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格,是之前看过的公视迷你剧场,描述的是高中生在父亲骤逝后,无法接受其他男性
将车子停进父亲生前专属的停车格,而与已有交往对象的母亲爆发亲子冲突。
我直到看了这部影片,才比较能体会他当时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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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6年多前,我还在派出所的时候,一次单警处理酒后闹事,到场时看到一名年约25岁
的男子,留着中分及肩长发、身材高壮、肤色黝黑、穿着白色无袖吊嘎、水蓝色运动裤、
足蹬深色夹脚拖,浑身散发著酒气在日式木造平房前喃喃自语,他时而隔着铁窗跟客厅的
母亲叫骂,时而俯身捡起旁边工地的砖块用力砸向木造外墙,他臂力惊人,丢掷出去的砖
块似乎势夹劲风,砸得外墙凹陷、木屑纷飞,我不禁心惊,趁他骂得起劲时赶紧请所内调
派警力支援。
我审度情势,决定先防止冲突升温,等支援警力抵达再一举控制现场。
我观察现场环境找好掩蔽,一边观察他举动、适时安抚情绪,一边也劝他母亲乖乖待在屋
里少骂两句,从他们对骂的内容大概知道他单亲,高中时父亲意外过世由母亲独力抚养至
今,母亲没读什么书,只能打打杂、做些粗重的工作,因为收入不稳定而常常颠沛流离、
四处搬家,他虽然身材魁梧、肌肉结实,但可能困苦的成长环境造成他个性内向压抑,几
个月前,他与母亲搬到这个城市赁屋而居,他妈妈在这里认识了肉品工厂上班的男友,男
友约莫55岁、独居丧偶,但是生性乐观喜感,喜欢唱歌小酌,两人莫名的合拍,想说临老
至少有个伴而在一起,男友也顺势介绍他进去肉品工厂上班,他虽然不喜欢这个闯入他生
活的老家伙却也莫可奈何,工厂同事私底下都称他为“阿辉逗阵欸伊孝生(阿辉他女友的
儿子)”,这标签让他更加抑郁了。
他不知道怎么跟母亲讲自己心里的感受,他不喜欢这老头,因为没有人能取代父亲在他心
里的位置,但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只能闷在心里,只有在喝醉时,才会把这些不满一股
脑儿的倾泄而出。
这压抑很久的情绪也往往一发不可收拾。
母子两人越骂越气,他又弯下腰捡起路边的几块砖块奋力的砸向平房外墙宣泄心中的怒气
,“碰”、“喀喇”、“咚咚”的声音此起彼落,他母亲原本在客厅隔着铁窗跟他对骂,
大概是看到我来了,胆子也大了起来,就开大门与他一句来一句去的激烈争执,到底骂了
什么我也记不太清楚,只大概记得他母亲最后是这样骂的:
“你发什么酒疯啊?每天下班就只知道喝酒,几杯狗尿下肚就能乱发脾气是不是?我爱跟
谁交往就跟谁交往需要经过你同意吗?他介绍你进去工作你还不知道要感恩!你不喜欢、
看不顺眼就快给我搬出去,滚!给我滚!”
她一面说一面游目四顾,只要看到是儿子的东西,她随手抄起就往门口的方向丢掷出去。
他气得发抖,最后,突然就举起右手将手中的半块砖头奋力的砸向他母亲的头,两人站得
很近仅相距数步,这一下来得好快,我根本来不及阻止,“咚!”沈重的撞击声一落,她
应声倒地,躺在血泊之中,鲜血还不断从伤口汩汩而出浸湿了衣领。
他见到母亲脸上满是鲜血好像突然酒醒了,他有点惊慌着急的转头对我说:“警…警察,
我妈妈她…她流血了,快叫救护车”
救护车没多久就到了,但,人最终还是没救回来。
他被铐在派出所的戒护区,当我把他母亲已经伤重过世的消息告诉他,他先是难以置信、
一脸懊悔到嚎啕大哭。
“怎么会这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拜托妳回来
”他语无伦次的反复说著
他头发披散哭得很狼狈、满脸都是泪痕,虽然当时所里人很多,但大家都只是听着没有人
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剩他的哭声在偌大的派出所内回荡。
处理这种案件的心情其实很沈重,我跟龙哥怕他自残站在他身边戒护,听着他悲切的哭声
,我心里百味杂陈,不知道到底该斥责他还是同情他。
有许多事,一旦发生就无法重来,逝去的生命也是。
他最后被依杀害直系血亲尊亲属罪嫌移送地检,我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地方法院的法庭,
他蓄小平头、身材已略为清瘦、神情也平和了许多,已经不见当时狰狞暴戾的气息。
听说,他收押期间没有什么人去看他,唯一去看他的就是他母亲的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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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很多,终于要写到飘点了,飘点微弱请鞭小力一点
事发数个月之后,我早已经忘记这案件了,有一次跟龙哥深夜巡逻,驾车经过那间已经荒
废的木造平房时,我眼角余光看到铁窗边有一个人影似乎正在注视着我们,我下意识转头
,人影已经不见了,我跟龙哥以为是游民、逃犯所以赶紧下车查看。
我们警醒的一手握著枪把、一手执持强光手电筒四处查看,但是哪里有什么游民逃犯,那
间平房自从发生刑案之后,屋主卖不出去、自己也不敢住,就这样荒废了,平房的大门深
锁、门窗没有被破坏侵入的迹象、信箱里塞满了DM还散落一地,客厅里当时的沙发家具已
经清空,蜘蛛网从天花板垂落被风吹得微微飘动。
我把手伸进铁窗用手电筒照进客厅,只见地板厚厚积了一层灰尘,没有人在内行走过的痕
迹
,我调整手电筒往深处探照,客厅里黑沉沉的像黑洞一样,静得我连自己的呼吸都听得到
,我突然想起那人影的身形依稀仿佛就是她,想到这里我瞬间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