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以葳往前走着。
那部电梯送她来到这片沙漠之后，就像会移动一样，安静的停在不远不近的后方，门也不
关上，一副要她赶快回去的样子。叶以葳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回头，她继续往前走，只是前
方一片黄沙滚滚，看不见沙和蓝天以外的任何东西。
手表停在三点十分。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前方出现了一具身穿制服的白骨。
“这种东西……”
-
叶以葳冷著脸，一抬脚，用力踩上那具骨头，骨头立刻变得粉碎。
“用这种假的东西也想吓我？”
没有人说话。灵的气息在这个空间的某处。
“既然都让我来了，这样子躲躲藏藏有什么意义？”叶以葳说道：“我有事情要找你。我
不会这么简单就回去，我说过了。”
一阵风带起黄沙，叶以葳心里越来越不高兴，她想要早点把事情处理完、早点回家，明天
还要帮方鸣午换药。
又继续往前走了好一阵子，叶以葳的耐性真的快要被磨到见底，终于在一阵黄沙之中，看
见了一个四方形的亭子。那个亭子明显不属于这个地方，像是收费亭或是小型警卫室，铁
皮搭建，里面还有办公椅与监视器萤幕。
叶以葳走进去，看见桌上摆着一个托盘，里面有几个面包、饼干、零食、一盒加热过的牛
奶、以及一瓶饮用水，旁边放著“休息一下”的纸条。
外头的一阵风把门推上了，后方发出“喀”的一声，斜上方的冷气呜呜地运转起来。
叶以葳面无表情地推开门，离开那里。
她看着那间警卫室，吐了一口气。
她拿出符咒。
“啊啊啊等一下……等一下！”叶以葳手上的符咒才刚亮起，一个人从旁边扑了过来，抱
住那间警卫室。“这个只有一间啦，妹妹，这个很重要啦！”
“终于出来了吗？”叶以葳冷道。
“不是啦，妳走那么久会不会累……啊啊之前那个真的是意外，我不知道旁边会翘起来…
…我真的没有想要害人，我真的没有……”
“我有事要问你。”
“我什么都不知道……”灵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灵往旁边一跳，就想要躲回去，然而叶以葳的脚步未动，右手长鞭一甩，灵应声扑
倒在地上，手扯著缠在脖颈上的鞭子不放。
“大叔，我有事要问你。”
“呃……呃……”灵的相貌是一名约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体型微胖，头顶微秃，正张著嘴
吸气，身体不停地扭动着。“不能……呃，呼吸……”
“如果你不逃走的话我就把你放开。”
“呃，我……”
叶以葳收了鞭，大叔脸孔涨红，趴在地上咳著，而四周的滚滚黄沙消失，变成一片淡粉色
的烟雾，不过那间警卫室倒是还在原本的地方。
大叔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过来，撑着地板站起身，哆嗦著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去额头上的
汗。叶以葳不想再多浪费时间，正想要速战速决，哪知道视线一晃，看见那个监视器画面
上，竟然出现了熟悉的人影。
“妹妹妳──嗯？”
大叔也跟着回过头，看见了监视器影像。同时尖锐的警报声响起，整个空间闪烁着警示的
红光。
“真糟糕，有人跑进去，出不来喔，哈……”大叔说道，笑了笑，看着监视器，忽然脸色
骤变，整个人跳起来，冲进警卫室里，一张脸几乎要贴在萤幕上面。“不对……那里不可
以去啦，啊糟糕了──”
※
那一艘船不知道存在了多久，木制的船身破破烂烂的，帆布上也是一个又一个大洞。方鸣
午看见有路可以走，评估了一下高度，攀上电梯顶端就想直接跳下去。旁边连帆赶紧把他
一把拦住了。
“学长等一下。”连帆说道：“这个高度，学长跳下去可能没事，我跳下去肯定直接摔死
了喔？”
“你待在这里。”
“等等，学长先冷静一点……”连帆苦笑道：“下去之后学长要怎么回来？还有，我觉得
学姊不会在那里……那艘船不是我们可以去的地方。”
方鸣午很不耐烦，连帆则抬手往天边指去，那里有好几个晶亮的物体由上方往下坠，如果
细看它们坠落的地方，正是在那艘船上。
仔细一看，原来那些晶亮的物体不是其他的，正是另外几部悬在半空中的电梯。那些电梯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被光线反射成晶亮一片，下沉、坠入船上，接着电梯门打开，几道
白影排成队伍，走进了船里。
“那艘船是要载它们走的吧？学姊肯定不会在那里。真的。”连帆说道，放开方鸣午。“
感觉我们来到了很不得了的地方……”
“那就回去了。”方鸣午一点也不在乎。“先找到学姊──”
