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的空间里,像与世界隔离,四方形的角落,只有蓝白色的光线笼罩冰冷刑台上的
尸身,男人断去的支干遭到粗糙的缝补,台子前方有个水族箱,透明的玻璃里游著一只娇
小的人面鱼。
鱼的心中纳闷,却迟迟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看着眼前从黑暗中闯出的身影,如同数
颗金星在银河闪烁,绵延不绝,奇灿无比,亮光甚至吞噬了恐惧,黄金色的大挂披满全身
,从袍子里伸出的手有些苍白,直直插入坐台上尸体的嘴。
“Brother was gone,what losing of him?”
美景模糊残忍的景,温暖人心,女人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成了一条鱼,直到几颗泡泡从
鳃里头挤了出来,环顾四周,冰冷黑暗,却只有眼前那道金光最为和煦。
半晌,鱼缸中又多了条人面鱼。
鱼的记忆不短,却时常遗忘,每当牠再度回想起来,只记得脑海的光芒泄泄之中,有
一道声音传唤著自己:“Time is pointless.”
●
“出口呢!出口呢?”
跑过冗长大道,眼前却不如微笑先生先前引领的路径,诡异的黑暗仿佛重制了所有湖
底隧道。
他使劲地敲著自己的头,奋力想让眼前的视线消失,在精神病院里的每一天都是一样
的,每当自己失去控制,医护人员总会在自己身体里打上一剂,只要眼前一黑,醒过来,
就会回到自己的病床上。
“你喜欢这样?”
那些脑海里的声音,总是伪装成自己,和自己沟通。
“你不是我,对吧?”
悠悠长廊,暖灯环绕,还听得见后头追赶而来的脚步声。
“拿出你窃来的饰品,”它是这样说的,脑中的声音是这样说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手臂已经伸进口袋中,掌上已经握上了信物。
“你绝不是我自己,对吧……是吗?对吗?”
圆型和菱型相合的首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在拿出来的瞬间,从手中分解,瓦解成一
块又一块的字母:HUTRAS。贵族屋顶,也是筹组梦幻馆的组织。
“莫杜尔……莫杜尔教授的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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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身后杂乱浑沌的脚步声已经走入了眼界,披着黑衣的壮汉各个褪下长袍,露出不
人不鬼的模样,有的长著螃蟹的臂膀,有的则是像虾子一样多了好多只小手,他们,或者
该说牠们没有人类的嘴,只是模仿着人,却用甲壳纠缠的须嘴奋力嘶吼著,牠们的胸腔没
有肉筋,肋骨像是利牙与尖锐的声音契合,身体各处都像发炎一般渗出浓密的泡泡;没有
眼白,突出眼眶的黑球被晾在双颊,牠们痴狂地朝眼前唯一的人类奔去。
“温暖,让你着迷,光亮,让你惊喜,热忱,让你义无反顾。
我是你的希望,从痛苦的岁月里,拼凑出让你快乐的名字。
叫唤他,并让他进入你的世界,与你融合,不是凋亡,成就湮灭。”
“不……不该是这样的。”
碎片掉到了地板上,他的手在地上摸索无章,紧张的心已听不见湖底玻璃隧道传来的
巨大震动,鱼群紧张的游过,紧贴著玻璃,每一张人脸,布满四周。
巨钳猛然一击,臂膀的疼痛醒了神经,一只热腾腾的手臂已经被截断在半空,身体一
转,怪物的口水伴随凄厉的吼声溅洒在脸上,他只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刹那间
,脑海又发出了唆使。
“弯曲的能变直,缺少的将补足。汝心里议论、说、汝得了大智慧、胜过在世间的众
人,而且汝心中多经历智慧、和知识的事。愚昧人多有言语、人却不知将来有什么事,他
身后的事,谁能告诉他呢?”
他抓起地上的金属朝那些怪物掷去,显然金色的首饰不具任何攻击性,瞬间便在胸腔
前的血盆大口下失去踪影,只是那落在地板上的字串已经深烙脑海。
“谁呢?”
