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的年中,也就是几个月前,我回到了彰化一趟。
一回到家,老妈就跟我说在今年四月的时候,有个包裹从上海寄了过来。我看了看地址,
虽然曾去过上海几次,但完全没有印象。而寄件人似乎要刻意隐藏般,写了个“吴先生”
,令人摸不著头绪。
我轻轻撕开包裹的封口,一本黑皮外表的笔记本看起来格外熟悉。
这是?
我轻轻地把笔记本抽了出来。
翻开第一页,陈旧斑驳发黄的纸上写着:“Tomi,托米,1999年9月14日,第一次占卜,
客户:苏小姐。”
这是我的占卜笔记!
我看了看包裹内其他的笔记本,总共有五本。我记得当初交给徒弟时,我只写了三本半,
而剩下的两本应该就是徒弟继续写下去的。
我翻到最后一页,那是徒弟最后一次占卜的纪录。最后一次占卜的纪录不多,但在占卜记
录后,徒弟写了洋洋洒洒的十几页。
而第一句的开头是。
“师傅,对不起,我没能把牌传下去。”
。。。
以下皆真人真事,由于年代久远,不免有记错的部分,若有质疑欢迎提出。
曾经被我算过牌的朋友们别担心,我不会把你们的名字写出来,在故事上我也会尽量兼顾
不影响故事完整性的情况下。尽力不透露个资把故事完整的写出来。
所有的占卜纪录约有1500多则,其中用黑帆海盗牌的裁决牌阵约有400多次,航海牌阵大
概是100多次,而最难的寻宝牌阵,我跟我徒弟顶多也用不到20次。里面不少有些飘点,
我估计会写78集,刚好是黑帆海盗牌的数目,也跟伟特牌的数目一样。因此,每一集我都
会介绍一张黑帆海盗牌。
中间还是会继续穿插一些那本古书里面的民俗良方,毕竟有些我纪录到了笔记本里面,像
是灵魂虾油或是狐仙精怪的作法。
最后,或许你看完这些故事后,你会发现我其实也有黑暗的过去,那些自私与冷漠的一面
。对此我没办法为自己反驳些什么,毕竟我们活在真实的世界,那个无情又残酷的世界里
。
。。。
0酒鬼
https://pic.pimg.tw/junespring/1566819810-951389094.jpg
。。。
在黑帆海盗牌中,0号牌酒鬼这张牌跟伟特的愚人有点相像。一样是一个人在行走着,只
是背景换成了海岸边,而脚边的狗,变成了肩上的鹦鹉。
0号牌酒鬼中的人物只是个船员,他没有像船长般有独眼眼罩,也没有像大副一样腰间别
著一把枪。他手中抱着四个酒瓶,分别代表黑帆海盗牌的四种小牌,刀枪、妓女、寻宝跟
享乐。
正位的话代表着他有勇往直前的勇气,逆位则代表那些酒瓶将从他手中失去,不久他就会
醒了。
。。。
那是1999年,由于我推甄上了东海大学,在高三的生活里,我提早比别人轻松许多。
但令我苦恼的是,东海大学是私立大学,高额的学费让我有些压力。跟爸妈讨论过后,决
定先让我去打工,那该打些什么工好呢?妈妈跟我说吉思美附近有一家小面包店在征人,
就帮我问了面包师傅说能不能打工。面包师傅也很豪爽的跟妈妈说,叫我明天就过去面试
。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烘焙业。
而我没想到的是,这几年浮浮沈沈,来来去去之后,跟着我持续到现在的,也就只有烘焙
这个兴趣了。
隔天放学,我就骑了脚踏车到面包店去面试。那家面包店虽然是新开的,但在那时的彰化
小有名气。像是吉思美有名的是芋泥包馅吐司,但那家小面包店卖的是更为清香的花香吐
司。而那花香很天然,不像一些人造奶油可以香很久,吃在嘴里就清清淡淡的,胃也不太
会涨气。
如果那时候有彰化的朋友也吃过这家吐司的,那么其实美味的秘密就在这里。但那个花蜜
真正的配方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如果你想知道好吃的吐司要怎么做,我倒是可以说上一些
。
话说,那时候的不二家还不用排队,蛋黄酥可以吃很爽。
晚上六点半,夏天的夕阳可是不输给中午的阳光。整间面包店充满了西晒的阳光,而推开
门时扑鼻而来的面包香气,让人有种升天到了面包天堂的感觉。
“欢迎光临!”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厨房里传来。我把身上的衣服拍平,深呼吸了几口气说
:“不好意思,我是来面试的。”厨房里面又传来一样的女声:“好,那稍等一下喔。”
那时的我有点紧张,以往见到的面包师傅都是粗肥粗肥的豪迈汉子,不知道会不会看上我
这个四肢细瘦又有点营养不良的孱弱高中生。我在面包店里面东看西看,墙上贴著不少国
外旅游的照片,里面有很多张都是西班牙的风景照。
“好了,所以是你要来面试吗?”一身厨师白衣的姐姐走了出来,似乎只比我大了五六岁
,手上还有一些面粉的痕迹。我点点头说:“是的,那个昨天我妈妈有来说过,叫我今天
过来面试,师傅还在里面忙吗?”
