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六个人领着施镇元往另一处屋子过去。
应该说是扶著。
此时的施镇元脸色苍白,因为方才他以血净汤,以自身杀孽入菜。
这碗汤要给另一个人喝,把他的杀孽过给对方。
而那个人也必须罪有应得。
六人领着施镇元来到另一处黑瓦屋,其中一人推开门。
里头本来是黑的,直到门被推开才迎入光亮。
为什么?因为这个村子没有电,因为里头呆坐的那个老人,是瞇着眼。
那老人正一脸问号的瞇眼看着外头众人,那是突然看见刺眼光芒的表现,所以里头本来是黑
的。
“老先生,给你送汤来了。”一个年轻人说道。
“汤!”老先生的眼睛也不畏光了,瞪得很大,那是惊喜。
“这个人就是...”施镇元没有见过他,只知道当年满兴楼股东间发生了什么,造成楼倒人
散,许多人想找他,但都找不到,他以为他死了,原来这些年,他躲在陕西这个小村子里。
他不禁开始认真的想着,那位神秘老者究竟是谁,为何众人找不到的人,他知道他在哪,而
且老者似乎很清楚当年的那件事,更怪异的是老者竟然拥有那本簿子,清楚的知道那道菜的
秘密。
那老者究竟有多大的能量,这个年代已不同以往,他竟能这般轻松的弄来那“主料”,而身
旁的六个青年竟也甘愿受其驱使。
施镇元心里嘀咕著,他强撑著身子,把那两层式的便当盒放到老先生前面的桌子上打开,并
盛了一碗清汤给他。
老先生闻了一下,就开始津津有味的喝着。
到那一碗喝毕,门外响起了豪迈笑声“哈哈哈哈哈!邹展途!你还是撞上今天了!”
老先生闻言,脸色骤变,竟是突然恶狠狠的瞪着施镇元问道:“你是谁?”
施镇元虚弱的回道:“我是...我是施庆声的儿子。”
“当啷”一声,碗摔下了。
其实也不是摔的,是老先生太过惊讶,没有拿好。
那老先生是邹展途,而施镇元是当年那个无言的厨师施庆声的儿子。
那么门外的老人又是谁?
邹展途也是这么问的:“你又是谁?”
门外的老者回道:“哈哈,我是谁?你该问的,是当年你烹的是谁,还有你更该问的,是今
天被烹的又是谁。”
邹展途惊道:“是...是你!”
邹展途想起那个问题,随即醒悟,颤抖问道:“等等...你说今天烹的...烹的,是...是谁
?”
老者咬牙说道:“当年你让人烹我女儿,今日我让人烹你金孙,也算以牙还牙了,自己孙子
的肉汤可还好喝?”
邹展途惊讶痛哭,他有点不敢置信:“我的...孙子!?”
施镇元的眉头锁了起来,他先前并不知道这个老者是谁,也不是没想问过,只是老者一直很
神秘,他没想到,原来此行并非全是要帮自己解杀孽瘤,而是一场复仇。
他有些愤恨,愤恨自己被老者利用,他想说骂几句,但他实在太虚弱,身子还被一旁的年轻
人扶著,他实在不能怎样。
老者看出他的情绪,说道:“你父亲当年没有用完整工序煮那锅汤,所以我女儿的杀孽寄在
你父亲身上,你父亲死后,就寄去你母亲,最后寄向你,一个一个的累积,那瘤上的脸就越
多,越凶,我也不是利用你,我确实是救你,而且这个仇你也该报,你也有资格报。”
施镇元表情更加凝重,凝重的是更多的是不解。
老者继续说道:“当年他让你父亲烹的是你妹妹,也是我女儿,既然是你妹妹,你说这仇你
该不该报?”
“这什么跟什么,这么说来你还成我父亲了?”施镇元听不下去了,虽然很虚弱,但他还是
出声讽刺,他根本不懂这个老者在扯什么。
但邹展途发声了,但他却是是突然开始喘了起来,话语艰难:“他不是...不是你父亲,但
是他...他给你...给你父亲...戴了顶绿帽。”
施镇元不敢置信:“你是说他跟我母亲...”
“对,我跟你母亲,有了你妹妹,这个人渣,为满足口腹之欲,竟然怂恿你父亲报复,亲手
烹了你妹妹,供众人食用,所以我今天就宰了他孙子,让你烹了他孙子给他尝尝,你说,这
是不是很棒?哈哈哈哈。”
听闻事实施镇元震惊,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大斥道:“你们都疯了!”
老者一挑眉,讽道:“呦!你就没疯?你可是为了解那杀孽瘤亲手烹人的厨师?你难道还是
清白的?”
“你...你...”要不是施镇元失血过多,脸色早已惨白,这当下他能再呕出一口鲜血。
突然“呕呕呕呕”声起,并不是施镇元,而是邹展途,他跌趴在地,像想吐出什么,但他吐
不出,他痛苦的喘著,然后慢慢的,他吐出了什么。
也不是吐出,而是什么东西从他嘴里长出。
是瘤。
也不止从嘴,他浑身都在抖动,竟是身体各处都开始长出了人面瘤。
老者冷冷的说道:“那都是他这些年喝的汤,他的杀孽,你转给他的杀孽,激起了那些过去
的杀孽,再也镇不住了。”
施镇元看着邹展途的惨状,他很虚弱,他害怕。
“好了,接下还有许多人有报该报,没你的事了,你们送他回去吧。”老者指挥着六个年轻
人架走施镇元。
软轿上,施镇元终是体力不支昏了过去,他昏去之前,仿佛看见那个村子闪起了无数火光。
他再醒来的时候人已在机场,旁边没有其他人,而怀里却有一张飞往台湾的机票。
施镇元回到家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屋里是漆黑的,没留一盏灯,没有家人会为他等灯。
一样只有那个黑漆漆的客厅。
他依然步履维艰的扶上床,趴了上去,但这次不是因为腰痛,而是因为虚弱。
他又想起了什么事,然后他努力起身,走去浴室。
他拿剩下的锅灰酒水,往腰一涂,他回身对着镜子看。
那里的原本的三个脸是消失了。
却是换了一张,一个有点熟悉的面孔,那个面孔有些稚嫩,有些惊恐。
对阿,他当然熟悉。
他煮汤时就见过,在那砧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