定了,身为你的朋友,我们会全力支持你,你说是吧?青梧。”
在场的三个人都看着我,因为我是唯一一个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的人。
我把视线转到葛之叶的脸上,她紧张的看着我,阿增和柴右卫门也露出担心的表情。
要说服葛之叶,我觉得是不可能的。
但是人类真的是可以相信的吗?正因为人类的寿命太过短暂,总是会被一些奇怪的规则给
束缚,不管是责任还是情感,最终都只会做出对自身最有利的选择,又或者是最顺从自己
欲望的决定。
在这样的状况下,与人类成亲的葛之叶,只会受到伤害吧,对骄傲的白狐群落而言,选择
与人类成亲的葛之叶,可能再也回不去原本的聚落了。
“即使已经无法再回到信太,你也已经下定决心了吧?”
我看着葛之叶的脸,她的眼神一直以来都没有改变,淡棕色的瞳孔坚定的直视着我。
“──是的。”
我看着站在我面前的葛之叶,当我发现她拥有我所缺少的勇气时,实在没什么资格对她的
决定多说什么。
“啊啊,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了,我也会支持你的决定。”
“谢谢你们──”
葛之叶像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一般,松了一口气之后身体都有点瘫软了,站在一旁的阿增
赶紧扶住她。
她清澈的棕眼溢满泪水,阿增一边用袖子帮她擦着眼泪,一边笑着安慰着她。
虽然是流着泪,但是葛之叶还是露出幸福的笑容。
葛之叶想请我们帮的忙,其实是希望我们可以假装成她的家人,参加婚后的宴会。
虽然我也提出可以用妖术改变她丈夫的记忆,但是她不希望我使用记忆相关的妖术,或许
是不希望自己与丈夫的感情中有任何虚假,也希望能让像家人一样认识多年的我们参加宴
会,了解她即将嫁给的对象。
为了不要让对方怀疑,由能够使用变化术的柴右卫门夫妇扮成她的双亲,不擅长使用变化
术的我则是扮成她的哥哥,基本上的设定,是住在淡路的商人家庭,就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
趁著从昨天开始葛之叶的丈夫前去拜会其他贵族不在宅第内,隔天早上,她就先请我们进
屋,准备晚上要参加的宴会。
“本来想请你扮成我弟弟的,没想到你忽然就长大了呢,只好请你当我的哥哥了。”
葛之叶拿出人类在正式的典礼上穿着的装扮替我换上,看着铜镜里已经成长成为青年的我
,葛之叶露出无奈的笑容。
已经变身成人类大叔的柴右卫门走进房内,看着穿好衣服的我,调侃了几句。
“啊啊,我儿啊,长的是又帅又文雅啊,跟我年轻时一模一样。”
谁是你儿子啊,不对,设定上的确是你儿子。
“父亲大人还是一样喜欢做白日梦呢,您这辈子应该是没有文雅过。”
“闭嘴!逆子!不准忤逆我!”
看来他还真是演上瘾了呢。
“这么说来,能在京有一座宅第,葛之叶的丈夫身分不同凡响啊,婚后的生活应该很轻松
吧。”
柴右卫门一副刚刚才探险完回来的表情,看来是已经未经同意的擅自在这座宅第里晃了一
圈了。
“据大人所说,虽然本家算是历史悠久的家族,但是现在已经没落了,只是低等贵族而已
,即使在京内有宅第,也没有侍从,现在的大人不过是在朝里当个小官罢了。”
“什么嘛,还以为以后可以来蹭饭呢。”
柴右卫门的抱怨声被刚踏进房内的阿增听到了,立刻就被阿增训斥了一番。
“别只想着要吃,团三郎(注1)派来的家伙们差不多要来啦,还不去门口迎接他们。”
果然她话才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喊声,我们四人一起走到门外一看,一队侍从装扮的青
年扛着装食材的木箱站在门口。
“柴右卫门,他们是──?”
