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先聊,聊吧?我先去办出院手续。”
王昱学把林庆幸他妈跟自己的哥哥留在病房里便独自出去了。
林母手上拿着一串念珠不断搓揉着上头柴木圆润的珠子,王昱学的兄长则屈身轮椅。
有人说一个空间存在两个人,和三个人会说出来的话是全然不一样的,毕竟你得兼顾多一
个人的价值观和记忆,但对眼前这名坐在轮椅上头的人来说,他并非直率,而是直接忽略
了第三者。
“你从多久之后来的?”他看向林庆幸。
场面一度尴尬,但深黯熟络之道的林母还是一贯的想先暖暖场。
“哎呦,没看过你,你和你弟有稍微同脸啦!”林母笑咪咪的说道。
嘿笑声未达半刻。
王哥哥转过头去看着林母,不苟言笑的他直说:“可以请妳出去吗?”
林母倒吞了口口水,慌忙的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怒该笑,转过头去,用
眼神像儿子求救。
“妈,妈妳先出去一下。”
更没料到儿子出口的话,林母摸摸鼻子,径直起身,临走前不断回头看着窗边那两人
,撑大了双眼,她还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说错做错,拎着小提袋碎步地走出病房思考。
少了一个人的对话空间,少了一种思想的猜测与默认立场,顿时安静了不少。
“我想,应该有十年了,欸……该怎么称呼您?”林庆幸回应道。
“十年?”他低声覆诵。
然后低头沉思,点了点头。
最后给出结论。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哦对了,我叫王崇学。”
合乎情理的,对方先是一愣,再来发呆,不解,低头瞧向被褥,想了些可能想知道的
问题,又不知道合不合适,尝试性地抬头欲问,却又觉得不合理而低下头,似乎一切都不
断地在重复。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林庆幸想了良久,他不知道自己握紧了多少次拳头,又松开了手,感觉脑门里的泡棉
忽大忽小的收缩,脑浆似乎温度过高似的要从双目双耳喷溅而出。
“呃……”林庆幸只得喘着气:“嗯……呃……”才挤出了句没什么意义的问题:“
为……为什么?”
王崇学没有直接回答,这几年他一直在想如何清楚的解释这一天的答复,他摸索著身
上的口袋,从胸前的别袋掏出了支笔,从裤档外抽出了一本机场的旅游手写单。
他将轮椅连同自己移到林庆幸床边,把纸铺在他身侧的床上,遂在纸上画上了好几个
圈,笔触十分熟练,但却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又直接将纸揉皱丢到一旁;再从口袋里掏出
另一张纸,这次他没有画圈,反倒是画了一个向量图。
“X轴代表时间,Y轴是空间,”又在两轴之间画出了条线:“这条就是存在的时空轴
,这样明白吗?很简单对吧?”王崇学看着林庆幸的双眼,等着他的回复。
直到林庆幸被像大学教授般的压迫感屈从后,他点了点头。
“好,”他又把纸揉皱丢到一旁,又抽出了张纸,裤档的口袋就像是百宝袋一样,这
次他在纸上画了一个大三角形。
王崇学的话突然变得多了起来,跟刚到医院时给人的印象全然不同。
“我直接教你,听清楚,时空轴不是直线,”他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纵向对准林庆
幸,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弯曲的食指:“我们只看到这里,看起来像是直线,其实是个圆。
”
听到这里,林庆幸的观念开始模糊,好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般。
王崇学盖上笔薪,用笔头轻触纸上的图样:“刚才画的圆形我怕解释不了,看这个三
角形,三个点,”随即又压出笔薪,边说边画:“你可以说过去P,未来F,现在K,其实
怎么替换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搞清楚时间是个环就对了,”他在三角形的三个点上注记
,然后说出今天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句话。
“所以说,未来的未来就是过去,过去的过去是现在,现在的过去是未来。”
这三句话让林庆幸彻底的皱起眉头,他想不出问题,因为照图样上的逻辑来说,并没
有错。
他沉默了许久,用毕生所学所知问出了个比较像样的问题。
“所以……照你说的,我可以生出我的祖父吗?”
想都没想,王崇学直接答道:“理论上可以,但又不行。”
林庆幸忽然觉得对方似乎在耍自己:“蛤,什么?”
王崇学则有条有理的图文并述:“同一个三角形,亦即同一个时空中,人是回不到过
去的,所以你不可能在同一个世界里生出自己的祖父,于是,你绝对改变不了自己的过去
……”
“那你刚才不是说可以?”就像抓住了把柄一样,林庆幸立刻反问。
王崇学瞧了一眼,林庆幸就像小孩一般,一脸愁容却又得意洋洋,相当矛盾滑稽。王
崇学继续低头。在纸上画上许多紧邻的三角形:“你改变不了自己的过去,但你可以改变
其他世界的过去。”
“怎么回事……你在跟我说平行时空吗?”
“可以这样说,”
王崇学的手并没有闲下来,他在原始的三角形上画上一个点,并说道:“这是人类存
在的阶段,除非你长生不老,不然也没办法看见自己的祖父在眼前出生,”随着笔触的圈
圈点点,王崇学慢慢将理论一一释疑:“不同时空彼此联系但又不可能重叠,”他圈起三
角形触碰的连接触:“唯一可能的键结,我们称之为梦境。”他在旁边写下了Dream。
“目前还不知道每个时空是如何交错,只能用图样大概阐述交缠的可能性,也尚不知
整个环的总循环时间是多庞大的规模,又或者用时间来表达数量一说都太过笼统,我只要
你先明白这一点,‘你是不可能改变你的过去的’,听懂了吗?”
林庆幸就像被训斥到无法回嘴的小孩,好像还有诸多问题,却只字都说不出口。
殊不知这时候居然有人推门而入。
那是一双朱砂红的包头鞋,廉价的碎花空气裤,飘逸不失气度,素色麻衬衫包裹中年
发福的身材,完全看不出来。
“就跟你讲大学要好好唸,这种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这个叫做大千世界。”
病榻边的两人皆撑大了眼睛,看向门口的女人。
“所以你讲,阮家庆幸,是从别的小世界过来的?”林母不但处变不惊,甚至老神在
在地记住了王崇学开头对林庆幸说的那一句:‘你不是这个世界的。’
(可自行调整萤幕缩放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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