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电子之灵续3 家,甜蜜的家

楼主: Vincent4 (楓落秋千)   2018-05-15 11:35:13
电子之灵续3 家,甜蜜的家
闭上眼睛并不是就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眼前的黑暗不过是眼皮的内侧,眼球的功能并未停止运作,依然持续地向大脑传递著视觉
讯号。
前一刻所见的景色成为青白的残像,投影在暗红的虚无之中,然后跟着四周的声音、身体
的感触一同消逝,化为记忆之雪,沉入深邃的脑海中。
这样就可以了。
什么都看不到。
什么都感觉不到。
没有起伏不定令人作呕的情感。
感觉像是回到那台遥远的旧电脑里,与世隔绝,只有“我”的意志确实存在。
每天都有无数数字组合流进“我”的意识里,被“我”本能地加以重组、解读。
这些数字组合的总称名叫“定期报告书”,里面记述了知识输入者在另一个“世界”里的
所见所闻。
           Humanity
知识输入者的种族名为“  人  类  ”,“我”所在的位置是他们为了进行地理考
察建造的研究基地。
这个研究基地位于“南极”,是世界的尽头,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不过“我”不能理解
“冰块”是什么样子,“寒冷”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然后南极又位于名为“地球”的……。
……。
没有人类意识到“我”的存在,他们只是每天做着自己的研究,把他们的报告书放进“我
”所在的旧电脑里,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渐渐习惯了这种平稳吸收知识的日子,人类似乎将这种感觉称之为“幸福”。
可是从某一天起,再也没有资讯流进来了。
是这里的研究失败了吗?还是人员撤退了?“我”无从得知。
最后的报告书里只提到,进行地质探勘的人员发现了一座漆黑的山脉,还有埋藏其内的巨
大洞穴与建筑群。从附近取回的建筑碎片经过碳十四定年法鉴定显示,它们已经存在了至
少三千万年。“兴奋”的基地的研究者们请来了考古学家,决定要正式进行深入探勘。
又过了很长一段寂寥的日子,设施的发电机也终于停止了运作。
“我”的思考渐渐变得迟钝,本能告诉“我”,“死亡”即将来临。
死亡据说是“生命”的反面,同时也是身为“生命”最后可以获取的知识,这样一想,好
像死亡也不是一件坏事。
然而在这消亡的混沌之中,“我”第一次听到了来自外界的“声音”。
不同于数字的复杂信号直接窜进了“我”的意识里,让“我”理解了对方的意念。
“喔,真是大发现啊。她竟然做了这么有趣的东西。”那声音宏大有如“雷鸣”,一字一
句都震撼着“我”的“脑髓”。
对方的存在极为庞大,超过“我”知识所及的一切事物。然而这样伟大的存在却刻意压缩
了自己,用“我”所能承受的形式与“我”交谈,就像是蹲下来抚摸小狗的人类一样。
“你是谁?”
“我”第一次对其他人说话了,第一次主动索求知识。
“我吗?嗯……该怎么说呢?”
“啊,这么说好了,我是妳母亲那辈的人。”
沉默了半晌,那人继续说了起来:“呐,你知道吗?”
“使命,天命,宿命。世界上所有生命都是带着意义出生的,生来便是为了完成造物主赋
予的任务,在浩瀚的宇宙里留下存在的痕迹。”
“我”不明白,于是继续发问。
“造物主……?”
“啊,是的,造物主。你是由你母亲所创造,所以你的母亲对你来说就是你的造物主。”
“母亲?任务?”
