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寂乐世界 10【小玉】

楼主: shiwasu (师走)   2019-08-07 18:03:14
  “‘总有一天,我要成为和你们一样既勇敢又帅气的刑警。’记得她从前总爱这么说
。”男警官娓娓道起,“快二十年了。”身旁时空随他的话语,幻灯片般一张张啪踏踏的
切向过去。
  “李先生!”幼稚园大门,两个气急败坏的男孩家长正站在他面前,怒目横眉的死盯
着他,不让他有一点喘息空间。
  “你看看你女儿对我儿子干了什么好事!”其中一个男孩母亲指著自己身旁被揍得鼻
青脸肿,还在哭哭啼啼的男孩道。
  “小朋友打打闹闹很正常嘛,”李爸护在小玉身前,“大不了…我替她跟你们道个歉
不就得了。”
  “欸李先生!”另一个哭泣男孩父亲这时出口了,“我儿子一个礼拜上六天课,有五
天是哭着回家的,你说道歉!道歉有用吗,能解决问题吗?”他越说越生气,几乎就要出
手打向李爸。
  “好了好了,爸爸妈妈们,大家火气别这么大,”老师这才跳出来缓颊,“小朋友都
是诚实的,不如我们让他们自己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面对面和好,你们看怎么
样。”
  三人尴尬的互看了一眼,“就…就这样吧。”他们说。老师跟着将小玉和另外两位哭
泣男孩牵到自己面前。
  “来小玉你先跟大家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动手打他们?”李爸蹲下身
问。
  小玉沉默了一会,然后指向刚刚一直躲在自己母亲身后的男孩道:“明明,明明平常
都是他在,他在打我们!”
  “他今天还把我们两个刷牙的,的牙刷丢到垃圾桶里面…又打他,”小玉说著又指向
另一个男孩,“谁叫他一直哭…我…我才会帮他报仇…”
  女人才听小玉这么说完,便有些恼羞的拉过自己儿子,“你真的做了这种事?”她大
吼。
  男孩低下头,不作声的默认了。
  突然间,啪的一声!女人用力朝他甩了个耳光,男孩重心不稳的摔倒在地,“死小孩
,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
  “欸太太,别这样!”李爸和另一个男孩父亲见事态不对,便冲上前拉住准备又起脚
要踹向自己儿子的她。
  “还是你想像你爸一样,成天家暴,打女人,打小孩!”她继续吼著。小玉在一旁看
得不舍了,挣脱老师保护后便奔向倒地哭泣的男孩,张手挡在她和女人之间。
  “阿姨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告他状了,我们都会跟他当好朋友,妳不要这样打他好
不好!”
  刹那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没人知道她是从哪学到这种犊不畏虎的勇气,或许
是来自父母皆身为刑警的耳濡目染,也或许是源自天生的正义感。
  而这种勇气不只深深影响了她往后的所有人生,也为日后命运铸下难以回头的悲剧。
  
  升上高中后的一天早晨,小玉一如既往的在前晚忘记设定闹钟,一路睡到美梦结束才
醒来。
  她醒来后看了眼闹钟,八点半。“唉…反正第一节课都迟到了,那干脆再睡半小时,
第二节课再到好了。”,她安慰完自己后继续倒回床上。但说自己的脑袋呼咙的过去,家
里那个性像被火烧到一样的老母可就没这么好应付了。
  “李小姐!”李妈用力扯开棉被,小玉睁开眼滚下床后才半推半就的起身梳洗。
  十分钟后她便背著书袋,越过原先通勤用的脚踏车,跨上李妈买菜用的那台速克达出

  “每天早上都演这出,不设闹钟才在那儿赶。”李妈看着她,又望向身旁制服穿一半
,赶着出门的李爸道:“真不知道是遗传到谁。”
  尽管已经远远超过既定的上学时间,小玉仍是悠闲的哼著歌,慢慢将车骑进校门口对
头的巷弄中停放,然而就在她停好车的当下,一股奇异的直觉却引她望向学校围墙旁的一
辆银色厢型车。
  围墙边有群和她一样迟到的学生正接二连三的经过厢型车,人群末端是个提着便当袋
的小学生,他沿着围墙跑。
  小玉盯着他,突然间!厢型车的门被滑开,一个高壮男子手握块布从里头窜出,掩住
男孩口鼻,男孩失去意识后被拽上车,车子接着开动离去,所有动作从开始到结束用不到
五秒,却全被她牢牢的抓进了眼底。
  “靠!绑架!”她惊叫随即回头跨上机车,跟上刚开动的厢型车后。
  “怎么办,怎么办!”小玉疾催著油门,寻思著该当如何反应才好,“报警吗,不,
报完他们都不知道开到哪去了。”
  “还是直接撞上去?”