“我就是师傅。”那个姐姐说。
那是我跟梅子师傅的第一次见面。
时间过得很快,几个月之后,我从收银慢慢做到内场搅拌面团。而对梅子师傅的印象,从
有点恋爱感觉的邻家大姐姐,变成了随时会大吼大叫的疯狂女鬼一样。
“托米!!!你在搞什么阿!搅拌机下面的冰块是不是不够了!面团温度太高了阿!刚刚
放的花蜜都没用了啦!!”梅子师傅摸了摸搅拌机里的面团,这样对我吼著。
“那个,今天天气太热,放的冰块不太够。”我说。
“那不是借口阿,之前不是说过了不能超过27度,现在都35度了。”
“师傅,妳没量用手摸就知道,还真厉害。”
“你不要屁话那么多,给我用揉的!”
只见师傅把面团抱了起来,丢在桌上,倒了一点点黄澄澄像是蜂蜜的黏稠液体上去。
那个黏稠的液体就是花香吐司的花香来源,它有点像蜂蜜,但比较水一点。有着浓浓的花
香,大概就介于玉兰花跟茉莉花之间。师傅做吐司的理论如下,她认为酵母菌以这些花蜜
为食,消化后排出的香气,可以让面包有着花香。而这个花蜜受热就没用了,过了27度后
就失去效果。所以我们发酵都是用低温把面团冰一个晚上,等到酵母菌把花蜜吃完,就可
以拿出来准备烘烤。
“每几个礼拜都要去南投拿这个,很累的你知不知道,给我拿盆子垫著冰水揉!”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垫著冰水揉着面团,从盆子传出来的冰冷冻得我手指麻疼。正当我边诅
咒边揉面团时,门口的铃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响了起来。
“欢迎光临!”我擦了擦手,跑了出去。那是一个带着渔夫帽,头低低的中年女子,她看
了看我说:“请问梅子老师在吗?”
“梅子老师?喔喔~你是说那个恶。。。”我说到一半时,梅子师傅从里面走了出来,我
只好把那个“魔”字吞了进去。梅子师傅看了看我说:“恶什么?去揉你的面团!注意温
度,以后那些面团就给你管,如果停电,你也要给我翻进店里来把这些面团垫冰块。快去
吧,弄完就赶快回家阿。”
梅子师傅又看了看那个中年女子,客气的说:“王小姐吗?老仙跟我说了,来,请进。”
我边揉面团边偷偷瞄了一下里面的房间,只见那个中年女子似乎跟梅子师傅在翻弄著像是
扑克牌的东西。
我看着看着有点无聊,把面团折好,放进冰箱。跟师傅说了一声“我回去囉”,师傅含糊
地应了一声,我便走了。
而那天是1999年7月29日,躺在冷气房玩完Gameboy后,疲惫的双手快要举不起来。七月底
的台湾夏天,就是要把冷气开到发冷,盖好棉被沉沉睡去是最爽的夏天享受。
而那晚做的梦,我至今还记得。
那是一场森林大火,我忘记了我是什么动物,只记得眼前不断飞来热呼呼的煤灰与搧在脸
上无处可逃的热风。我全身是汗,鼻子闻到的都是带着灰尘气味的汗臭,而我动不了,好
像有着许多重物压在身上,汗涔涔地又像是血淋淋的,而远方传来一阵一阵的话语声,有
的惊呼,有的呼救,有的大笑,让我惊醒过来。
我一张开眼,那是一片黑暗。不仅房间内的灯光一点全无,连窗外的路灯也暗呼呼的。冷
气似乎早已停摆,不知谁把窗户打开了,虽然通风了些,但也都是夏天夜晚的热风。
我冷静地想了想,从棉被抽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湿答答的都是汗。又摸了摸四周,
熟悉的床单触感让我安定了不少。我坐起身来,在黑暗中隐约看到睡在不远处的弟弟把棉
被踢开,露出肚皮的无声酣睡着。
我起来喝了口水,从抽屉翻出了以前国小时做劳作得来的小型手电筒,有时我会拿着这手
电筒躲在棉被里看书。我打开手电筒,小心翼翼的下楼,听到了爸妈在一楼跟邻居聊天。