我和葛之叶不解地看着柴右卫门夫妻,柴右卫门抓抓头,清了清喉咙,煞有其事的解释道
。
“咳咳,昨天晚上我寄信给佐渡的团三郎,请他们派人来帮忙准备婚宴,身为父亲总不能
让女儿的婚宴冷冷清清的吧!面子得做足啊。”
哇,原来从昨晚就开始入戏了啊这家伙,还真的是一副父亲的样子。
“──谢谢!”
葛之叶扑进柴右卫门的怀里,看起来又要哭了,柴右卫门拍拍她的头,温和的安慰着她。
“千万别哭,眼睛都要哭肿啦,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呢。”
阿增笑咪咪地招呼著看似人类青年、实则佐渡狸猫化身的人们进屋,领着他们认识宅第内
的环境。
一进到厨房,看起来像厨师的狸猫立刻熟门熟路的升起灶火,其他人则开始着手准备庭院
的宴席,甚至还有人用叶子变出了两个大鼓。
“怎么样,葛之叶,今晚大概会有多少客人到场啊?超过100个人的话这个小庭院可装不
下呢。”
因为刚刚威风了一把,柴右卫门现在看起来很有底气的样子,得意的向葛之叶问道。
“──大人说过今晚会来到现场的宾客不会太多,毕竟现在京内不太平安,只是按循古法
举行宴会罢了,听说只会邀请一位朋友来到现场而已。”
“唔──好吧,也是,昨天晚上一靠近这里就闻到一股瘴气的臭味。”
柴右卫门有点可惜的说著,一边揉揉鼻子。
果然比起我嗅觉更加灵敏的柴右卫门也有闻到这股气味,不是我的错觉,到底最近的京是
发生了什么事呢。
“等等宴会就要开始了,大人应该会跟朋友一起回来吧。”
他回来看到家里多了这么多人,会吓一跳吧,如果知道这么多的人其实根本就不是人类,
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等到宴席准备得差不多时,门口传来了一位男性开朗的声音。
“我回来了──哇!这些人是?”
大家一起前往门前,一位穿着狩衣的青年正站在门前张望,青年身后站着另一位穿着高贵
的紫袍的壮年男子。
“大人,欢迎回来。”
“阿葛,这位是藤原右大臣大人,在你身后的想必就是义父义母吧。”
穿着狩衣的朗爽青年应该就是葛之叶的丈夫,在他身后被称为藤原右大臣的男子,脸上带
著温柔的微笑,感觉好像在哪里曾经见过。
“在下是淡路的商人柴助,见过藤原右大臣,安倍大膳大夫(注2),小女就麻烦您照顾
了,这两位是贱内和小犬。”
柴右卫门立刻入戏的开始表演了起来,我和阿增站到他身边,附和着他向站在门口的两位
贵族人类行礼,安倍立刻弯腰扶起柴右卫门。
“快起来吧,义父,从今天开始就是一家人了,不需要如此多礼。”
“也别太把我当成一回事,虽然是贵族,不过今天只是一位来祝贺好友结婚的朋友而已。
”
看起来身分非常高贵的藤原右大臣扬起灿烂的笑容,拍拍柴右卫门的肩膀,向旁边的狸猫
侍从递出手中的酒壶。
“家人相聚的场合突然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听大膳大夫说夫人曾说过父亲喜欢喝酒,刚
刚出发前就从家里带来了一壶非常适合今天享用的酒。”
看来柴右卫门的老爸设定葛之叶老早就想好了呢。
“这真是太多礼了!大人快请进吧,宴席已经准备好了。”
听到有酒喝,柴右卫门脸上的开心无法掩饰,立刻领着藤原跟安倍往庭院前进,阿增轻拍
我的背示意我跟上。
我看着走在我身前的藤原右大臣,一直在想到底是在那里曾经看过这个人,二十年过去,
藤原本院大臣应该已经接近五十岁了。如果这个人是右大臣,代表菅丞相应该也已经不在
朝中了吧。
他长得有点像过去我曾见过的年轻的藤原本院大臣,但是整个人气质完全不同,骄傲的本
院大臣不可能和低等贵族交好,所以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柴右卫门领着大家入座,狸猫侍从们也已经在座席摆上了酒菜,善于言词的柴右卫门没多
久就和葛之叶的丈夫相谈甚欢,热烈的讨论著淡路的商业贸易,坐在我对面的藤原右大臣
则是微笑着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边饶富趣味的打量着我。
“这么说来,这位是阿葛的兄长吧,怎么称呼呢?”