话还没说完，底下忽然发出“碰”的一声巨响，两人都是一愣，方鸣午立刻往下跳回电梯
里。连帆的动作没有那么快，临走前看见远方的雾被风吹散了，在橘色的天空底下，显露
出清楚的摩天轮轮廓。
“前面有东西。”
方鸣午说道，连帆也落了地，看见前方有光线一晃而过，像是谁拿着手电筒前进。那个光
芒显然是朝他们过来的，走廊上回荡著“答答答答”的脚步声，不一会儿，音乐教室里的
人体模型拿着手电筒小跑步过来，停在他们两人面前。
“……呃？”
人体模型像是被操控一样，拿着手电筒，朝他们比手划脚一番，僵硬地转着头部，用一种
奇异的角度偏头看向他们两人。方鸣午看不懂模型想说什么，却在模型的身上闻到一股味
道。
那是灵的味道。
人体模型见到讯息传达失败，转向连帆，忽然一伸手，把连帆的手表扯了下来。连帆吓了
一跳，反射性地想要夺回来，哪知道模型把手电筒往前方一抛，转身就跑。
“喂！”
连帆赶紧追上了，方鸣午见到，也立刻追了上去，虽然模型跑得飞快，方鸣午仍然不一会
儿就追上了，把它给按倒在地上。与此同时，走廊隐隐震动起来，连帆落后了好几步才赶
上，喘着气，见到他们刚好在音乐教室外头，而那架三角钢琴竟然倒塌了，焦黑的手被压
在琴盖下方。
人体模型发出“格格”的声音，不停地挣扎，方鸣午看见它眼窝里装着一个类似镜头的东
西，灵的味道就是从那颗镜头散发出来。
方鸣午检查了一会儿，还以为能够找到一点线索，但是他仍然没有找到任何与叶以葳有关
的资讯，这让他觉得非常焦躁、焦躁到快要到了极限。
“……学长。”连帆的呼吸还没平复过来，站在旁边，看着音乐教室、以及那轮巨大的月
亮。“学长，我觉得好像怪怪的。”
方鸣午把袖口拉长了些，遮住手背上冒出的一点点毛发。人体模型还在挣扎，方鸣午便把
那颗镜头给拆了下来。模型一阵僵硬，再也不动了。
“学长，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该走了……”连帆说道：“真的该走了。”
话一落下，墙上的紧急照明灯“啪”的一声暗了下来，而在天花板更上方的位置，传来了
“呜”的一声长鸣。
从电梯往外看时，船在下方，不过现在他们可以明显感觉到上方有某个东西正在缓慢地移
动。方鸣午也站起身，看见走廊的尽头电梯亮起，黄色的符纸被风吹了起来。
“……走吧。”
方鸣午说道，又闻到了那股那种特别的、不属于生命的味道，从那部电梯里传出。方鸣午
和连帆都下意识地往那部电梯的反方向走，身后一股白雾从电梯口吐出，地上的模型不一
会儿就被淹没。
然而他们又回到了原本的地方。陷入了循环，他们不管怎么往前走，尽头都是那一部亮起
的电梯。
“让开。”
方鸣午吐了一口气，把连帆拉开，索性不走走廊了，一抬腿把旁边的教室门用力地踹开。
打开门，教室里面却是那部坍塌的三角钢琴，从窗外看见的实验教室、电脑教室什么的，
全都不存在。
连帆跟在方鸣午身边，看着他一间一间破坏，说道：“学长是因为找不到学姊，现在开始
找方法泄愤了吗？”
“吵死了。”方鸣午说道，再度把一扇门踹出一个大洞。
墙上出现了裂痕，整栋楼开始左右摇晃。在摇晃的同时，他们又再度听见了“呜”的一声
，天花板落下些许尘埃。
回到走廊，尽头那部亮起的电梯在震动中缓缓关上，正上方的楼层显示“满载”两个字，
接着是往下的红色箭头。电梯向下。
这栋楼就要倒了。
一个剧烈的晃动，走廊开始往右边倾斜，连帆踉跄了一步，也不敢再说笑了，扶住旁边的
墙壁站稳。前方方鸣午也停下了寻找出口的动作，他忽然转头看向那部变回镜面的电梯，
不知道发现了什么。
“学长……学长？学长！”
倾斜的程度越来越大，那边方鸣午却好像在发呆，连帆抓紧墙壁，听见轰然一声巨响，右
边的走廊和教室竟然整块坍塌了，掉进下方的黑色无底洞。那边坍塌的速度非常快，接着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大片粉尘扑了过来，连帆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到手臂被方鸣午扯住，用力往某个地方
拉去。脚下踩的地面直接往下陷，方鸣午抓着连帆，用最快的速度来到电梯前，看见电梯
变成了一片发亮的镜面，悬空在上方。
大楼倒塌了，方鸣午踩上最后的几个石块，先把手上的连帆用力往镜子那边扔，看见一只
左手忽然从镜面伸出来，把人给拽了进去。
身后就是无底的黑暗，方鸣午踩上最后一个支撑点，纵身一跃，镜面同时甩出一道长鞭，
方鸣午伸手一拉，也跟着进到了镜子里，稳稳地落到地上。
镜子在两人进入之后消失，连帆摔在有些柔软的地上，看见周遭淡粉色的烟雾，以及不远
处的一间警卫室。
“很好。”叶以葳收起长鞭，拍了拍手。“都到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