“爸,发生什么事了?”我问。爸爸拿手电筒照了我一下,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爸爸看
了我说:“你怎么醒了,弟弟呢?”我回说弟弟还在睡觉,爸爸指了指黑漆漆的街上路灯
说:“停电了。”
“停电了?”我说,对面的邻居说:“不知道是不是阿共仔打过来。”我爸爸笑了笑说:
“如果打过来的话,现在我们不会站在这里啦。”妈妈则说冰箱没电了,要去把一些昨天
的剩菜用瓦斯热一热,避免坏掉。
而我听到“停电”跟“冰箱”两个字时,想起了梅子师傅曾说的话。
“如果停电,你也要给我翻进店里来把这些面团垫冰块。”
我跟爸说我要赶去店里帮忙,便提起脚踏车要骑去店里。老爸则把大只的手电筒交给我,
叫我拿着慢慢骑。
我骑上中正路,黑压压的中正路上虽无灯光,但已有不少人站在自家门前。有的开了车子
过来用车灯照明,有的谈著是不是中共打过来了,有的更是把冰箱的食材清了出来,坐在
路边拿着扇子烤肉。
由于面包店离家不远,虽骑得慢,但也一下子就到了。我把脚踏车放在转角,往面包店的
后门走去,心里想着师傅曾说过钥匙好像放在盆栽的水盆上面,如果那里没有,就是放在
地毯下面。
磅!我的左肩被结实的撞了一下,像是有人匆匆跑过却不小心擦撞到你一样。我踉跄地差
点跌倒,好不容易扶著墙角,拿起手电筒照着撞我的物体。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满脸污血,
他惊骇的指着我的身后用台语说:“有鬼!那里有鬼!快走!快走!”
我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指的是不是我,我转过头去,又有一个黑影撞得我满怀,让我跌坐在
地。
“干咧!是冲三小!”我跌坐在地上不爽的说。只见那另一个人也跌坐在我面前,双手抱
著头,用着惊骇的眼神看着我说:“那边有鬼!”便连滚带爬的跑走了。
鬼?
我拍拍手上的灰尘,看着面包店半掩的后门。轻轻推了进去,我用手电筒一照,一如往常
。只是整个房间往如沉睡一样,一片漆黑,也失去了电器的声音。面包店的格局大概是这
样,另一侧的店面是外场,接着内场是打面团烤面包的的地方,而内场旁有个小房间,梅
子师傅偶而会在这里休息,小房间有个后门,也就是我走进去的后门。
“梅子师傅?妳在吗?我是托米~”我小声的说。整间店里静悄悄的,没有回应,我用手
电筒扫了扫房间里,毕竟刚刚那两人说的“鬼”还是让我心里毛毛的。
手电筒的光扫到桌上,比一般扑克牌大上几倍的纸牌排成圆弧形。黑黝黝的背面牌身发出
了不详的反光,我好奇的拿起一张牌看。那张牌写着罗马数字的14,中间有的大大的天平
,左边是戴着船长帽的海盗,右边是穿着华丽的官员。天平上一边放著刀枪跟钱,另一边
放著女人跟酒。
女人?我想起梅子师傅生气的脸,就算有鬼也不能阻止我赶快把冰块垫在面团下继续保持
面团的低温。
我走到前面外场的冰箱内,摸了摸面团的温度。因为冰箱已经失去电力好一段时间,温度
略略的有些回升。我从内场倒了一些冰块过来垫在面团上,而融化的冰水碰到了我的右手
中指,一种异样剧烈的刺痛感让我不太舒服。我用手电筒照了照,发现中指指腹有个大大
的一道口子,却没流血。
好不容易把面团都降温了,我蹲下去拿了柜台里的OK绷,把中指包扎起来。而内场冷不防
地闪出一个白影,我吓得倒吸了一口气猛然地站了起来,头顶用力顶到了店里放重物的柜
子。我痛得眼泪都飙了出来,直说著:“鬼~有鬼~”。说完后我眼睛一闭,坐在地上就
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睛,四周仍是一片漆黑。我发现我坐躺在外场的地板上,头上有
一包冰块,头顶凉飕飕的。我深呼了几口气说:“有人吗?”