柴右卫门听到安倍的问话,立刻转过头来对我使了使眼色,一副“自己的假名自己决定啊
”不负责任的表情。
“在下名为──苍。”
“喔喔,葛与苍,真是有内涵的好名字啊,不愧是义父,取名真是风雅。”
“唉呀,也不过是时间比较多而已,平时喜欢阅读,写写和歌,看看戏,也不算是风雅之
辈啦。”
柴右卫门得意的说著,但是这整句话里面,大概只有看戏的部分是真的吧,我从没看过他
读过什么书。
“──莫非,我和您曾在哪里见过吗?总觉得好像不是第一次见面呢。”
藤原右大臣突然插入我们的对话之中,我心中一惊,想不到他竟然跟我有一样的想法,但
我却不记得我曾经见过他。
柴右卫门皱了皱眉,瞇着眼看着我,我对他使了个眼色,要他配合我。
“──小人这次是第一次来到京,也未曾见过右大臣一般的贵人。”
“是、是啊,小犬一直都在淡路替小人打理生意,应该是您贵人多事记错了──这么说来
,小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像右大臣这样的贵人,正好有一批缟虾(注3)最近会送到淡路,
小人准备几只送去府上给您享用如何?”
“这怎么好意思呢,无功不受禄啊。”
机灵的柴右卫门立刻顺着我的话说把话题带开,正好葛之叶与阿增也端著酒菜来到庭院,
让藤原右大臣的注意力也跟着转移了。
接下来他没有再提到这件事情,我也松了一口气。
宴会一直持续到天黑之后,虽然有贵族在场,不过因为右大臣是个不太在乎礼节的人,而
且也很健谈,大家相处得很轻松,酒自然也喝的很多。
葛之叶的丈夫,是个开朗和善的好人,我能感觉得出来他身上有一股纯净的气息,虽然居
住在京内,却没有受到瘴气的影响,可能与他的家族有关吧。
或许是因为心情很好,葛之叶的丈夫不知不觉就醉倒了,葛之叶和狸猫侍从扶着他回到房
内休息。
“老爷,宅第外停了一架轿子。”
一个侍从从前院走向柴右卫门,向他简短的报告。
“应该是来接我的,那么,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藤原右大臣微微一笑,起身准备离开。
“右大臣大人要回去了吗?老夫来替您送行!”
已经喝醉了的柴右卫门挣扎着要从位子上爬起来,被坐在他旁边的阿增捏住肩膀压在地上
。
“老爷啊!您没事吧!”
“看来柴助老先生也喝醉了呢,我自己出去就好了。”
“怎么能让大人自己出去呢,苍!你送大人出去。”
阿增压着不断挣扎的柴右卫门,示意我赶快送藤原右大臣出去。
仔细一看柴右卫门的狸猫胡须已经因为喝醉的关系慢慢显示出来了,难怪阿增会出手啊,
一不小心柴右卫门可能会暴露真实身分啊。
“请让小人送您出去吧。”
我站起身伸手示意,藤原右大臣微笑着跟着我往前院走去,当我走到前院时,狸猫侍从们
已经提着灯笼站在门边了。
我送藤原右大臣走出宅第,门外站着一群抬着轿子的侍从,正在安静的等待。
“感谢大人今日大驾光临。”
“嗯,我才要谢谢你们让我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我学着人类弯腰行礼,但是面前的藤原右大臣话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我抬起头看着他,他直直地盯着我,瞇起双眼。
“──果然,您就是苍公子吧?那位天皇陛下曾经招待过从异国来的贵族,难怪我总觉得
有点面熟,我们曾经在过去天皇陛下招相工进殿时有过一面之缘。”
听他这样一说,我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心里却抖了一下。
我想起当时的回忆,当时现场确实有许多其他的官员,难道他就是当时相工忽然停下来看
相那个年轻参议吗?