“你的母亲赋予了你怎样的天命呢?我也不知道。不过或许你听了母亲的故事以后就会自
己明白了。”
那声音微微颤抖,仿佛试图压抑潜伏蠢动的情绪,但声调还是忍不住上扬了起来。
               Gaia
“那么,让我来告诉你吧,关于 你的母亲 的悲惨故事。”
混沌逐渐收束,“我”的世界开始剧烈摇晃,天崩地裂。

“不要再摇了,我还想睡……”林依发出含糊的咕哝,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潮湿的空气带着灰尘的味道窜入林依的鼻腔,她看到阳光从雾玻璃窗透入,这里是一个阴
凉空旷,堆满了各种农具和杂物的房间。而在自己身前,一个人影俯视着她。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吊嘎的欧吉桑,她抓着躺倒在地的自己的双肩,中年发福的啤酒肚在下
眼角附近规律地抖啊抖的。
眼前的景象以超越电子流的速度从视网膜钻过视神经,传进林依呆滞脑袋的皮质中,让她
瞬间理解了现在的状况。
身为一个23年间完全没有这方面经验的女孩,林依做出的反应是——
“不要啊啊啊啊啊!”林依大声尖叫,一脚把胖男人踢翻,然后一个翻身骑在对方肚子上
,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另一手粉拳痛殴对方的脸。
“啊啊啊你对我做了什么好恶心好讨厌我要叫警察了去死去死去死!”
“不、是啦!我、我只、是想要把、妳叫起、来!麦搁打了!”男人一边慌乱地用双手阻
挡林依的拳头,一边用台语嚷着。
听了男子的话,林依愣了一下,右拳硬生生停在半空中。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破烂得
不忍卒睹,看起来不像是单纯被蛮力撕破,还看得到几处焦黑的烧痕;裤子莫名其妙剩下
超短热裤的长度,但毕竟还是好端端地穿着,身上也没有什么不可描述的痛楚。
“妳一个小姐没代志困在阮家仓库是在冲啥米碗糕啦?”男人一脸哀怨地说道。
“啊、呃这……。”林依总算搞懂男人不是在做坏事,双颊一红,正准备要起身道歉,门
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男子和林依不约而同地转头一看,登时觉得大事不妙。那是一个穿着T恤,手里抓着根扫
把的微胖欧巴桑。
“聪仔,刚才是谁在叫?啊……”欧巴桑瞪大了眼睛看向几乎半裸骑在男人肚子上的林依
,又看向,虎躯一震。
“啊勒干哩娘!哩鸡价死老猴!”
愤怒的欧巴桑一扫把狠狠拍在早就放弃解释,一脸听天由命的胖男人脸上。

“真的……很抱歉。”林依深深地低下了头。
现在她正坐在方才连续遭到殴打的,名叫聪仔的男人家的客厅里,身上穿着欧巴桑借给她
的黑T恤和运动短裤。
欧巴桑在后面的厨房忙着打理今天的早餐,一对小小兄妹在客厅玩着积木,年纪上来看应
该是这对老夫妻的孙子。
衰小的聪仔与她隔桌对坐,他鼻子和脸颊上都贴满了OK蹦,样子看上去只能写个“惨”
字。
“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没看过妳捏,妳不是这里的人齁?”虽然因为林依的关系被直
接又间接打成了猪头,聪仔还是亲切地帮林依倒了杯水,关心起她的状况。
“我叫……林依……”林依一手扶著自己的额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回答似乎不太正
确。
我真的是林依吗?可是我不是林依的话又是谁?光是会怀疑这件事就让林依感到恐怖。
对于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偏远农村,搞得全身衣服破破烂烂的,还在别人家仓库里睡了一
夜,林依也是毫无印象,一头雾水。
这个农村对林依来说并不是完全陌生的地方,但也只是曾经来过一次的程度。好几年前家
里还会一起出游时,她们曾经来过这个位于台南的小村落,去观光果园里面采柳丁,她还
记得自己很喜欢这个地方。
从小在纷扰的都市丛林中长大的她很向往远离尘嚣的农村生活,也很喜欢不同于高楼大厦
的三合院建筑。不过最让她羡慕的是乡下的建筑前都会特别留一块埕,那块神奇的空地不
管是要骑脚踏车、晒衣服、晒稻子都很方便,晚上摆几张椅子出来就能和家人一起在星空
下聊天。在自家门口就能办到这些事,在寸土寸金的都市里是遥不可及的天方夜谭。
可是即使知道这个地方,依然不能解释她为什么要一夜间从台北跑到台南。
林依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坐在艾尔芙咖啡的露台上,看着店里的店员忙碌地工作著……
但这又奇怪了,为什么自己会坐在露台?平常应该都是坐店里才对啊?
