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天的时间。”女人叼著菸纸,边说道。
可能是看到王昱学一脸茫然的样子,皮肤颜色怪怪的女子回头又补了句:“中午才醒
过来,你大概剩12个钟头。”
“时间怎么了吗,到了会怎样?”
王昱学紧揪著栏杆,即便铁杆被太阳晒得很烫,他还是紧紧地抓着,似乎知道那铁杆
是烧人的,却不见自己那些刺痛的感觉有丝毫的畏惧:“为什么是一天?我……我哪里又
睡了半天了?”
好像又回到刚知道自己变成鱿鱼的那般慌张,林庆幸还在厕所等著食物,唯一能理解自己
的林默良也被一头怪物干掉了,王昱学遂越道越急:“我才刚醒,前一秒分明不是在这里
,妳又在那边跟我说剩十二个钟头,什么鬼东西,一点头绪也没有!到底再讲什么?”
女人似乎自己也很烦恼,背靠着栏杆,眉头深锁,可能是抽著菸的关系,让尼古丁溜
进脑里搅了搅,她也有点模糊。
一旁的王昱学还说个没完:“妳连一点解释也不给,只说这几团白雾是鬼魂,妳否认
自己是鬼差,摘下一根指头又能代表什么?还在那边抽著这些鬼,我根本什么都听不懂,
拜托妳,拜托给我一点解释好吗?”
中午的艳阳,偌大的校园,水泥被晒得蒸腾欲融,在天台上的两人沉默,却止不住楼
下那些学生的繁杂,球场上的蓝球落到了地,厕所里传来学生们的嬉闹讪笑,听在王昱学
耳里更不是滋味。
教师办公室里,抱着教材的女老师回到座位,明明只是堂上午的课,怎么像是上了一
整天的班,把抱着的书籍用不太大声却又随便地放落在桌子上,是为了顾全自己老师的形
象,又忍不住一丝松懈。
女老师累虚地瘫软在办公椅上,有些老师商量着便当,有人还在桌子上打着新教材,
一滴滴的汗水规律地打在桌面上,都是为了节能减碳而流的心酸。
停摆的冷气机,敞开的门收容好多好多的声音。
抽屉被拉了开来,女老师手上握著108颗念珠,念珠就这样悬在手上和抽屉之间,吭
、吭,稳定地发出敲响。
她不知道在数算著什么,呆滞的眼神空洞索然,也许是搓过一颗颗的念珠过后能让心
里平静凉爽一些。
天台上。
“我不晓得你是怎么过来的,也不知道你遇到哪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才那么暴躁,你该
知道的事情只有你所剩不多的时间,”女人吞吐了口口水,吐在地板上,那是什么也没有
,但王昱学明明就看着她吐出了口东西。
“我也已经死了,”女人很紧张,紧张到手上的菸纸都拿不住,直拎拎地瞪着王昱学
,就好像她不想那样说,却说了出来:“相信我吧。”又恢复往常的表情,欠下身捡起菸
草,继续吞吐著云。
教师室。
打完报告的老师起身,准备出去觅食,正巧看见发愣的女老师,顺口揶揄了句:“欸
?王老师,妳不是教物理的吗,原来还有信教啊?”对头的老师搓着手指笑了笑,似乎说
的是她手里拿的那串佛珠。
王老师转过头,才定了睛,啊的一声似乎是从哪里被吓醒一样:“啊--啊没有啦,
这串东西,一秒搓过一颗,搓个八百回就刚好过一天啦,挺有趣的,而且也能让心情平稳
一些……”
说罢,对面的老师投来个似懂非懂的眼神:“哦~那好吧,我先出去吃个午餐啦下午
见。”
脚步在身后频频来去,不过一会儿,人去楼空,整间教室办公室只剩王老师一人,还
有门边的那个。
“那个……王老师。”那是教数学的林老师。
“关灯囉?”林老师靠在墙边,指著开关说道。
呆滞的王老师先点头才接上了话:“啊-好!麻烦你了。”
啪地声,办公室成了灰色的,只有邻近外头光线的边缘还有些颜色。
“对呀,好像挺怪的,”王老师把念珠静置桌上,在那些乱堆的教材旁。她自言自语
著:“有阴阳眼的物理老师?好像怎么说都说不通……只是没想到小明也看得见,唉,也
不知道该怎么解答他的问题,”
王老师不自觉又抓上念珠,晃了晃头,想着小明说过的话,也觉得挺有道理的,过去
一直都在身边飘荡的祂们,可能也只是静置在不同的维度中流浪。
“怎么搞的,今天感觉特别怪?”
很安静的,墙上的挂钟禁不住哆嗦。
手指拈过一颗珠子。
秒针便掠过一个刻度。
天台上的王昱学滴下一滴汗水。
他走到水塔下的门边拉开把手,那怪女人的脚步却停在身后。
“妳真的进不来?”王昱学说道。
“风水的关系,灵体进不去啦,你得带个人过来,我才能帮你。”她继续抽著那些用
灵魂做成的菸草。
拉上门,想着女人说要找个身体让她附身,因为早前的经验,变得多疑的王昱学显然
认为肤色诡异的她在隐瞒着什么,不过为了得到答案,他还是决定替她找个普通人过来。
天台上,水塔的后头,一具腐烂的尸体被阳光的炽热扰乱了尸臭,一样没有食尸的蝇
虫疽蛆,只能大概看出那是个肤色奇怪的女人,就跟某日坐在林雅惠丈夫后车座的女人一
样,她的衣服残破不堪,半边身子已经变成鱿鱼的形状,遗下的右手还握著一把畸形的改
造手枪,从脸上的巨大裂洞可以猜出她大概是举枪自尽的。
顶楼的铁网是为了避免学生危险而架设的,虽说也鲜少会有人跑来这么热的地方嬉戏
,肤色诡异的女人扶在铁网上,望着走在校园中庭的林老师,若有所思,而在底下,正要
出去吃午饭的他停下脚步,晃了晃头。
“呼~可能是今天太热了,有点中暑。”林老师继续走出校门。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