看见我没有回答,藤原右大臣带着醉酒却又兴奋的表情接着说。
“天皇陛下曾在我面前提起您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二十几个年头,想不到苍公子看起来
仍然这么年轻,苍公子,您应该不是人类吧,您是神明吗?”
听到他的话,我才做出反应,立刻否认。
“大人您认错了,小人只是淡路的商人柴助之子,不是异国的贵族──”
“确实就是您,我不可能记错──”
藤原右大臣打断我的话,伸手抓住我的肩膀,瞪大眼睛看着我。
“虽然这样说很奇怪,我有一事相求──请您帮一个忙吧。”
在我离开京四年之后,朝廷发生了一次政变,藤原本院大臣将菅丞相指为支持政变的派系
,造成菅丞相被贬官到大宰府,儿子们也被流放。
两年过后,菅丞相在大宰府悲愤而亡,从那时开始到现在,菅丞相的怨灵不断在京内作乱
,先是洪水后又干旱,接着又发生许多严重的瘟疫,藤原本院大臣在十年前染病去世后,
他的儿子们也受到怨灵的侵扰得到了重病,除此之外,天皇的子嗣也同样重病卧床不起。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整个京被瘴气垄罩的缘故。
“──怨灵的事,很抱歉,我无法帮忙,我的身份不允许擅自插手人类的事。”
听完右大臣的话,我才了解来龙去脉,但是身为神使的我,是不能插手人类的事的,如果
三轮没有打算出手,我也不能擅自行动。
“我知道,我没有打算求您处理,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念在旧情,至少保护兄长年
纪最小的孩子──”
我倒是不记得我和本院大臣有什么旧情,在我记忆里的本院大臣,不过是个充满自信的青
年,我没有和他交谈过,只有几面之缘罢了。
“我和本院大臣没有什么交集,你可能是搞错了。”
“我指的不是兄长,而是兄长的妻子──在原左卫门佐之女。”
胸口忽然一紧,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我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额头冒出微微
的汗滴。
“你怎么会──”
“陛下有一次喝醉之后无意间透漏,苍公子与在原左卫门佐之女曾经有过来往──”
那个笨蛋天皇,不会喝酒就算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都搞不清楚啊。
“等等、不对──她是嫁给年过七十的藤原中纳言,不是本院大臣。”
我打断右大臣的话,虽然是我不想回想的记忆,但是确实是跟和右大臣说的有所出入。
“──说来惭愧,对苍公子您而言肯定是难以想像的吧,但是中纳言大人在酒后将北之方
大人送给了兄长,从那时开始就成了兄长的妻子。”
连妻子都可以送给别人,人类果然是超乎我的想像。
对我们妖怪而言成亲契约是比性命还重要的事物,但是人类竟然可以这样随意的对待自己
的妻室。
想到吟被这些握有权势的男人玩弄在手掌心之中,我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但我也无能为力
改变这个现况。
──因为,拒绝我的人是她啊。
“十年前在兄长去世之后,北之方大人生下了兄长的儿子,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受到怨灵的
伤害,将刚生下来的孩子送到了月轮寺(注4)。”
“如果已经送去寺庙了,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过去在京生活的时候,我也曾经和吟去过几次寺庙,京附近的寺庙都有法力强大的法师,
应该是不会受到怨灵的侵扰。
“您有所不知,天皇陛下的皇女也是被送去寺庙里保护着,却还是忽然间就去世了,现在
京内纷扰不断,请您看在过去与北之方大人之间的旧情上,帮忙保护兄长的幼子吧。”
“──我没有办法答应你,请回吧。”
我面无表情的说著,右大臣看着我,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放弃了,露出遗憾的表情。
“好吧──是我强人所难了,那么我先告辞了。”
看着藤原右大臣上了轿子离开后,我心烦意乱的转身回到庭院。
庭院的宴席狸猫侍从们已经把庭院收拾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柴右卫门一个人坐在缘廊上继
续喝着酒,虽然还是大叔的样貌,但是除了脸上的胡须之外,尾巴也跑出来了。
“再喝下去会现形啊。”
我走到柴右卫门旁边坐下,这家伙竟然还留了一个酒杯要给我啊。
“──青梧啊。”
我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狸猫酿的酒比神社的神酒还要烈啊,让我的嘴里又刺又麻的。
“怎么了?”