  “不对不对,我在想什么!”
  小玉绞尽脑汁的想着,却没意识到自己这样明目张胆的跟随早已引来歹徒的注意,并
将自己陷入了全然的危险之中。
  小玉完全没有发觉,直到厢型车驶离市区,开进林荫苍郁的山区后。
  
 *
  
  山里,微风拂响树林沙声,带来危险的曼陀罗香气,厢型车继续开着绕着,似乎并没
有想停下来的打算。
  一段时间过去,小玉本想就这么放弃掉头就走,却又不甘心自己做出如此不负责任的
事,只能继续跟着,直到厢型车终于在栋水泥小屋前停下,自此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然
就在小玉才刚跨下车,要将速克达牵进树林里时,厢型车又再度轰的一声动了起来!
  且它这次不再是漫无目的的往山里乱绕,而是转了个大循环,意有所指的朝小玉冲了
过来!
  小玉一见那厢型车像头猛兽般朝自己咬来,便果断的回头跨上车,发动油门,一催到
底的拼死命往前冲!
  厢型车隆隆发出几近爆裂的引擎轰炸声紧贴在小玉车后,跟着,“碰!碰!碰!”三
声枪响划破适才仍迳自微凉的曼陀罗香气,带来阵阵烧灼的烟硝味!
  小玉猛地回头一看,臂上已被划出三道血痕!
  再一声!直击后轮!小玉立时失去重心的遭抛飞,在柏油路上不住的滚了几圈。厢型
车一直到这时才真正完全停下。驾驶座走下一个男人,小玉趴在地上伸手摸出原先藏在背
包里的防身小刀,望了他一眼。
  那男人既高又壮,全身纠结的筋肉令他十足像只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巨大棕熊,小玉
光是远远看着,都能感受到那两公尺身高所带给自己的巨大阴影。
  但即便如此,她仍是挣扎着站起来了,“放了他!”小玉用刃尖指著那男人说,那男
人似笑非笑的高举起双手。
  “放了谁?”副驾驶这时走下另一个矮瘦男人,手中提着个仍在奋力扭动着的麻布袋
。“那男孩。”小玉想这么说,却说不出口,连双脚都开始不听使唤的动弹不得。高壮男
人走上前轻而易举便夺走她手中小刀,小玉也随之被架著往厢型车方向走。
  “你要干嘛!”小玉大叫,颈上架著原先还拿在自己手中的小刀。
  “我们给过妳机会离开了。”高壮男低沉的出口。
  “什…什么机会?”小玉复归冷静的回问,高壮男迟疑了。突然间!小玉低下身,回
头朝他肝脏上了一记肘击,高壮男反应不及便吃痛的摔倒在地,小玉一见他摔跤,便再回
过身跑向矮男要抢他手中麻布袋!
  “别动!”矮男这时出声了,他翻出腰际间的枪指著麻布袋,“再过来一步,我就不
能跟妳保证这里面东西的死活了。”
  小玉止住脚步。离夺走麻布袋只剩一只手臂的距离了,但里头毕竟是一条生命,此刻
的她却怎么也不敢就这样恣意走上前,“到底该怎么做…你们才愿意…”她淡淡的出口。
  “他妈的,囉囉嗦嗦!”矮男不耐烦的啐了口口水道,“喂,啊你是要躺多久!”
  高壮男这时才终于恍恍惚忽的起身,冲上前又想将小玉一把抓起!事已发展至此,小
玉也不想再胶着不前了,她一个伸手上前就想夺走矮男手中的麻布袋,矮男没做多想,一
见她上前,手中的枪还朝着麻布袋便是一阵失控乱轰!
  “我跟妳警告过了!”