我看见穿了一袭白衣的人影又闪了进来,我虽然害怕,但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那个白衣人走了过来。那个白衣人为我戴上眼镜,一阵熟悉的香气让我有精神许多。
“梅子师傅?”我问。
那个白衣人点点头说:“嗯,是我。你不要乱动,头上只是撞了一小包,休息一下就没事
了。但你刚刚看到鬼就比较麻烦了,你看到的应该是我那副不太一样的塔罗牌,它上面有
些不太好解释的东西。”
我连忙摇摇头说不是,我说我没看到其他的东西,是梅子师傅你突然闪进来,害我以为是
鬼,吓得我撞到了上面的柜子。梅子师傅不好意思的掩著嘴笑了起来,说:“是这样阿,
你真的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我点点头,又跟梅子师傅说了刚刚有两人好像看到鬼跑掉的事。只见梅子师傅脸色一沉,
问我知不知道那两个人是谁。我一样摇摇头,说完全不知道。
“这样有点糟糕,那两个人会出大事。”梅子师傅说。
从那天开始,在彰化三民市场附近游荡的人,除了衣服披着布的阿忠之外,还多了不知道
哪里来的两个人。那两个人总是会在黄昏时在市场捡剩菜吃,时而正常,时而发疯。有一
次好像偷吃了三民市场糕饼舖的发糕,被抓到警局去,才发现是两个因为偷窃被通缉的外
县市人士。不过这是后话了,据说警局里面会看的人,说这两个人卡阴卡很深。
回到梅子师傅这边。
“不过,你没有碰那些牌吧。”梅子师傅问我。我摇摇头,说我碰了其中一张牌。梅子师
傅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去把牌拿给我看。
“是这一张吗?”梅子师傅问,我摇摇头。梅子师傅从里面挑出几张牌,一张一张问我,
终于在14号牌停了下来。我点点头说:“就是这张。”
梅子师傅说:“这张在塔罗牌的话叫做节制,而在黑帆海盗牌里面叫做交易,一样带着平
衡的意思。你看海盗用钱跟刀枪,向总督换酒跟女人,海盗在海里,总督在陆地上,天平
上呈现平衡的样子。那,你拿到牌后有发生什么事吗?”
我说我的手指被割伤了,梅子师傅摇摇头说:“是不是没有流血。”我点点头。梅子师傅
盯着我看了好一段时间说:“其实你知道我的面包店没什么赚钱吧,卖的东西太少,每天
的营业额也不高。其实我大部分的收入,都是从算塔罗牌来的。”
我听着梅子老师说她从哪里来,算了塔罗牌多久。听着她说了好一段时间,我们两个对坐
在地板上,一段时间后她看着我不说话,好像广播的空档般安静,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
“我想你来我这里打工应该也是缺钱,那么你想不想学塔罗牌?”梅子师傅问。
“喔喔,塔罗牌我知道,就是那个金田一那个塔罗山庄杀人事件,对不对。”
“嗯,不过我用的不太一样,我用的是那个叫做黑帆海盗牌的邪牌。”
我没想到的是我从此踏入了塔罗牌界,在那12年间,我遇见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有人死
了,有人走了,有些人一直都在,而有些人的预言,则慢慢地实现了。
。。。
抱歉,这一篇的篇幅比较多。
这是我12年经验的开头,每一篇我都会介绍一张黑帆海盗牌,简单说一下上面的图案与牌
义。黑帆海盗牌我想应该全世界只有一副,毕竟它不是印刷品,是手绘的牌组。
其实会想写这篇,主要也是在粉丝团里有遇到几个朋友传讯给我,问我是不是托米老师(
当时的名字更中二)。几番交谈后,发现是我当初的几个客人,有人过得很好,有人过得
没那么好,但大家还是好好地活着。
而我的徒弟常跟我说,等到有天我们摆脱了这副牌的束缚后,一定要把这段故事跟大家说
说。如今,我虽然不知道我的徒弟去哪里了,但我想我们应该已经脱离这副牌了。
在往后的故事里,我会说说这副牌专用的三个牌阵。在下一篇会提到一下,想用这副牌算
的人也别担心,你们可以自己把这副牌做出来,以后我会说怎么做,但我是不会再算牌了
。
我相信很多人应该会有很多疑问,不过这只是第一篇。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最少一周会有
一篇,应该是周一发。如果可以,我一周尽量写两篇,周五也发一篇。全部会有78篇,总
之一年半载是写不完的,那么未来漫长的日子里,请多指教了~
最后,这些都是经验,若有质疑欢迎提出,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