“你要去吗?月轮寺。”
竟然听到了啊,这个醉狸猫。
“我都不知道你竟然有偷听这种嗜好啊。”
“我才没有!我只是担心你啦,你不就露馅了吗?竟然让那个人类知道你的身分啦。”
的确是露馅了没错,我总觉得那个藤原右大臣,不会曝露我的身分,虽然人类都不太可信
。
“我觉得你应该去一趟月轮寺,把这么小的孩子放在那边,会被爱宕山的天狗们抓去吃掉
吧。”
──你说什么?
“啊──你不知道吧?爱宕山(注5)是大天狗太郎坊的老巢呢,听说天狗们最喜欢吃小
孩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把吟的孩子放在那里也太危险了吧!
我站起身,正准备变回青鹭的形态时,忽然感觉到柴右卫门的视线,停下动作转头看着他
,他脸上正挂著讪笑。
“──你这家伙,是骗我的吧。”
我坐回缘廊,往自己的酒杯里斟酒,柴右卫门在一旁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也不算是骗人啦,那边真的是大天狗的老巢啊──只是他们不会随便对人类孩子出手,
不过、当然也不会保护那个孩子吧。”
──真是狡猾的臭狸猫。
柴右卫门看着我,啜饮着手中的酒。
“青梧啊,我是不打算问你以前在京发生过什么事,但是有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吧,我们不
是妖怪吗?一直以来不都是随心所欲的生活着吗?”
“──是啊,我曾经也是这样想的。”
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一回到京这个地方,就好像变回之前还在京的时候的我一样,要做
什么之前总是畏惧著。
我把酒杯举到嘴边,浓烈的香气灌进我的鼻子里。
“那就去啊,扭扭捏捏的像个人类一样,我们可是大妖怪呢,有什么好怕的。”
我一口饮下杯中的酒,刺麻的口感顺着我的喉咙而下,让我的胃微微的发烫。
“──我去去就回。”
我站起身,变回青鹭,朝着西北方飞去,还能听见柴右卫门在我身后喊著“早点回来啊”
的声音。
虽然是只笨狸猫,但是不可否认,有时候他说的话也是挺有道理的。
我在明亮的月光下飞行,来到了位于爱宕山上的月轮寺,沿途仍然闻到浓浓的瘴气臭味,
直到进入森林才比较淡一些,看来那个孩子被怨灵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情吧。
在穿越森林的途中,我遇到了一群年轻的乌天狗(注6),他们好奇地跟着我飞了一小段
,就在月轮寺外的树上停了下来,带着红色长鼻子面具的脸,远远的看着我,金色的瞳孔
反射着明亮的月光。
我无视这些天狗的存在,循着与吟相似的气味,在寺院的后庭,看到了一个坐在缘廊上的
小孩低着头的身影。
小孩穿着僧人的服装,但是却没有剃发,瘦弱的身形看起来似乎才十岁不到。为了不要吓
到他,我在距离他一大段距离的地方变回了人形,缓缓地朝他走近。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我向小孩搭话,小孩转过头看着我,对我的出现似乎不太讶异。
看着他的脸,有一个瞬间,我还以为我看到了吟,他长得跟我记忆中的吟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年纪比当时还要小一些。
“──您是天狗吗?”
“我看起来像天狗吗?”
我想起刚刚在森林时遇到的乌天狗们,带着长鼻子的面具盘踞在树上的样子,我跟他们根
本一点都不像吧,好歹我也是青鹭,不是乌鸦。
“不太像──今天寺院里没有访客,想必您也不是人类。”
小孩转开视线,回到原本低着头的样子。
他的语气很老成,一点都不像普通孩子的说话方式,而且正常人看到像我一样的妖怪,也
应该会有些反应吧,我想就算是真正的大天狗太郎坊(注7)出现在他面前,他应该也不
会觉得特别惊讶吧。
“你不害怕吗?”
“我需要害怕吗?”
对于我抛出的问题,小孩反过来问我。
他瘦弱的背影,就像是很久以前、遇到柴右卫门之前的我一样,说话时冷淡的语气,也和
过去的我一样,不带有任何情绪似的。
“──自己一个人,很孤单吧?”