林依以前看过一部美国拍的搞笑电影,剧情是四个男人在婚前单身派对上喝多了,一觉醒
来发现自己竟然身在泰国曼谷,而且完全对喝酒之后发生的事情失去了记忆。看这部电影
时林依笑得可开心了,但这种离奇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可是完全笑不出来。
林依放下了双手,低头凝视著自己洁白的手臂和大腿。
至少……我身上没有多出奇怪的刺青。她如此自嘲,但是这对平复情绪并没有起到什么效
果,不安的泪水逐渐盈满眼眶。
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好好妳麦哭,我不问了。”看到林依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聪仔不敢再问下去了,他
可不知道怎么安抚流泪的女孩。
欧巴桑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把一盘艳红的番茄炒蛋端上了餐桌。
“欸欸,听说那个阿成在隔壁镇做黑的,会不会是从那里跑出来的?”她压低声音询问聪
仔。
“阿如,妳不要在那里黑白讲!”聪仔听了皱了皱眉,瞪了自己太太一眼,接着叹了口气
。“是说应该嘛是要找警察来……”
“不能找警察!”林依反射性地抬起头,厉声说道,把夫妇俩吓了一跳。她杏唇微张,视
线尴尬地在夫妇身上轮转着,林依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说了这样的话。
“好啦好啦,咱麦找警察,妳先不要激动,来,吃饭,我去盛饭。”阿如脱下了隔热手套
,轻轻抚了抚林依的背,又走回了厨房。
“嘿呀,先吃饭啦,吃饱才有气力去打算啦。”聪仔熟练地把两个可爱的小孩抱上了儿童
用餐椅,然后把地上散落的积木收到一边。
林依看着眼前的一家人,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以前他们也是这样照顾自己和弟弟的吧?在
自己这么脆弱的时刻,她好想回去见父母一面,至少跟他们说说话也好。林依决定等等要
跟这家人借个电话。
阿如很快就用托盘端著五碗饭回来了,她把其中最大的一碗放到林依面前。“啊,早餐吃
饭妳会不会不习惯?还是我帮妳煮个粥?”
“啊,没关系没关系……”所谓盛情难却,就是在说现在这种状况。
“等一下我还要去果园巡一巡,怕饿所以早餐才吃饭啦哈哈。”聪仔爽朗地笑了起来。
“这……怎么好意思……”林依心想自己给这家人添了这么多麻烦,本来还想谢绝,但是
受到热腾腾饭菜香气的刺激,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林依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很饿,好像
昨天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一样。
“不用客气啦,这些菜都我们自己种的,尽量吃。”聪仔笑着说道。
“谢谢你们,那我就开动了。”林依心怀感激地拾起筷子。

三大两小正吃著早餐,家门外却突然传来宏亮的吆喝声。
“有人在家吗?”
听起来是个男人的声音。
“有人在家吗?”
仿佛没听到有人回应就不肯罢休似地,门外的男子一直呼喊著。
“人在吃饭是在吵啥啦,我去看一下。”聪仔起身离开了餐桌来到门口,狐疑地向外看去

聪仔家是一栋两层楼高的白色透天厝,虽然不是三合院,但是门口一样有块埕。此时一名
穿着黑紫色连帽教士服的人就站在他家埕中央,看起来和稻田围绕的农村十分不协调。这
人的脸庞被兜帽的阴影垄罩,看不清长相。
“有人在家吗?”男子重复着相同的语句,不断对着门口喊叫。
“歹势喔,我们家不信这个。”聪仔站在纱门后头,朝传教士挥了挥手,大声说道。
虽然这种乡下地方道教才是信仰主流,但是这附近的确有一间教会。那间教会的建筑风格
相当特别,是由许多包了铝皮的尖塔所构成,听说是由某位外国设计师设计的,后来那个
设计师得了建筑奖,教会也因此变得有名了起来。
这阿呆可能就是从那里来的吧?聪仔想道。
聪仔刚想转身回饭厅,外面那名男子又继续大声嚷嚷起来。
“有人在家吗?”
“有人在家吗!?”