“王崇学,是谁呢?”
为什么首饰是由各种形状编织而成,那些字母又是如何跟金框组合的,王崇学的脑海
裂成数个画面……
“是我,我是谁呢?”
是谁在质问他?他问了自己,是自己在问自己吗?
●
林庆幸从担架上惊醒,眼前不是病房,景像一片凌乱,有烧焦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王昱学、王崇学还有自己母亲皆消失了,所有人都不见了,他佝偻地爬下担架,无助的看
著四周,在灯号忽明忽暗的医疗看板前,只看到一串金色的首饰落在地上。
●
乡镇的夜路上,小美的爷爷推著餐车,路灯闪烁,他瞧了眼,忽然间,马路上每个水
沟盖里都传来了刺耳的七七七声,随之,喷溅的声音像是气爆一般,震碎了铁盖,惊裂了
空中的乌云。
●
王老师洗好澡,瞧见客厅桌上,小美爷爷送的水饺被男友吃光了,冷风从窗中灌了进
来,王老师下意识把浴巾搂得更紧。
“阿林,你水饺怎么不留几颗给我?”卧室的灯亮着。
“阿林?”王老师走进卧室,却空无一人。
当她狐疑地又走回客厅,才发现窗子下的拖鞋,她赶紧冲到窗边,紧接着,尖叫声便
从窗口传遍了公寓大楼。
●
王崇学倒在一片黑暗的空间中,虾兵蟹将已全数消失,就像是梦醒一样,周遭变得宁
静,没有湖底隧道,没有微笑先生,没有那些长着人脸的鱼。
“这是哪里?”
‘’There is no where.’’
每当自己有了疑问,脑中即刻便有回答。
“我在哪里?”他抬起脚步,往陌生的光源走去。
‘’There is no when.’’
光是人们认知的一切,一切的色彩斑斓。
他走出黑暗,迎接自己的是鲜红的地毯,鲜红的帷幕缓缓拉开,光线照了进来,他才
意识到了一切,这是舞台,自己是从身后破洞中的黑暗里而来,底下每一张座椅布满了带
著面具的观众,那些面具没有任何的孔隙,那些人没有任何的声、生息,即使皮肤黝黑仍
光滑得像蜡白像一般,有的歪著头,有的用双手托著下巴,像是正在细细咀嚼台上的表演
。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回答似乎听出了他心中的疑问。
‘’Because you call the name.’’
水晶的圆形棺木里锁著一个人,观众忽然的掌声错落,王崇学才惊觉舞台上角色并不
只有自己一个人。
“昱学……”
像是泡在酒中的蛇,像福马林中的尸体,他看见棺中的人正是自己的弟弟。
他走上前,玻璃上还留着注解:
记者,海滩上幸存的孤儿,坚决误闯实验室的女孩。
“女孩?”
当王崇学蓦然抬头,弟弟居然真的变成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女人,这是魔术吗?还是
什么?是自己疯了吗?
台下又是掌声响起,他别过头去,却发现那些人拍手的样子就像是幻灯片一样,参差
不齐,断断续续。
太多个忽然间,身旁的另一边又传来电视机窸窣的电磁声。
一台电视机,一台手机,里主播唇枪舌战,在摄影机前垂涎三尺。
‘他这么清廉,不会是个好的政治人物,……哈哈哈。’
‘觊觎东亚石油,美国本土石油矿迟迟不开采,传讯俄罗斯。”
滚轮落下白色的布,连同那个洞口,遮住整个舞台的后半部,上头又是另一则新闻。
‘菲律宾超前列强,马尼拉新摩天大楼,号称亚洲巴别塔。’
忽然间,三种萤幕里的主播都说出了同一句话:“我的头,我的头好痛!”接着,那
些令人头痛的想法就从脑子里炸了开来,舞台下掌声连连,镜头里,尖叫声不断,数支触
须从主播们的脑子里蔓延而出,像是一朵花一样;王崇学的脑中也记起了那幢画面,掉落
在湖底隧道的字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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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