“或许是吧。”
我想,他很可能是在我向他搭话以前,就已经感觉到我的出现了,对于天生就拥有特殊力
量的孩子,还真的有可能会被妖怪当成食物吃掉呢。
这样的孩子,如果和我以前一样的话,也有可能会入魔吧。
“我是你母亲的──”
我在脑中思索著应该用什么词来说明我和吟的关系,我和她是朋友吗?还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我是和她相识多年的人──虽然这样问很突然,你要跟我走吗?”
我对他伸出手,就像当年三轮对我伸出手一样。
“──你是我的父亲吗?”
孩子看着我,似乎在思考着我所说的话,然后他忽然开口问。
在藤原本院大臣去世之后才出生的他,应该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吧,也没有对父亲的印象
。
“──我不是你的父亲,但是我可以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他看着我,缓缓地伸出手,伸出小小的手掌。
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冷静,但是在他的手碰到我的手的瞬间,我能够感受到他内心的不
安。
在他的心中有一种无法透视的黑暗,就像三轮曾经对我说过的,如果放著不管,他心中的
黑暗会不断的膨胀、直到将他整个人吞噬吧。
孩子眨眨眼,正当他准备握住我的手的时候,忽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四周变得诡异的安静,一切都静止了,连庭院水池都停止了流动。
──我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像是什么烧焦的味道。
“唉呀,本大爷可不能轻易的让你从我眼皮底下带走他啊。”
从我身后传来低哑粗犷的声音,我转头一看,穿着山伏(注8)的服装、带着红色长鼻子
面具的大天狗站在我面前,手上摇著羽毛做成的团扇,身后发出橘红色的火光。
看来是那些跟着我到月轮寺外的乌天狗去通风报信的吧。
“想必您就是爱宕的大天狗太郎坊吧,久仰大名。”
“正是──像你这样的大妖怪在这里做什么呢?”
太郎坊的视线上下地打量我,轻挑的说。
“──我受人之托,要将这个孩子带走。”
“本大爷也是受人之托,要保护这个孩子。”
我皱起眉头,太郎坊脸上戴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表情,实在无从判断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
的。
“很难想像,像您这样的大天狗要保护着个孩子。”
我试探性的问道,太郎坊语露不耐地回答。
“本大爷也不想,但是愿赌服输,身为大天狗可不能言而无信。”
“您跟这个孩子打过赌吗?”
早就听说过天狗很爱赌博,这么看来即使是大天狗也不例外。
“对啦,本来想吃掉这个有神力的孩子,但他说赌一局盘双六(注9),他赢了我就不能
吃掉他,只要他还在这座山上我就得保护他,我就输啦。懂了吧?我不会让你吃掉他的。
”
太郎坊有点恼羞的说著,大概是想也没想到竟然会输给一个人类,还是个小孩吧,打赌也
算是一种妖怪与人类的契约,虽然不情愿还是只能遵守吧。
看来那个孩子还真的不是第一次遇到像我一样的妖怪,难怪会如此淡定呢。
“──自我介绍迟了,在下是大神神社的神使,名为青梧,我不是为了吃他才来的,是为
了保护他免于京的怨灵伤害才来的。”
“一个区区的人类小孩,竟然会劳驾神使亲自出马,是神的命令吗?”
