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小椎再次回到朱家凶宅,不过我们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先站在外面讨论,我想先确定
一下小椎的想法。
在昏暗的路灯照射下,我跟小椎站在朱家凶宅的门口,此情此景让我想到电影《大法师》
的海报。
我首先对小椎问:“为什么妳觉得餐桌上的那个空位是陷阱?”
“这很明显不是吗?”小椎双手插在腰上,用一种理所当然的气势说道:“他们都已经死
了,只剩下我还活着,他们都在等我自杀,等我去加入他们,那个位置显然就是为了我而
保留的呀。”
我想起第一次踏进朱家凶宅的餐厅时,看到死者们围着餐桌而坐的感受,除了惊吓之外,
还有另一种奇妙的预感。
“我在第一眼看到那张餐桌、还有妳死去的家人的时候,也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吸引着我
入座,但是我并没有嗅到危险的味道,我直觉感受到的反而是‘加入他们就能知道真相了
’,但我当时还不确定冒这个险值不值得。”
“你最后还是决定冒这个险了吧?不然的话也不会特地跑回来被我堵到。”小椎在口罩下
哼了一声,质疑着问:“你的直觉很准吗?”
“我的直觉救过我不只一次了,要是妳知道我之前经历过什么的话,妳一定会相信我。”
不过现在并不是让小椎认识诡志的好时机,我继续问她:“当妳家里的人开始自杀的时候
,妳跟妳妈还是有持续在联络的对吧?她有跟妳提到说……死去的弟弟或阿公他们会出现
在餐桌旁边吗?”
“没有耶,应该是那个时候还没有出现吧。”
“那就奇怪了,如果妳姐姐的目的是想逼死家里的所有人,那为什么在妳还活着的时候,
那张餐桌就出现了呢?不是应该要等到妳也自杀之后,每个人才一起出现并围在餐桌旁,
用另一种方式全家团聚的吗?”
听到我的假设后,小椎的鼻子又哼出一口气,说:“不愧是小说家,什么情节都想得出来
。”
“如果那张餐桌,还有坐着的家人们……这些都是姐姐特地为妳安排的话,就代表妳跟其
他家人不一样,她可能想透过那个空位跟妳传达某些讯息。”我说:“餐桌的每个座位前
面不是都有一个西餐的圆盖吗?我认为答案可能就在下面,只是我们之前都没有勇气去掀
开来看罢了,妳难道不好奇下面到底有什么吗?”
“我不想知道,就算在圆盖底下的是让姐姐的诅咒消失的方法,我也没有兴趣。”小椎盯
住我的眼睛,说:“我之前就说过了吧,我现在的生活是我自己所选择的,这是我的惩罚
,是因为我的关系,所以姐姐她才会被我爸……”
小椎的声音突然被转小,她突然间不再讲话,只是盯着我的眼睛看。
或许,她已经从我脸上所露出的微笑中,察觉出自己的破绽了吧。
一般人在说谎的时候,常常会利用肢体动作以及脸上的表情来掩饰自己眼神中的心虚。
但是小椎戴着口罩,我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却可以把她的眼神解读得很清楚,再也没有
比戴上口罩之后,还能更仔细观察人类眼神的时机了。
“为什么不继续说了?”我意有所指地眨动眼睛。
小椎别开我的视线,朝朱家凶宅内看去,她看向的正是餐厅对外的窗户,她与屋内死去的
家人们仿佛正透过积满灰尘的玻璃窗对望着。
“妳自己也知道这些不是实话吧?”我说:“这么多年来,妳一直把妳现在的遭遇当成应
得的惩罚,但妳心里还是希望姐姐能原谅妳,让妳能回到正常的生活,对不对?”
