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表情真的惹毛我了,我倏地坐起来指着他,“不然你说啊,你家的刀哪儿去了
?为什么到处那么干净?啊,卧室那根头发肯定是其中一个女孩的对吧?你们就是在浴室
砍她们的头吧?是吧!”
白定威双臂抱胸,头部微抬,一副用鼻孔看人的睥睨眼神。
我转为面向窗户不看他,也生气地将双臂交叉胸前。
如果这巨乳魔不会对小女生下手,难道是吴婉华?陈小妹妹脖子被砍那么多刀,是因
为女人力气小砍不断,或者是因为害怕吗?杀吴小妹妹的时候刀已经钝了,所以改成剁烂
她的脸……
可是动机是什么?原因呢?一再犯案,表示凶手是有动机的。我有点想和吴婉华谈谈
,可是我只是法医,没有约谈人的权力,刑警问话时也不方便在场;若以白定威妹妹的身
份,她会理我吗?
而且和死人打交道这么久,常见面的活人除了同事就是刑警与检察官,要谈也是谈公
事,其实我蛮不会和陌生人聊天,想到要找吴婉华喝咖啡,心里忽然觉得压力好大。还是
找张刑警作陪呢?她和吴婉华年纪相近,人看来也活泼……可是吴婉华已经知道她是刑警
,应该也不会放松心防吧?
躺在床上想东想西烦恼著,不知不觉睡着了。没办法,平常加班太累,难得休假好放
松啊……手机把我吵醒时,我还猛然不知身在何处。
“白法医?”是张欣瑜,她的声音有点惊讶,“不好意思,我打扰妳午睡吗?”
“没有、没有没有。”我连忙否认,刻意用很有精神的声音回答。
“我要调监视器影像了,要来吗?”
我当然忙不迭答应,换上外出服火速出门。在警局登记了证件,坐在电脑前的张欣瑜
招手叫我去她旁边。
“哇,好香。”她闻一下我的头发,“哪牌洗发精,这么香?”
“是护发乳啦,洗发精不够香。我还有同事买无香的洗发精和沐浴乳,再去化工行买
一大瓶香精,要多香自己调。”
“还有这种小撇步,不愧是专家!”
我没这样做过,因为我懒,毕竟不是天天有机会接触腐尸,但看她佩服的笑脸,我心
想我是不是也该自己调个洗发乳。
“来吧!”她握住鼠标点光标,“来看看那天晚上的状况。”
吴婉华说她去过的那天,约在晚上六点五十四分时拍到一辆蓝色小车从画面右边开进
来,张欣瑜按了暂停,告诉我这就是吴婉华的车。
接着影像快转,约在十点四十七分时,那辆蓝色小车又转出去,吴婉华回家了。
“妳说,对面的邻居在十点多去叫他们小声一点?”我问。
张欣瑜点头,拿出记事本翻了翻,“大约十点半,那时陈先生看的节目刚好进广告。
”
“十点半还聊得很开心,十七分钟之后就回家?”我用疑问的目光看她。
她耸了耸肩膀表示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再用鼠标点另一个档案,“这是另一边的画面
,离妳哥家比较近,可以看到她停车的地方。”
大约六点五十五分,蓝色小车找到停车格,一名身材丰臾的女子背着一个小包包下车
,看得出她的胸部相当傲人,肯定是吴婉华。
快转到十点十四分,镜头拍到吴婉华匆匆走到对面,把带来的小包包塞进路边的垃圾
桶。在这里我喊了停,张欣瑜按下暂停。
“妳看,”我指著萤幕上的小人,“她穿的衣服不一样。”
“不一样吗?”张欣瑜凑近看。
“刚刚是整件粉红色,现在是条纹。”
张欣瑜倒回去看,六点五十五分时确实不是条纹上衣。不过裤子看起来都是黑的。
“她换过衣服了。”张欣瑜喃喃道。
“因为那里很臭,她洗过澡才回家。”
“啊!”张欣瑜也发现了吴婉华现在在萤幕上的举动,“她把所有东西都丢掉了!”
“看来是……她穿的衣服什么的,可能还有录音机或是录音笔,全部都……”
张欣瑜看来很懊恼。那么多天前的垃圾,早就进焚化炉了。她皱起眉心闭上眼睛,好
像很努力在想办法,最后只能叹气,“算了,我还是可以再约谈她。如果可以攻破她的心
防就好了,她看起来不是很有心机的人。”
“这个影像可以回溯几天?”我问。
“一个月。”
“喔?现在可以保留这么久?我的印象还停留在七天。”我看着她,“那……可以看
看吴小妹妹失踪那天吗?”