确实──这个时候端出自己神使的身分,其实是犯规的吧,这并不是三轮的命令,单纯是
我想这样做而已,说是要带走他,我也没想好要带他去哪里。
看着沉默的我,太郎坊忽然笑了起来。
“看来不是呢──你身上有神的印记,我就姑且相信你吧。看起来他确实也想跟你走,只
要他离开这座山,我跟他的契约就终止了,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呢。”
太郎坊把团扇挂在腰带上,两手掌心相合,横放在胸前,掌心内发出微微的红色光芒,当
他双手张开始,手上多了一个小孩用的天狗面具。
“这就当作本大爷送给他的最后的礼物,只要让他带着这个面具,三天内对任何人而言,
他都是天狗,给你三天的时间,应该可以把他带离京吧。”
我接过太郎坊手上的面具,太郎坊弹了一下手指,化作一缕白烟消失了。
四周的环境音再次出现,我转过身,面前的孩子眨着眼看着我,手还伸在半空中。
“带着这个面具,直到面具消失为止,都不可以拿下来。”
我把面具放在孩子的手上,他听话的戴起面具。
我伸手抱起他,踏上往葛之叶家的路。
在森林中穿梭时,那群乌天狗还是跟在我们身后,直到我们离开森林为止。
当我们离开森林的时候,我感觉到我怀中的孩子,朝着森林的方向挥了挥手。
当我带着孩子回到葛之叶家的庭院时,还是人类型态的柴右卫门跟阿增正坐在缘廊等着我
。
我降落在缘廊旁,放下手中的孩子。
“还以为你会带回一个人类的小孩,结果是个小天狗啊!”
“他只是带着太郎坊的面具,这个面具只能维持三天,三天内得把他带离京才可以。”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带他回神社吗?不行吧?”
没有经过三轮的同意,擅自把人类的孩子带回神社应该是不行的,虽然神社可能是最安全
的地方。
──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跟他一起生活,该如何向他解释,为什么我要带走他,
我和他的母亲──我和吟到底是什么关系。
因为戴着面具看不清出他脸上的表情,但感觉得出来这个孩子有点不安,放在大腿边的两
只手正在搓著自己的衣服。
我未经思考决定,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负担吧。
我和柴右卫门愁眉苦脸地看着他。
阿增应该已经听柴右卫门说过我和这个孩子的事情,一脸“你们这些没用的男人”的表情
,对着孩子拍拍自己身边的地板示意他坐下。
“你叫什么名字呢?”
阿增摸摸孩子的头,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容,握住他的手。
“──我叫直之介。”
“直之介,你愿意跟我还有旁边这个胖胖的大叔一起生活吗?我们住在淡路的山上,可以
看到很漂亮的海洋喔!”
阿增转头用眼神向柴右卫门示意,柴右卫门会意的顺着说。
“是啊,可以跟我们的孩子一起生活,一点都不会无聊呢,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法力高强
的大妖怪,一定可以保护你。”
戴着面具的直之介来回地看着阿增跟柴右卫门打量他们两个,接着把视线转到我身上,似
乎正在等待着我说什么。
“──他们都是我很好的朋友,他们会照顾你的。”
我对着直之介点点头。
直之介从缘廊站起来,对阿增与柴右卫门鞠躬。
“麻烦你们照顾了。”
“太好了,又多了一个孩子了呢。”
柴右卫门开心的跳起来,把直之介抬到自己的肩膀上,直之介似乎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害怕地抓着柴右卫门的肩膀。
我看着他们一大一小的身影,与其我来照顾他,让柴右卫门他们照顾,可能才是更好的事
情吧。
阿增走到我身旁,轻拍我的背,我充满感激地看着她。
“谢谢你们。”
“没事的,就交给我们吧。”
阿增露出惯例的温暖笑容,或许她才是我们这些妖怪之中最成熟的吧,而我即使过了几百
年,仍然很幼稚,也没有勇气。
隔天早上,我和柴右卫门他们在安倍和葛之叶的目送下一起踏上归途。
离开京之后,我要往北方,他们要回到南方的淡路,我们在京外的岔路分别。
因为怨灵造成的灾害与疾病,原本人声鼎沸的大道,看起来有些萧条,没有人注意到正在
互相道别的我们。
在我和柴右卫门握着手互相道别时,戴着面具的直之介忽然直直地盯着我,似乎有什么想
说的话。
我放开柴右卫门的手,安静地等着他说出口。
“还能再见到您吗?”