就像现在流行的网络迷因一样,不管人们再怎样把“我就烂”这句话挂在嘴边,但大家总
是希望自己能成为更好的人,谁也不想一辈子继续烂下去,“我就烂”只是每个人拿来敷
衍自己的借口而已。
“我才没那样想。”小椎不服气地说,就算被我说中了,她还是不想亲口承认,这种倔强
的个性跟椎名空还真的有点相像。
“没关系的,有些事实,我们自己知道就好了。”我不打算逼小椎说出她的真心话,现在
这样的局面,以身作则是让她放心的最佳方法:“等一下进去之后,由我先坐到那个位置
上吧……毕竟我本来就打算这么做了。”
小椎把视线从屋子里转回来看我,用点头来代替回答。
她看我的眼神,已经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冷漠跟陌生了。
********
餐厅里的画面,就跟我们不久前离开去喝甘蔗汁时一样。
小椎死去的家人们仍坐在桌子旁边,用空无一物的血脸看向我们,每个座位上都摆着一个
用西餐圆盖盖起来的餐盘,等著其他人来掀起。
坐在餐桌其中一边的,是小椎瘦骨嶙峋的阿公、穿着棕色西装的父亲,以及身着围裙的母
亲。在对面的则是两名弟弟,唯一的空位就在弟弟旁边,位于小椎母亲的对面。
我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架在旁边当作灯光来源。
“你准备好了吗?”小椎站到黑暗的角落里,也就是她第一次出现在我眼前时的位置。
“已经没有选择了吧。”
我看着那张空出来的椅子,与其花一大堆时间做心理准备,不如就在这一瞬间做出决定。
我拉开椅子,直接坐了上去,然后在憋住呼吸的状况下,我跟座位对面的小椎母亲对上了
脸,我直觉地看向她脸上原本应该是眼睛的地方,却只有血淋淋的一个大洞。
因为不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我持续闭住呼吸,直到事情发生变化为止。
但是没有事情发生。
桌边的其他人,除了把空洞的脸对着我之外,完全没有其他动作。
……还是说,必须把餐盘上的圆盖掀开,他们才会有所反应吗?
我这样想着,一边把手伸向圆盖上的提把,并试着把圆盖掀起来。
“怎么样?”小椎像是等不及般,从角落的位置探出头来问。
“不行呀。”我把手从圆盖上移开,转过头对小椎说:“盖子拿不起来,很重……好像黏
住了一样。”
“是吗?”小椎回答时的语气,像是她早就知道了一样。
小椎从角落中走出来,对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意思是叫我站起来,换她来坐。
或许她早就知道了,她的家人们在等的并不是其他人,而是在等她,从头到尾就是在等她
,只有她才能来补上这个位置。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跟小椎交换位置时,小椎抓住了我的手臂,盯住我的眼睛说:“
等一下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会留在这里吗?”
“那当然了。”我说:“妳也不想再一个人了吧?”
没有人是愿意孤单的,就算再怎么习惯,还是希望有人可以陪她交谈、互动的。
小椎抬起双手,把口罩从脸上摘了下来。
小椎说过她现在的长相已经跟十七年前的照片完全不一样了,但是当她终于展露出现在的
面貌后,我发现根本没有太多变化。
硬要说的话,就是在那神似椎名空、青涩又带点痞痞的脸庞上,又多了一点成熟的韵味。
我站起来走到墙边之后,小椎很快就坐到了椅子上,而事情也在这一瞬间马上发生了。
等小椎一坐下,她的家人们突然都把手放到了自己位置前的圆盖上,但是却不掀开,很明
显的,他们在等小椎也准备好之后,才会一起掀开圆盖。
小椎吐出一口气,把自己的手也放到圆盖上,几乎是同一时间,每个人都把圆盖掀了起来
。
在圆盖下方的当然不是色香味俱全的美味餐点,而是我的视觉必须经过短暂的处理跟消化
后,才能分辨出到底是什么的某种物体。
在餐盘上的是搅成一团的肌肤血肉,若仔细看的话,还能在其中看到眼珠、鼻子等五官,
种种物体混合在一起,像极了人肉什锦烩饭。
“这什么……”小椎还来不及发出疑问,其他人已经徒手抓起餐盘上的血肉,开始往脸上
的洞塞,并拼凑著脸上的各个五官。
小椎的家人们想要找回原本属于自己的脸,但他们多数人似乎都找不到正确的位置,他们
的样子就像在组一幅不知道原本图案的拼图。
但是小椎的五官是完整的呀,为何她的餐盘上也有同样的东西?