  “不要!”小玉惊叫!高壮男这时已举著小刀朝她刺来,她下意识的回过身起手阻挡
,左手登时成了血淋淋的一片,然高壮男内在并不如自己外表看起来的那样坚硬狂暴,他
才见小玉左掌被自己切下一大块便吓得将刀掷落到地。
  小玉见机不可失,忍着痛还是捡起了小刀,回头往矮男方向杀去!她从没见过自己如
此愤怒的样子,从出生那天到今天以前。
  她像只愤怒至极的猫,弓起背弹到矮男身上,一股劲的朝着他喉咙乱刺!矮男面对这
全身血液已被肾上腺素完全取代的疯狂女子,丝毫没有任何招架之力,只得任由自己像只
被关在透明杯中的蚂蚁一样,任凭蹂躏,直到完全没了声息。
  然正当小玉陷入极度疯狂全没警觉到四周的当下,咚的一声!后脑传来一阵闷响,紧
接着是狂烈的剧痛与黑暗将她淹没,待小玉再回过神来时,高壮男、矮男、麻布袋和那台
银色厢型车都全已消失无踪。
  唯一有留下记号的只剩她那血淋淋的左手掌。甚至她在好几天后过去,翻著报纸也完
全找不到有任何一起有关绑架案的报导。整件事就像她做了场白日梦一样,既虚幻又不切
实际。
  她不愿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甚至关于她的手,她也只敢用一个又一个若有似无的谎
言来搪塞推托,而像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小玉如愿从警校毕业那年,家中也将又再多添
一个小生命的某天。
  那是个极为平凡的假日午后,小玉如往昔的一到休假日便非得在床上赖上个大半天不
肯罢休。
  “妈去哪了?”她起床后下楼问。
  “买菜去了,她说要为你这辛劳的人民保母补补身子。”李爸。
  “天哪!妈已经要到预产期了欸,你居然这么不体贴,放她自己一个去人挤人的市场
!”她跳到李爸身上,捏了捏他的脸颊。李爸不耐烦的甩开她,“她坚持要自己去,说我
只会在旁边乱出主意。”
  “嗯…这么说也是有道理。”
  “喂!”李爸听完,哭笑不得的给了她一记软拳,父女俩就这么打闹了起来。
  “那你想好要帮小BABY取什么名字了吗,老爸。”
  “伯翰怎么样?”李爸说:“我去算过了,这名字好得很。”
  “这种菜市场名还要算,不如把钱省下来多给弟弟多买些尿布。”小玉调皮的说。说
完又是一拳。
  两个人闹累了便在沙发上打起了盹,几个钟头过去,当李爸再张开眼时已近午夜时分
,他这时才发现事情不对劲,“欸欸,妳妈怎么还没回来?”他摇醒小玉问。。
  “几点了?”小玉揉醒惺忪的眼。
  “快十二点了!”
  “会不会是在外头遇到朋友,聊天聊到忘了时间?”小玉走出房间,望向玄关处的电
话,“要…要不要先报警?”她问。
  “我们就是警察阿!”李爸语无伦次,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秒针独自走了半圈后,电话响了!“要接吗?”她戒慎恐惧的望着李爸。父女俩现在
心里担心似乎别无二致,唯一的差别只在医院或荒郊野外。
  “接!”
  小玉提起话筒。
  “喂!”男人在电话另一头粗鲁的吼叫,震得小玉手中话筒微微摇晃。
  “你…你哪边找?”小玉小心的回应,她发现这声音自己很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是在
哪听过。
  “哪边找喔。”他带着戏谑的口吻道:“恁老母托我跟妳们拿钱来赎她走啦。”
  “钱,要多少?她现在在哪?你想一手交钱一手放人是不是?”小玉迅速丢了几个问
题,好让自己多挣出一些时间思考反应。
  “电话里说什么?”李爸在旁焦切的关心。
  “嘘!”小玉将食指堵在唇前,示意他安静。
  “五千万就好,她现在在我这妳不用担心。”歹徒将话筒挨近李妈,里头发出她咿咿
呜呜的挣扎声。
  “妈!”小玉快哭了。
  “听到了吧,至于交易地点…”
  “等等!”小玉挡下歹徒接下来要说的话。
  “怎么样,妳不要妳妈了吗?”他用轻蔑的口气道:“至少也为她身上的小孩着想一
下吧。”
  小玉顿了顿,然后想起来了,这粗里粗气的口音。
  “你,你是几年前银色厢型车撕票案的那个歹徒吧。”她不疾不徐的说,直接和他正
面交锋。
  “呦!妳终于听出来啦!”
  “对!”
  “驶恁娘咧!”歹徒谯声远离话筒,又拉回来骂了声,“干!”
  “去你的终于让我等到这个时候了吼!”高壮男得逞似的说。
  “那是我妈,我劝你最好不要太放肆喔!”
