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人声鼎沸,火光拥著漆黑的河堤,芦花白如霜。
警方接获通报,沙洲发现女子的人头,身分不明、死因不明。
邻近殡葬业者也闻声赶来,想要抢下这笔生意,可是凛冬的河水又急又冷,没有办法
单以人力接近,只能看着那颗头不瞑目地望着人们。
有个少年突破人群的围观线,挺身站了出来,脱下衣服,在大家喊出声之前,噗通跃
入河中。
“啊,是丧家那儿子。”
“难怪了……”
丧门听不见人们对他的评价,逆着冷冽的河流,奋力游向沙洲。密而刺的芦草扎痛他
的手脚,他一声不吭,眼中只有女子的头颅。
终于,他登上沙洲,碰触到人首。
“没事了,我来带妳回家。”
丧门五指要覆起女子半开的眼睑,女子的眼却流出泪来。
丧门心知有异──本来落河的断头就代表不寻常的死因,他道声歉,将女子的头揽在
臂弯,再次下水。
丧门带着女子的头,行动不能自如,回程比来时更加艰难。好几次丧门都要被水流冲
走,他只是咬紧牙关往岸上的灯光前行,好不容易游上岸,随即脱力栽倒。
他倒下,仍是把头颅抱得牢紧,不让“她”沾上半分泥沙。
丧门耳边响起家属的嚎哭声,一对老夫妇跪爬过来,把女子的头互相环抱住,恨不得
再让她温暖起来。
夫妻俩喜极而泣,对着女儿的头不停亲吻。
丧门看老夫妇将头放进一只金绒布盛装的方盒里,盖上盒盖。方盒周身有一些丧门看
不懂的符号,可能是老夫妇信仰的宗教。
“谢谢你‘救了她’,我们一定会‘报答’你。”
“不客气……”丧门穿起衣服,大概因为失温,头有些晕。
丧门推辞掉老夫妇的谢礼,走向河堤。他今晚本来和父亲到外县市帮忙一名政治大老
的白事,回来路上看见有状况,停车下来看看有什么需要支援的地方。所以,对丧门来说
,在冰寒的河中带回女子的头,也只是举手之劳。
丧门回到小货车上,丧父听见他转述渡河救头的事蹟,高兴地为儿子赞声。
“阿门喔,做得好,以后也要继续保持抢尸的干劲!这次你收了多少钱?”
丧门耳鸣不止,精神恍惚:“什么?”
丧父脸色大变,痛心说道:“爸爸用心教育你长大,做生意就是一分钱半分货。你竟
然做事不收钱,爸爸好心痛!”
丧门不知道他爸妈为什么老用教育六岁小孩的口气跟他说话,他已经十六岁,不再是
不知事的孩子。
“阿爸,我觉得有点奇怪……”
“好啦,爸爸再去跟丧家(不是他家)要红包,紧来转去!”
“镇上的人我都记得,那家人我没有见过……应该是外地人……”
“你说什么?竟然是‘没收钱的外地人’!哭么咧,那不是落水的白包,捞不回?”
丧门的重点不是礼金,有气无力地说:“我好像‘上错岸’了……”
他下水的时候,河岸有警方和同业的叔叔伯伯,可上岸之后却只剩一对老夫妻,他竟
然没有注意到这么明显的异常,就这么把女子的头给交出去,太过大意。
丧门重咳了声,冷不防呕出大片血水。
这一吐,把丧父吓傻了,小货车紧急煞车。
“阿门!”
“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
丧门说完,像是因为受寒而抽搐不止,眼前一黑,随即失去意识倒下。
丧门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回家躺在木板床上,却不只有他一个人。
女子赤裸的胴体紧贴着他,大腿不时摩蹭他的私处,让他正值发育的身子微微发热。
很像是春梦,就差在女子没有头,可以清楚看见“她”脖子齐整的切面。
女子的十指搭上丧门的脸庞,试图扳开丧门的双唇,指尖探入他的口腔,不停深入。
丧门呼吸困难:“很抱歉……”因为他的疏失,把她的头给弄丢了。
但“她”不需要道歉,只要丧门偿还。
就在丧门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紧箍脖子的力道突然松下,女子两手被长剑一道砍去
,十根肉指落在床铺,化成蠕动的蛆虫。
丧门模糊看去,女子原本窈窕的身躯发黑腐烂,爬满肉蛆,裸露白骨。
“贱人,那是妳的东西么?碰什么碰!”
丧门视角看不见拿剑那人的脸,只能模糊望着对方那身青裳,只手举起长剑,将无头
女斩成两半,污血四溅,将青裳染成混浊的黑。
丧门从梦魇惊醒过来,这次他真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窗台透著晨光,床边不见无头女
子,而是青衣翩翩的男孩子。
对方刘海半掩那双透明的眼珠子,朱唇抿出淡雅的弧度,似笑非笑,让人猜不透他在
想些什么。
丧门浑身疲乏却倍感安心,从小到大经历无数怪事,因为有这人在身边,总是有惊无
险,久而久之,也就忘记害怕为何物。
他不需要说明,只消把所有心思凝结在一个名字:“祈安。”
陆祈安笑了笑,俯下身,对着丧门的唇鼻呼了口气,丧门头晕鼻塞的症状才好转许多
。
丧门以为这样就大事化无,成功驱邪什么的。陆祈安却还是趴在丧门身上,深情款款
望着他。
“丧门,我看你这回,要倒大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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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铺小开与天才风水师,基友系列再开吼。
从冬瓜大的六岁跳到青春美好的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