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挥手赶走想停在我脸上的苍蝇，一边关掉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报警吧！”
“等等。”张欣瑜往前走一步，“我们得先看看里面是什么。”
“很明显是尸体了吧？”
“是动物的尸体？还是人的尸体？因为妳看到那女孩的鬼魂，所以我们断定里面就是
她，可是要怎么对别人说明？”
听起来有道理，可是乱动现场总是不太好，不过那也得证明这里是弃尸现场才行。我
一边犹豫着，一边跟在张欣瑜后面一步一步小心地踩着草丛，在她蹲下之前先递给她一个
口罩。这种单薄的医疗口罩不防尸臭，不过可以防止苍蝇爬进口鼻。
“妳站着帮我照明。”
我说完便戴上手套蹲下，用指尖小心地解开垃圾袋上的结，这个举动惊扰了袋子上与
里面的苍蝇，成千上百的黑点几乎同时腾空飞起，翅膀振动的嗡嗡声让鼓膜有点难受。张
欣瑜空出的手大幅度挥动着驱赶，但效果有限，我只能尽快设法解开凶手打的死结。
好不容易打开了，我还奇怪为什么没有意料中的大批苍蝇与腐臭味冲出来，才看到里
面还有一层。
总共打开三层塑胶袋，我才看到里面的物体。
那是一个侧躺的女孩，梳了一个整齐的公主头，看来凶手把她装袋时十分小心仔细；
颈部的白皙皮肤上看得到淡淡的蓝色纹路交错，那是腐化的血管，颜色看来还不深，我想
她死亡的时间大概在两到三天。
女孩的嘴唇异常鲜红，脸上看起来也白得很自然，应该是上过化妆品。
“宜臻，”张欣瑜也弯腰，让灯光更深入袋内，“袋子打开一点。”
我小心拉开袋口，露出更多尸体的样貌，愈看愈令我惊异。
女孩穿着一件看起来很新的浅紫色洋装，蓬蓬的公主袖与领子边缀饰著费工的荷叶边
蕾丝，戴着白蕾丝镂空手套的双手交握，抵在下巴下方，仿佛在祈祷。如果不是她的脸上
覆蓋了一大堆蛆虫与蝇卵，脸部皮肤还因为下面有蛆在活动而起伏著，看上去应该是一幅
美丽的构图。
“这是第二起吗？”张欣瑜凝重地喃喃道。
“什么第二起？”
“好像是上个月吧？有个空地也发现了一个女孩的尸体，穿上芭蕾舞者的衣服摆出跳
舞的姿势。”
紧蹙秀眉的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向我伸手借手机打回Ｘ分局，讲完之后道：“我希望
和上次那件无关。”
“为什么？”我对于她的发言感到好奇。如果是同一件案子，不是会比较好查吗？
“因为……”
她欲言又止，让我更好奇了。
“唉。”她叹了气，道：“那件案子的承办检察官是陈检，陈国政。”
意料外的名字让我愣了愣，果然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如果最后两案合并交给他，
我也只好认了，谁叫发现尸体的是我们。
我们退回机车旁边，拿掉手套与口罩后，为了不再多想那方面的事，我催促张欣瑜告
诉我上一起案件的案情。
Ｘ分局的辖区不小，也包含一些山区，芭蕾舞女孩郑思媛就是弃置在山上一处铁丝网
围住的空地，是附近人家觉得苍蝇变多了，又有恶心的怪味，到处寻找来源才发现，当时
也是估计死了大约三天。
我从新闻大约得知这件命案，那块空地虽然有铁丝网墙围着，但锁住门的铁链只是锁
自行车的链条，不难剪断。凶手剪断铁链，把女孩放在那里之后，还把铁链缠回门上，所
以没有马上被发现。
印象中是张延昌验的，张欣瑜说郑思媛的右腿抬起，与左腿呈九十度，右臂与右腿平
行，左手臂往上伸，就是一副跳舞的模样。
“衣服大小合身吗？”我问道。芭蕾舞衣是很贴身的衣服，如果合身，表示凶手观察
很久。
“不，略小一些，裤袜都没拉好，而且没有鞋子，我们猜想是穿不上去。毕竟那个年
纪的孩子体型差很多。”
“几岁？”
“五年级，二月才刚满十一岁就已经一百六十五公分，手长脚长的，如果她真的去跳
芭蕾舞，说不定会很漂亮。”
张欣瑜苦涩地笑了笑，我觉得她好像要哭似地，但她用一口深呼吸压制住情绪。
我望向黑色垃圾袋弃尸处，女孩依然站在那里，浑身散发仿佛萤光一般若隐若现的青
白色。她现在身上穿的不是袋子里那华丽可爱的洋装，而是贴身五分裤和Ｔ恤，非常普通
的打扮，却在错误的时间遇上凶手。
“我记得，好像没有被强暴？”我看着黑暗中的鬼魂，问旁边的张欣瑜。
“没有，所以我们很自然联想到之前吴婉华的案子，也有朝凶手是女性的方向去查，
但是一无所获。”她说著，又叹一口气。这不知是她第几次叹气了。
“凶手是女生……不太可能吧？之前那个不是一百六十五公分？”我想像著，一百六
十五公分，和我差不多高，有那么容易制服吗？
“要试试看吗？”
我看着张欣瑜冲着我笑的脸，还没搞懂她是什么意思，她出其不意抓住我的双手手腕
往上扣在胸前，把我往后压，我一个重心不稳往后倒在机车座椅上，她整个人几乎压下来
，清秀的脸庞离我大概只有不到十公分，我甚至能感觉到她垂下的发丝在凉凉的夜风中抚
过我的脸。
心脏吃惊地怦怦跳一阵，才想起我得挣脱，但这个姿势和手的位置都不好施力，我在
她的压制下徒劳地扭动一会儿，放弃道：“好了啦！我的腰好痛，我要起来！”
“抱歉。”她笑着拉起我的手，“验尸报告说是从背后扼死，她只是个孩子，我想那
更简单。”
我直起身子揉一揉腰后，然后听到远方传来警笛声，随着蓝红色闪光灯的接近愈变愈
大，不一会儿两辆警车与一辆白色侦防车停在我们面前。
谢小队长率先下车走过来，问道：“妳们两个发现的？怎么回事？”
张欣瑜把之前想好的说词告诉谢小队长，谢小队长皱眉“啊？”一声，转头看我，“
白法医，妳没骑过１２５的车吗？怎么骑到暴冲？”
虽然他语气中像是开玩笑一般的鄙视让我不太高兴，我还是只能回道：“这是我第一
次骑，比想像中难操控。”
“尸体呢？”
张欣瑜带谢小队长、侦查员和鉴识员过去架起照明灯，制服警员在路边围起封锁线。
现在是采证时间，没我的事，婉拒警员要我上警车等候的提议，我坐在新机车的椅子上，
远远看着在白色灯光下活动的警官们。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