小椎低头看着她面前的那盘血肉,最后她仿佛意识到了某件事情,竟然也开始用手抓起那
些肌肤跟肉块,直接在餐桌上拼组著。
“喂,小椎……”我试着叫她。
“现在没空,我知道这是谁的脸了!”
“妳先看一下前面,妳妈……”
一听我提到母亲,小椎马上停下了手边的动作,她应该也感觉到了,有另一股明确、真实
存在的视线正从前方看着她。
接下来看到的一幕,让小椎在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坐在正对面的母亲,已经把自己的脸孔拼回原貌,正流着眼泪凝视着她。
小椎母亲的长相跟十七年前的照片一模一样,在高雅的美丽容貌中,还蕴藏着在每位家庭
主妇的身上都能感觉到的,对每个家人的爱。
“欢迎回来。”
母亲的一句话,让小椎完全傻住,动作也完全停在上一秒,她甚至来不及用手去接下脸上
的泪珠。
再看旁边,其他家人都还在试着组出自己的脸孔,但过程一直不顺利,两个弟弟、以及父
亲跟阿公之间甚至还动手抢夺彼此的五官。
小椎母亲微侧着头,看着其他人荒唐的行为,冷冷说道:“妳爸他们永远都找不回自己的
脸了……妳姐姐已经让他们认不得彼此,也认不得自己了,可怜了妳的两个弟弟,要是他
们能跟妳一样,早点活出自己的道路就好了。”
其他人都受到了小椎姐姐的影响,把其他的家人当成死人……不,甚至更严重,他们在最
后一刻甚至认不出自己的脸,觉得自己也是死人,所以才导致自杀事件的发生。
但是,为什么小椎的母亲看起来像是完全没受到影响呢?
“那妈妳呢……妳看起来好像没事……”
“我还知道我是谁,也认得每一个人,但是他们却不认得我了,整个家好像只有我是正常
的。”小椎母亲说:“在妳弟弟开始自杀的的时候,我就知道是妳姐姐来了……我知道她
迟早会来找我,而当她终于出现在我面前那一刻,我没有去看她的脸,就跟妳一样。”
小椎母亲也跟我们做了一样的选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但其他人却认为她已经死了。
“所以……妳是因为这样……才……”小椎的声音突然变得细小,我好不容易才听到她在
说什么,小椎的最后一句话是:“是这样才自杀的吗?”
