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我洗澡的时候,我用最快的速度洗完澡、吹干了头发,并且再次检查后门的锁头
是否有扣紧。
然后,我忍耐不住饥饿的感觉,还是认命地在厨房泡了一杯热牛奶,才快步走回灯光
昏暗的客厅。
屋外的暴雨仍然未停,铁皮屋内依旧回荡著雨声,使我们安心了一些,至少可以暂时
用正常的音量交谈,而不必害怕自己的声音会传出去,也不必特别注意自己的脚步声。
原本凌乱不堪的客厅,已经整理出了一个小小空间,他们四个人都坐在老旧的沙发上
,专心看着电视播报新闻。
我静静地走到神明桌旁边,凝神盯着那不断闪烁的黑白萤幕,想了解目前最新的情况
,更想知道我们该往何处逃命、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各位观众,记者现在所站的地方,就是主要疫区的交界处,只要过了这一面临时架
起的铁丝网,走到对面的那一条巷子口,随时都会有染病的人冲出来……”
电视机播放著新闻片段,画面移到了铁丝网前方的警告立牌,工作人员说明为了有效
隔离染病的人,所有的铁丝网都有电流通过,再加上底部加装了二十四小时播放歌曲的音
响,至今己成功防止众多染病的人或动物;新闻画面逐渐拉远,照到了数十公尺外层层堆
叠的尸体,工作人员接着表示,每日都会看见染病的人被电成焦尸,因此铁丝网附近己堆
满了数具尸体,成天弥漫着一股呛鼻的尸臭味。
然而,镜头转到了安全区域的街道,每条马路及公园都空空荡荡,多数商店和住家皆
是铁门深锁,摄影机由上往下空拍,宛如一座荒废许久的死城;镜头再度回到铁丝网附近
,画面里除了镜头上的记者,以及偶尔经过的车子,整条美食街连一个路人都没有,己经
看不到以前热闹哄哄的样子。
只见,原本住在疫区周围的居民,多数都在传染病情爆发以后,连夜逃离了熟悉的家
园;而那些无处可去的人们,皆囤积了大量的生活必需品,全都不愿意冒险走出家门。
新闻播到后半段,一道响雷忽然落在铁皮屋外头,电视机的讯号明显受到了影响,工
作人员继续受访著,萤幕画面却停在无人的街道,时间就像是悄然静止了。
“这个城镇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啦,妳不要看那边还有门开着,其实整条街都是空屋!
妳不相信的话,可以去外面看一看,连学校和医院也没有人了!大家都会怕啦,想说如果
有一只染病的鸟飞过铁丝网,是不是又会把病传给人类……我们这些留下来工作的人也会
怕啊,但是没办法,一定要有人在这里守着,不然设备故障没电的话,后果会更严重……
”电视机的声音忽大忽小,萤幕画面出现了好几条黑线,工作人员的语气听起来很无奈,
最后甚至有些哽咽。
“啪!”