他畏畏缩缩的问。
“──不知道,不过如果有机会,我会去见你。”
我犹豫地说,直之介听完点点头。
我想他可能知道,这个见面不太可能会发生。
我目送这他们往南方前进的背影,转过身往反方向飞去。
人类的寿命转瞬而逝,在他的有生之年,我们还能相见吗?我也不确定,我甚至不确定,
我想不想再见到他。
看到他,就会让我想起过去的后悔跟遗憾,我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做好面对这些回
忆的准备。
──我对他的承诺,或许会是我一生中,第一次说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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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团三郎,佐渡的团三郎,团三郎狸,日本三大名狸之一,是佐渡狸猫的总大将,虽
然也是很爱恶作剧的狸猫,但是也有着借钱给需要钱的人的好名(而且这些钱还是化为人
形在矿山工作赚来的,或者是偷来的),在团三郎所居住的相川町下户村,传说如果在纸
上写下借用金额、还钱日期与名字,并盖下印章的话,隔天那张纸就会消失,取而代之的
是同等金额的钱。
高畑勋的平成狸合战中也有出现。
https://upload.wikimedia.org/wikipedia/commons/e/ed/Kyosai_Dosan-tanuki.jpg
图片来自团三郎狸的维基百科。
注2:大膳大夫,律令制中宫内省所属的官司大膳司之负责人,正五位下,司职朝廷内的
膳食管理中的部分职务,当时朝廷内分为内膳司、大膳司与大炊寮,内膳司掌管天皇用餐
,大膳司掌管配菜与调味料,大炊寮掌管主菜。大膳司负责包含醃菜(肉类或海鲜的醃菜
)、酱料(与味增等等)、水果、饼干(杂粮饼类)等等的制作与供给。
注3:缟虾,据猜测应该是龙虾在平安时代的称呼,平安时代行政文书《侍中群要》中记
载近江国与摄津国曾上供朝廷过。
注4:月轮寺,坐落于京都盆地以西的爱宕山上,是京都地区知名的寺庙,创立约在西元
700年左右,多位被称为净土宗之祖的知名僧人都曾来过这个寺庙。
注5:爱宕山,爱宕权现之发生地,日本山岳信仰与修验道(将日本传统的神道信仰与佛
教信仰融合)的神号,爱宕权现是日本知名咒术师役小角(据传是贺茂家的祖先)与佛教
修验道僧人泰澄上人一起前往爱宕山中的瀑布修业时,忽然雷声大作、下起骤雨,无法前
进,两人停下脚步祷告,天色转雨为晴,在一棵巨大的杉树上出现了天竺的景色,接着一
位叫做太郎坊的大天狗率领2万天狗出现,对他们说“我们是两千年前受到佛命统领这片
土地,并给众生带来利益之人。”,接着就消失了,之后泰澄上人将那根大杉树称为“清
泷四所神明”,并受朝廷之命在当地的朝日峰建立起神庙白云寺,始称爱宕权限,后在西
元781年,当时的僧人在贵族的帮助下,模仿唐朝的五台山建立起五座山上的神庙,其中
一间就是月轮寺。
注6:乌天狗,又被称为鸦天狗,与大天狗一样穿着山伏的服装,有时也会被称为小天狗
或青天狗,身上看起来覆蓋著许多羽毛,传说中在鞍马山教导源义经剑术、与源义经练剑
的即是乌天狗。
注7:大天狗,拥有强大神力的天狗,据称许多法力高强的僧人或修验道修验者死后可能
会成为大天狗,日本有八大大天狗,其中大天狗之首即是爱宕山的太郎坊,在日本动漫中
比较知名的僧正坊只排名第三而已。大天狗手上的羽团扇有呼风唤雨的神力,另外据说大
天狗太郎坊曾经是一颗彗星,划过天竺上方,因此他的尾巴上有一团火焰。
注8:山伏,修验道的修验者,在山中进行艰苦的修行,进而吸收山的灵力。身穿被称为
“篠悬”的白色麻制法衣,手持被称为“锡杖”的金属制的手杖,头上戴著称为“头襟”
的小帽,身上会挂著巨大贝壳做成的法螺贝笛,用来在山与山之间沟通。
https://i.imgur.com/StvJXpf.jpg
穿着山伏装扮的天狗,图片取自免费图库Pixabay
注9:盘双六,是一种平安时代的桌上游戏,据称是曹魏时期由曹植所发明,从中国传入
日本,在西元689年曾经因为太多人拿来赌博而被当时的天皇下令禁止。
游玩示范影片如下: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F3hjQxFJ-f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