小椎母亲轻轻点了点头,说:“如果妳回到家的时候我还活着的话,妳见到我之后也会变
得跟他们一样,再也不认得我,甚至觉得我已经死了……我宁可先一步死去,也不想面对
这样的结果,至少……我要让妳还记得我这个妈妈,然后把这件事做个了结。”
小椎的旁边突然传出一阵骚动,原来是她的两个弟弟正在抢夺一颗眼珠,小椎母亲站起来
走到他们后面,发出准备骂人的低吼声,他们两个马上就冷静下来了。
同时,小椎的父亲正在把眼睛塞到已经装了嘴巴的位置上,小椎母亲走过去直接打了他的
头,父亲马上吓到不敢再动。
“再说,也需要有人继续照顾他们,没有我的话,妳爸、阿公,还有两个弟弟早就吵成一
团了。”小椎母亲看着早已忘记自己身份的家人们,叹了口气说:“他们从死了之后,就
一直在想办法找回自己还活着时的样子,但他们没有一次成功拼回自己的脸……这种永远
无法活回自己的痛苦,我想就是妳姐姐要给他们的惩罚吧。”
“但是,为什么?”小椎突然问。
“为什么?”小椎母亲疑惑地歪著头,说:“妳姐姐会这么痛苦,都是因为我们的关系呀
,妳也很清楚的吧?当初要是我跟妳可以……”
“妈,我不是说这个,我这几年来的生活都是我应得的惩罚,这我知道。”小椎转动颈部
,朝我这里瞥了一下,说:“但是姐姐为什么要去找其他无辜的人呢?他们跟我们家一点
关系都没有呀。”
小椎说的正是依洁、荣晖、我,以及其他尚未被发现的被害者们,他们可能只是路过停车
场,就因为看到了小椎姐姐的脸,而再也认不出自己所爱的人。
小椎母亲也看向我这边,但她很快垂下眼,咬著嘴唇悲痛地说:“妳忘了吗?姐姐死的时
候……她的脸被爸爸挖走了,她完全看不到,无法分辨对象,只要是人,她就觉得他们应
该受到跟她一样的惩罚。”
“但是……妈,妳刚刚说要我把这件事做个了结对吧?”小椎抬起头,渴望能从母亲这边
获得答案:“但是我到底该怎么阻止姐姐?”
“妳不是已经在做了吗?”
小椎母亲指向小椎面前的餐盘,说:“妳必须让她找回自己的脸,让她知道还有人在乎她
……”
餐盘上有着小椎刚拼到一半的脸孔,虽然还没完成,但轮廓已经大致成形,那正是小椎姐
姐的脸。
从看到那盘血肉的第一眼开始,小椎就知道那是姐姐的脸了,毕竟小椎是全世界最认识她
、也是最爱她的人了……
小椎似乎听不懂母亲的指引,只是愣愣地盯着餐盘上的脸,我只好加入这场母女间的对话
:“我们必须把她的脸还回去,是这样吗?”
“这只是其中一个步骤,你们必须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爱她、并认识真正的她
。”
小椎母亲说完后,我又紧接着追问:“那她的尸体呢?我知道爸爸一定把尸体藏在家里的
某个地方,但是在哪里?”
“我也无法确定,”小椎母亲对还在往脸上胡乱塞着肉块的父亲投以哀伤的眼光,说:“
我只看到他带着铲子去院子里挖洞,但是我不敢看完整个过程,所以我也不确定在哪个位
置……”
小椎母亲的答案让近在前方的曙光又在瞬间中被黑暗吞噬,朱家的院子太大了,没那么多
时间整片都挖开来确认。
在这个时候,明明窗户都紧紧关着,但一股颤栗气息却穿透窗户,直接吹向餐厅的每个角
落,仍坐在椅子上的父亲、阿公及弟弟们都开始剧烈地发起抖来,仿佛某种令他们害怕的
噩梦即将来袭。
小椎母亲的脸色也垮了下来,她将已经失去温度的手放到小椎的肩膀上,说:“我必须带
他们先走了,妳姐姐来了,记住,妳一定要让她知道……”
小椎母亲的话还没说完,那股颤栗的气息已经越吹越烈,将餐桌边五人的身影依序吹散,
父亲、阿公、弟弟、最后才是母亲。
当母亲的手从肩膀上消散时,桌上属于姐姐的脸也跟着被吹散了,小椎看着桌上空空如也
的餐盘,像木偶般一动也不动。
“小椎,她来了!”我走到小椎身边,轻轻拍了她一下:“妳先离开这里吧,她是来找我
的,我先在这里挡住她,妳离开之后再想办法解决这一切。”
除了我是小说家之外,小椎根本不知道我的其他资料,但我却知道小椎过去的故事、也看
到了她现在的长相,虽然还不知道她的本名,但我对她已经相当了解,也称得上是“认识
”她了……小椎的姐姐肯定是来找我的,她要把小椎的记忆从我脑中变成死人的记忆。
“原来就这么简单吗?”在我的催促下,小椎没有丝毫动弹,而是坐在原位不断喃喃自语
:“那个时候我只要去看就好了,为什么我没有看?我在害怕什么……”
“小椎,妳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我用手肘推了一下她,但她还是完全不理我。
这时,那股曾经在新德市停车场里感受到的恐惧气息,已经悄悄驻足于我的身后。
喀唦喀唦,那股熟悉的、像毛毛虫般爬行的声音在我身后沙沙作响,小椎的姐姐正从后面
不断靠近我。
我全身早已不敢动弹,连讲话都不敢大声,只能用低声的耳语继续跟小椎说:“她就在我
后面了,妳快点走呀。”
“这次我不会再逃走了。”小椎的声音中听不到一点惊恐及害怕的情绪,她将双手拍在桌
子上,站起来转过身体,眼神越过我的肩膀,直接看向我身后的姐姐。
小椎的动作让我措手不及,我惊道:“妳在干嘛?这样的话,妳会……”
我的声音硬生生地被截断,这样的话,会怎么样?
