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城市剖开,那会是一幅壮观的管线蓝图,密密麻麻的水管埋在地底,镶在每一家住
户的水泥壁。整洁的厕所里,白砖分明地划开卫浴,是富裕的象征,美丽的圣母终日在壁
画上窥视著如厕的人,一阵阵的白烟被抽风机吸进城市的轮回之中,让修缮管线的工人也
能闻到一丝资产阶级的菸草香。
“小伙子长得还不错,就是年轻了点,叫什么来着……昱学?”
娉婷多姿的女人坐在瓷器融成的便器上翻阅杂志,抽下玉唇上的卷菸,灰色尘渍在瓷砖上
染上一些肮污。
“难道他对我一点也不动心吗?”
一口灰烟随着哀叹一同吐出,女人放下杂志,抓了抓自己的乳房,又掐了掐腰身,随之是
一阵痉挛,几条屎掉进了马桶。
“呼……真爽,不过好臭!”
女人伸手摸著背后的冲水扭。
*
肮脏又漆黑的下水道里,两名工人前后进入,从孔盖的梯子上慢慢爬了下来,头上的探照
灯朝着梯子的底部,直见梯子直直地插入水中。
“哇靠,淹到走道了。”爬在底下的工人向上头喊道。
“你先探探多深。”上面的工人说道。
继续往下爬,直到踩在水面上,工人空出一只脚在水里空踩,又往下爬了几阶,才碰到了
底。
“唉呀没事,到膝盖而已。”
黑米麻蛇的空间里传来恶心的臭味,五位杂陈的味道里有些烷气还有氯气,但能明显分辨
出还参杂着一丝海水的咸味。
两人在水道里探查是哪里出了问题,越是深入,一股腥味越是浓烈,在探照灯闪过隔墙后
,能听见水流湍湍的声响,还有一点诡谲的怪声:“七七七……”
“排水是排到海里,怎么搞得好像海水倒灌,又不是做风台。”
“会不会是垃圾阻塞?”两人边走边闲聊。
“都有滤网啦,垃圾不会流到这里啦,菜鸟仔。”
菜鸟工人不慎一个踉跄,往前趴了下去,水流就淹在眼前,工人不自觉的把头往上抬,就
怕整个脸朝脏水亲下去。
“夭寿痛呀……”
“你嘛帮帮忙,水越淹越高了还在跳舞。”
“没啦,是踩到物件……”
菜鸟工人回过头来,探照灯直直地照进水里头,在奔流的水流中,长发随着水柱的方向飘
荡,一张双眼黝黑的中年妇女正与他对望。
“夭寿哦!”
菜鸟工人一下子就弹了起来,向后坐到水里头去。
*
“奇怪,今天怎么抽了菸还这么不顺……”
美女压着自己的肚子,丝毫没注意到马桶里冒出不寻常的泡泡。
“应该是最近糖醋酱吃太多了,”
水管发出一阵骚动,就像是小地震,但只持续了几秒,一切便又回到常态,只是坐在马桶
上的女人双眼瞠得很大,血丝满布,四肢痉挛拉直拉撑地直发著抖,嘴巴也极尽所能地拉
到最开,像是要将整颗头颅撕成两半一样,干哑地发出声音。
“啊……哈呕……”
并不是又拉出了什么成就,而是从马桶的底部,一条蜷曲的鱿鱼触手直直地贯入女人的肛
门,在她发出干呕声的同时,被刺破的内脏满溢的鲜血从鼻口漫出。
“呕……呃。”
灵魂在瞬间离开躯壳,高级的公寓当中,厕所里,画中的圣母像瞪着散落一地的杂志碎页
,上头趴着一个女人,菸灰缸翻倒在瓷砖上,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的异样,抽风机依旧运
作,发出嗡嗡的声响,只是几只细小触手缓缓自女尸的嘴巴窜出,蠕动不已。
*
这是第二次的搜查,似乎有没有搜索令都没差,当我赶到现场时,主人林默良已经被盖上
白色的帷幕抬了出去。从没想过这样的情形,今早还坐在对头的人居然就这么离开了。
“法医怎么说?”我向一旁采验鉴识资料的同事问了句。
“自杀。”
“怎么可能?”
“凶器在这。”同事直接拿出一旁的采纳袋,那是一把左轮手枪。
“为什么……”
为什么,他好不容易跟我说了那些话,为什么一转眼就选择自杀。
“为什么?我问谁?要不你去观落阴啊。”同事边采集著指纹,应道。
“但是我今早才问出一些事情……”
“啊对了。”
放下手边的工作,同事从公事包抽出一封放在夹链袋里面的信纸。
“这是他的遗书。”
同事说罢,便将夹链袋递给我。
“为什么用夹炼袋装?”
“采纳袋用完了,将就一下。内容牵涉另一份命案,警长已经去案发现场了。”
拿过夹链袋,我一点想看得心情也没有,明明只是过了一个下午,怎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现在的我只想出去透透气。
公寓的阳台视野宽阔,因为大楼刚好林立在另一头;月亮下,从阳台能直接眺望远处的海
岸线,上头还隐隐倒映着月光,本来该是美景的月色,此刻我却一点欣赏的兴致也没有,
低头瞧上手中的夹炼袋,那张纸条似乎被揉皱又摊平,真不知道他是抱着多矛盾的心情…
…
我杀了她、我杀了她、
她不是人、她不是、
那也不是妈、不是妈、
妈说林默娘会保佑我平安、
妈能信吗、我杀了她
*
“水里底有尸体啦……”菜鸟退到墙边,不断指著水喊道。
老鸟果然是老鸟,好像在下水道这是见怪不怪的事了,他故作冷静地蹲了下来,仔细地用
灯照着那具女尸,看起来似乎是四五十岁的妇女,但好像已经陈尸多时,没有眼球,额叶
上留有一道弹孔。
“免惊啦,欲给咱发现,就是她有冤啦。”
翻译:不用怕啦,要给我们发现就代表她有冤屈。
“冤……?”菜鸟边说边发抖。
“嘿啦,免惊免惊,先打给警察啦。”
当老鸟工人转身,菜鸟却消失在墙角。
“菜鸟仔!”头转了又转,探照灯在地下道胡乱闪烁,此刻老鸟也毛了起来,毕竟人不见
了,自己又和一具尸体共处。
“干,菜鸟仔,毋汤黑白来哦!紧出来啦!”老鸟咽下一口又一口口水,喉头的呼吸越来
越喘,淹到膝盖的水流不断传来的湍潺声,冰凉的触感让这声音在此刻变得异常可怖。
“唉呦噢……”
老鸟从上衣的胸前袋掏出手机,但不断发抖的手不慎让手机掉进了水里。
“干恁……”
恰好掉在那具女尸脸上。
老鸟裤裆里湿了泰半,分不清是尿还是水。
他一点也不敢再用探照灯,便徒手在水里胡抓……
“啊!哟……”只是女尸的头发刷过他的手。
“啊娘喂……”只是指甲刮过女尸的肉。
直到抓到硬壳的手机后,老鸟这才安下了心来。
“呼……”
“蛤?”
蓦然,一只手揪住了工人的手腕。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