张欣瑜很惊讶我这么问,“可是,妳不是说妳哥是……”
我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确定,毕竟我真的很久没和他来往。反正看一看也没关系
吧?”
“其实是有关系,不过……”她小声说著,一边在嘴唇前竖起左手食指要我安静,一
边轻轻移动鼠标。
吴小妹妹失踪那天的深夜十二点二十五分,蓝色小车开进去。这次吴婉华停车的地方
离监视器有点远,车子停好后她没有马上下车,而是等到一个人──应该是白定威──走
过去,她才开车门,把一个用被子还是什么布包著的一大个东西从车里抱出来,交给白定
威,然后两人急忙跑出画面外。
我们两人把影片倒转暂停,努力想看出他们在干什么、抱的那一大包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是太远又太暗,实在看不出来。
“还有,”我靠近张欣瑜的耳朵,用几乎是气音的声音小声道:“到白定威推定死亡
的那五天,看他有没有出来过。”
两边的监视器我们都快转看了,吴婉华晚上离开后,接下来五天都没有白定威的身影
,只有三天后吴婉华的小车再度出现。
“Bingo。”我悄声道:“白定威不可能不出门。那一天吴婉华就杀了他,三天后再
去假装他还活着。”
“可是,刚刚他们抱着的那一大包东西,会不会是……”张欣瑜也跟我靠在一起说悄
悄话。
日期那么刚好,我也不由得怀疑那一大捆东西是小孩,但问题就出在画面看不清楚。
我只能老实说:“我不知道。”
“那我只好试试看她口风紧不紧了。”张欣瑜左手撑著下巴,盯着萤幕,“至少现在
可以怀疑她杀了白定威。”
“鉴识什么时候会去采证?”
“看明天吧?我待会儿去跟小队长说说,这应该可以成立刑事案件了。”她像是突然
想起什么,又小声问我:“妳哥哥还跟着妳吗?”
我点头,“阴魂不散。”这四个字真是太贴切了。
她有些兴奋,“那妳问他,那天晚上吴婉华给他那一大包是什么东西?”
我面有难色,“他可能不会理我。”
张欣瑜不明白,“为什么?他都死了啊,就算有罪也不可能起诉他。”
“我哪知?我问杀他的凶手是谁,他也不说。”我不忍看她脸上的失望表情,于是道
:“不然我回去问问他,说不定这次他会告诉我。”
“那就拜托白法医了!”她又绽出笑容。
我外带一碗干面回房间吃,恼人的白定威坐在书桌上看我。我真不懂他为什么要一直
看着我,是不是生前太久没看到我,这几天要把那些年的份全补回来啊?
“喂。”我吃完最后的豆芽,问他道:“X月O日晚上,吴婉华到你家去,你还下来
帮她抱一个用布包起来的东西,记不记得?”
不出所料,他还是没动静──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他竟然点头了!虽然很缓慢,但我
确定他点头!而且还笑起来……这个笑容就有点让人不太舒服了。
“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小女孩?”我赶紧抓住机会追问。
他维持那个讨厌的笑脸,慢慢挑起眉毛,一副挑衅样,好像在说“妳猜”或是“妳说
呢”。
我整张脸垮下来。我太天真了,还以为人死后会有良知……讨厌鬼死了之后果然还是
讨厌鬼。
我不知道吴婉华的地址和电话,张欣瑜应该也不会给我,白定威的手机里应该有吧?
唉呀,今天早上去的时候忘记找了,我可不想再去一次那间臭房子!可是如果今晚不去的
话,明天鉴识人员去了就会被列为证物,我就拿不到了。
内心双方拉锯一会儿,最后怕臭的一方输了。我可是堂堂法医呢!怎么能怕尸臭!
路上我顺道在水电行买了一架抽风机,希望能把那里的空气弄好一点,明天鉴识人员
也会感谢我吧。
我骑到白定威的公寓,在附近找车位时,看到一辆眼熟的蓝色小车。当然啦,那不是
限定款的车,或许只是看到一模一样的车款而已,女生都爱开小车嘛。
为了求证,我打给张欣瑜。听了我的问题之后,她的声音似乎有些疑惑,但还是告诉
我吴婉华的车牌号码。
我听着,一字一字对照。
就是我眼前这辆没错。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