以其他人的例子来说,直接看到姐姐的脸的话,她脸上被挖掉的空洞会直接组出另一张脸
,那是我们心里深爱之人的脸,而关于这张脸的所有记忆,在我们脑里都会变成死人……
但是现在对小椎来说又是如何?她已经没有爱的人了,不管是母亲或姐姐,都已经真的死
去了。
对这样的她来说,会出现怎样的一张脸?
小椎很快就告诉我答案了。
此刻从小椎的脸庞流下的泪水,比刚才见到母亲时还要更令人感到痛心,每一滴眼泪反射
出的光芒,都饱含着后悔的强烈情绪。
“姐姐……好久不见了。”小椎没有擦拭脸上的泪水,任由它溃堤。
“对不起,我那个时候逃跑了,我一直没有勇气看妳……就连那个时候在车上也是,我宁
愿吞药自杀,也不去好好看妳的脸,对不起……”
我无法转过头去看小椎姐姐的脸,但我能够从小椎瞳孔上的微弱倒影中看到,补上那个血
淋淋大洞的,是一张带着温柔微笑的脸。
那张脸正是小椎姐姐原本的脸。
而她温柔的笑容,让我了解了一切。
小椎姐姐会这样找上每一个人,除了让其他人感受到她的痛苦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很大的
原因,就是她想找到一个真正认识她、爱她,能让她自己的脸填补这个洞的人。
小椎在刚回到家时,原本可以直接看向姐姐的脸,结束这一切的,但身为共犯的自责感跟
罪恶感,让她直觉性地不敢去看姐姐的脸,导致姐姐的诅咒一直影响到现在。
事实上,除了小椎之外,已经没有人能够帮助姐姐了,就连母亲自己,恐怕也不如小椎那
样认识姐姐。
在遇到能让自己的脸补上这个洞的人之前,姐姐只能在过去的地狱中继续煎熬著,并拖更
多人下水。
但现在,当初被父亲所挖掉的洞,终于有人补起来了。
从小椎瞳孔的倒影中,我看到裹住姐姐全身的黑布慢慢崩解,原本令人恐惧的气息,转变
为一股温暖、让人全身舒麻的暖流。
原本因为恐惧而全身无法动弹的我,现在终于可以勉强转动脖子,往身后看去。
但是在我的后面,已经不见任何人影。
小椎的姐姐已经带着被弥补起来的伤痛,消失了。
“喂,你。”
小椎的声音从前方呼喊着我,我连忙转过头去。
只见小椎早已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正用凶狠的眼神瞪着我看。
“你刚刚叫我小椎,这外号是什么意思呀?”