突然,电视机发出一声细微的杂音,黑白画面随即消失,仿佛自动关掉了电源。
约莫等待了五秒,电视机依旧没有任何声音,萤幕上倒映着我们疲倦的脸,一只壁虎
慢慢地从萤幕的左边窜出,踩着我们的脸爬到了右边。
“电视机坏掉了吗?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周咏晴喝了一口牛奶,茫然问道。
“大概是坏了吧。不过也没差,我们有看到新闻报导,知道接下来应该要往哪里走。
”王柏睿走到电视机旁边,尝试地压了压开机键,电视机仍然是关机的状态。
我搬了张小板凳,坐在爬满蚯蚓的走道处,想同时观察前门和后门动静,不敢掉以轻
心。
接着,我偷偷将目光往前移,瞄向坐在沙发左边的陈大钧,看见他两只眼睛都已经快
要闭上了,双手却还是捧著空杯子,毫无防备的模样有些稚气,莫名地有些可爱。
我刚刚只想看新闻,一走进客厅就盯着电视画面,压根就没注意别人,此刻才发现所
有人都捧著杯子,嘴唇上方都有一层白色的牛奶——没有人选择吃猫罐头,大家都想尽量
留着食物在身边,避免断粮的危机。
张思妤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身体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接着她快步走到我的旁边
,浅笑指向又破又旧的沙发,轻声劝道:“林彦儒,现在这个时点,该换你休息睡觉了。
我来看门就好,你去沙发那边比较舒服,也会睡得比较好。”
“呃,没关系,我刚洗完澡,现在还不是很想睡觉……”我摇了摇头,老实回答。
“不想睡也得努力睡,否则你的身体会撑不住,明天绝对会拖累我们的。”王柏睿拿
著两个杯子走向厨房,头也不回地丢了句风凉话。
虽然,他和张思妤是一样的意思,但是听起来的感觉完全相反,极为刺耳……
“哎,林彦儒你别介意喔,他讲话就是那样子,就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只
是拐个弯暗示你,希望你赶快去休息而已。”周咏晴语带抱歉,尴尬地替王柏睿解释著。
“嗯,我明白,他并没有恶意。”我不在意地耸肩,开始喝着手中的温牛奶,喝了才
发现自己真的好饿,居然一口气把牛奶给喝光了。
周咏晴淡淡一笑,没再继续说什么,便转身往厨房走去。
“啧,这年头逃命还能带着随身翻译,挺奢侈的。”张思妤手捧草绿色的杯子,冷眼
望着厨房的方向,讽刺地说道。
“张思妤,王柏睿其实人蛮好的。”我边说边站起身,也转头瞧着正在厨房斗嘴的两
人,有点羡慕那样的感情。
“怎么说?”张思妤转个身,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满脸疑惑地挑了挑眉。
“他帮陈大钧拿起了杯子,还替他拿去洗了。”我微笑指向瘫坐在沙发上、已经累到
睡成大字形的陈大钧。
我扬起一抹浅笑,瞅著陈大钧熟睡的脸庞,心想他的平衡感还真好,屁股都已经快要
一半在沙发外了,身体竟然还没滑下来。
我想,应该是他平常老是在翻墙,所以运动神经训练得特别好吧?
“喔……”张思妤拉回视线,瞥见了陈大钧豪迈的睡姿,又开口催促道:“林彦儒,
你快点趁现在去占位置!你看,陈大钧睡得这么沉,如果他把沙发当床的话,等一下随随
便便翻个身,你就挤不进去了!”
“其实,我没关系,睡在沙发旁边也……好,我先去占位置。”我才说到一半,就接
收到了张思妤充满警告的眼神,逼得我硬是吞下了话尾,识相地朝沙发走了过去。
我将杯子放在神明桌上,坐在沙发的右侧,并没有碰触到陈大钧。
我故意和陈大钧保持了适当距离,想尽量把空间让给他,使他可以尽情伸展手脚、睡
得舒服些。
“陈大钧,坐过去一点,你挡到我看电视了。”张思妤喝完牛奶,慢慢地绕到沙发旁
边,接着她忽然伸出了手,轻拍陈大钧宽厚的肩膀,话语间尽是藏不住的笑意。
“好……我坐过去一点……”陈大钧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地挪动身体,笨拙移到了中
间的位置。
然后,我的肩膀忽然一沉,是陈大钧下意识地调整坐姿,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感受到陈大钧呼出的热气,立刻就僵住了。
“张思妤,电视坏了。”我压根就不敢乱动,只能用眼神瞪着张思妤,控诉她睁眼说
瞎话。
这是我转学之后、认识张思妤以来,第一次冷眼瞪她。
“有人规定……不能看坏掉的电视吗?我照镜子不行?”张思妤推了推眼镜,一本正
经地对着电视机梳理头发。
然后,周咏晴和王柏睿走回客厅,他们三个人围坐在走道,开始细声讨论著逃生路线
。
我听着他们的声音,思绪渐渐飘远,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我终于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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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五万字
#每多一万字,就觉得离结局更近了
#大家这礼拜已经吃了几颗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