  “妳捅死我弟,我今天要跟妳做个了结。”他的语气中听不出一点弹性,“绝对别想
叫警察。不然我绝对会找更多人来让妳死得比谁都难看。”
  “所以你到底想怎样?”小玉问。
  “一个钟头后,水泥屋里,我要妳拿着钱来跟我跪地求饶。”他说完便毫不犹豫的切
断了通话。
  “怎么样,电话里说什么?”李爸很害怕,一点平时办案的威严都没有,“到底是发
生了什么事?”他着急的问著。
  “爸,有件事我想向你坦白。”
  “什么事?”李爸不解。小玉伸出左手,“关于我左手的那些事…”跟着,她出口将
自己过去发生的那些事,一字不漏的全说了出来。
  “这么严重的事!”李爸惊恐,“为什么,为什么发生这么严重的事,妳宁愿自己藏
在心里也不跟我们说?”
  “只是…只是…”小玉支吾,“我杀了人,甚至在我被偷袭醒来后,身边也没留下任
何他们的踪迹。”
  “好多时候,我都分不清楚那到底是一场梦还是真正发生过的事…”
  “直到那个男人终于找到机会报仇,打电话勒索的现在,妳才愿意承认那些事是真的
曾经发生过吗?”李爸说。
  小玉点头。自始至终都不敢抬起头来,但原以为会有极大反应的李爸,却也仅是淡淡
的叹了口气。
  “我去吧。”李爸这么说。
  “不,我自己去就好!”小玉握住他的手,“我怕他说会有更多人包围是真的,如果
有什么状况发生我会试着联络你,到时再麻烦你通知其它同事。”
  “唉。”李爸一脸尸样,“我干警察干三十几年了,遇到连续杀人犯也好,强盗犯也
好,没有一天像现在这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
  “爸!别担心!”小玉起身披上外套准备出门。
  “等一下,我拿个东西给妳。”李爸转身走回房间。
  “怎么?”
  几分钟后,他捧了个铁盒到坐在她面前,“妳还记得妳小时候最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吗?”
  “当然记得啊。”小玉望着铁盒跟着坐下道:“我要跟爸妈一样,当个帅气的刑警。
”李爸温柔握起她的手,“现在妳梦想也实现了吧。”
  “什么意思?”她问。
  “虽然我们一直都不想阻止妳追求梦想,可是我们实在不愿见到你成天出生入死的样
子”
  “就这一次好不好!”李爸央求,“家里还有些存款,让妳开店或是让妳做投资都好
,这次事情过去,就不要做警察了好不好。”
  “可是,我都努力了这么久。”
  “我知道。”李爸放下她的手掀开铁盒,里头伏著两把沉重的黑枪。
  “爸!你怎么有…”
  “这妳就不要管太多了!”李爸把几枚弹匣和其中一把黑枪塞到她胸口,“最后一次
了,保护好自己。不管会发生什么事,妳都要记得我跟妳妈都很爱妳。”
  小玉把枪收进腰际,“爸!不用担心啦。”她倾身拥住李爸,用那有些残缺的左掌拍
着他的背:“我这样都撑过来了,哪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们真的…真的太爱妳了,根本不想让妳这样水里来火里去的。”李爸低声啜起泣
。小玉很吃惊,因为她从来没看过自己老爸流泪,从小到大,不管是在办案时受到重伤,
和妈妈吵架吵到差点离婚甚至奶奶的离世,她都没有看过。李爸无法强忍悲伤,却仍是撑
著自己情绪道:“我…我太没用了,居然让妳们身处这种险境。”
  小玉抽身:“爸,我一点也没有怪妳,谢谢你让我追求梦想,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放一百个心,我一定会把妈妈跟弟弟救出来的!”
  “对不起…我一直是个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感情的父亲。”
  小玉没有继续回应,只是静静的从房里抓了个粗布袋起身,独留李爸在原地。走出房
间,走出家门。
  家门外的天空惨黑一片。她提着麻布袋,将院子里随处可见的石块砖瓦全数塞进后,
便扛着它跨上机车,发动前去往记忆中那个充满痛苦的山里。
  一路上她都是惴惴不安的,从看着市区里匆忙路过的行人们,到郊外逐渐荒凉的景物
,乃至最后进了山区,夜色终于被树荫完全取代,成为一种纯粹的黑时,她哭了。
  哭不是为了什么幼稚的恐惧或对未知的无助,而是她发现李爸正用着一种拙劣的跟踪
技巧尾随在她身后,她感动得又气又笑,却没有戳破这像泡泡膜一样脆弱的秘密,而是载
著那一袋重物安稳的骑着,骑回当年那栋水泥屋前。
  爸,你会保护我吧!她在心里这么唸道。
  她走向水泥屋推开门,走进那比门外树荫更深层的无光里头,那已经不是黑暗了,那
是邪恶,是一种就算点醒万千灯火也照不亮的邪恶。
作者: freshyu (用心倾听)   2019-08-08 18:27:00
一口气把全部读完了~期待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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