“啊,这个……”我难为情地用手指搔了一下脸,看来不跟她说真话是不行的了。
********
开往新德市的火车还有二十分钟才会到站。
在进站前的空闲时间,我坐在等候的长椅上打了通电话回去诡志,夜猫子一接起电话就是
问我是不是还活着。
“我当然还活着了,松观有跟你们解释过事情的经过了吧?”我说。
昨天晚上,我就已经请松观跟诡志的人说明事情的所有经过,并告知我隔天早上就会坐火
车回去的消息。
“嗯,松观把事情都告诉我们了……天啊,我不晓得我这几天到底都在做什么,因为你前
几天死掉的记忆还留在我的脑里,然后你现在又突然死而复活了,我无法想像我这几天都
是怎么对待你的……”
“有这么严重吗?我死掉的时候,妳可是很不在乎的喔,只差没雇用几个黑人来帮我抬棺
材而已。”我先挖苦夜猫子,不过马上又说:“妳不用太在意啦,这是那个女孩的能力,
我当时在妳的脑中不只是生命的死亡而已,连记忆也在逐渐死亡,还好我在死透之前活过
来了。”
“我想我们所有人都欠你一个很大的道歉吧?”夜猫子少见地表达出愧疚的态度。
“等我回去之后,请我吃顿好料的就好了,两个小时之后见吧。”
挂掉诡志的电话后,我打开一封早上刚收到的讯息,欣慰地笑了一下。
那是荣晖的父亲,江爸爸所传来的,他在讯息中提到,依洁在恢复正常之后,第一件事就
是跑到医院找他,并声泪俱下地询问荣晖的状况。
还好,荣晖在早上已经恢复了意识,而且愿意无条件原谅依洁,毕竟这件事双方都没有错
,真正爱对方的人就能够理解这一点。
“请他们两位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把这封讯息传回去给江爸爸后,一声有力的呼喊从我正前方传来,然后一罐冰咖啡随之抛
了过来。
我伸出手接住咖啡,对着丢出冰咖啡的小椎苦笑道:“我都要离开了,妳不能稍微温柔一
点吗?”
“我已经尽量温柔地丢过去了呀。”小椎打开自己手上的冰咖啡,一屁股坐到我旁边,默
默地喝了起来。
我也打开冰咖啡开始喝,这应该算是小椎给我的临别礼物了吧。
“那栋房子,妳还有打算要卖吗?”我问。
“……不会卖了。”小椎咕噜一声灌下一大口咖啡,说:“知道妈妈跟其他人还留在家里
之后,我就不打算卖了,之后我应该也会搬回去住,虽然说讨人厌的爸爸也在……但他现
在只是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可怜鬼而已。”
小椎左右摇晃着手中的咖啡罐,一边说著。
“姐姐在院子里的遗体,我也不会去打扰她……毕竟她真正想要的,还是我的陪伴吧。”
小椎停下摇晃咖啡罐的动作,扭头对我说:“喂,我们之后还会再见面吗?”
“以我的工作型态来看的话,除非我又因为某种事件而来到这里,不然应该很难再见面了
。”我看了一下手表,离列车到站时间只剩十分钟了。
“我的车快到了,该走啦。”我从长椅上站起来,并向小椎问出最后一个未解的谜题:“
我还不知道妳的名字,所以我到底要怎么称呼妳会比较好呀?”
“你还是叫我小椎就好了,我查过椎名空的资料,感觉她叛逆的风格跟我蛮像的呀。”
酷似椎名空的可爱笑容在小椎的脸上完美展露,这一刻我才发现小椎也有一颗迷人的小虎
牙,但我已经没有时间留下来欣赏了。
“那,小椎,再见囉。”我手中握著还有八分满的咖啡罐,对着她挥了一下,并说:“活
得叛逆一点是没关系的,但是永远不要因为活出了自己的人生而感到罪恶感,毕竟是妳自
己的人生呀。”
在我转身走向验票闸门时,身后传来小椎向我告别的声音。
“再见了,风海。”
这是小椎第一次说出我的名字,但我不确定是不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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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阿摊。
因为下礼拜有其他工作,所以诡志按照惯例休刊一周……不过会再视情况写极短篇上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