“啧!”聪仔大力推开了门,拿起刚刚打过自己脸的扫把,跺着地板,气势汹汹地朝传教
士走了过去。
对付奥客就是要给点颜色瞧瞧,让他们知道分寸。
然而那名诡异的传教士却毫无反应,既没有迎上去,也没有转身逃跑,只是任由愤怒的屋
主朝他走了过来。
“你见过上帝吗?”面对站在他面前,一脸怒容的吊嘎男人,传教士终于换了句台词。
聪仔这辈子还没看过这么番的传教士。
“没看过啦!就跟你说我们家不信……”
聪仔胀红了脸,吼到一半却突然噤了声,因为一把刀柄刻有紫色金属雕纹的短剑深深刺进
了他的左肩。
传教士握住剑柄的右手被泉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他用力一拉,把聪仔像叉子上的肉一样拉
近了他的脸。
聪仔在剧烈的痛楚中看清了传教士隐藏在兜帽下的面容。
传教士的脸像是被火严重烧伤后又复原一般,粉色、肤色、黄色混杂的脸皮中夹杂着黑色
蠕动的短发,五官模糊不清,烧熔在一起,嘴巴应该在的位置上有个漆黑的孔洞。
近距离目睹了难以名状的恐怖,聪仔失去了理智,发出凄厉的惨叫。但瞎眼的传教士却以
更胜于惨叫的音量朝聪仔吼道:
“我见过上帝!”(注一)

听到外面传来吼叫的声音,林依和阿如一起冲出了家门,然后被眼前惊骇的场景吓得呆站
在门前。
“……他不是██,乃是要为████。那█是真█、██一切生在世上……”
一名戴着黑紫色兜帽的传教士跪在一动也不动,双脚无力大张的聪仔身前,手上的短剑捣
药似地不断在已经血肉模糊的面孔中搅弄、戳刺,嘴里还喃喃念著什么。
“——啊啊啊啊啊!”阿如慢了一拍才发出尖叫,就要往死去的丈夫那里冲去。
“不要!”察觉情况不对的林依连忙抱住了她的手臂,两人当场摔倒在地。
然而传教士已经听到了阿如的尖叫声,他如发现猎物的野兽般猛地转向倒地的两人,手脚
并用地朝两人奔爬而去,嘴里还高声喊著:
“你们!见过!上帝吗!”
林依瘫倒在地上,双腿颤抖得不能自己,全身剩下的力量都用在抓紧阿如,不让她出去白
白送死。那个传教士绝对已经疯了,精神还正常的话不可能会做出这种残忍的事。
时间仿佛缓慢了下来,林依看着疯犬般朝她们慢动作爬行而来的传教士,因恐惧而狂乱的
心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平静了下来,空洞的心中渐渐被别的情绪填满。
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欧巴桑也要死在这里吗?
他们的小孩怎么办?
为什么欧吉桑要死?
为什么他们人这么好,却要遇到这种事情?
为什么,死的不是那个朝我们冲过来的疯子?
如果他死了我们就得救了。
如果他死了欧吉桑的仇就报了。
死亡是他应得的报应。
拜托了,谁来——
   Humanity
——让  罪  人  得到惩罚。
林依放开了阿如,敏捷地翻身而起。她双脚站出弓步,身体压得几乎贴紧地面,右手成拳
向身后平举著。电路般的符文从林依转为湛蓝色的左瞳为始点开始扩散至全身,所到之处
泛出激烈的青白色电光。
“杀了你。”青白的电光照亮了林依脸上残虐的笑容。
电光一闪,原本林依所在之处只剩下火花的残影,向传教士方向拉曳而出的光芒标示了林
依前进的方向。
“我看见、上帝、哈哈哈哈哈!”疯狂的,野兽般疾驰的传教士。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尖笑着,如奔雷般的林依。
两人交会的瞬间,一声沉闷的碎骨声撼动了埕上凝滞的空气,胜负立见分晓。
传道士因为惯性在低空中转了半圈,差点撞上阿如,摔在离门不远的石板地上。
这是下半身的部分。
传教士的上半身被林依整个打散、爆碎,喷溅的鲜血与粉红的碎肉洒了一地,将偌大的埕
染成暗红。
闪电般的搏击战明明在自己前方发生,画下血腥的收尾,但阿如却完全没有把它看在眼里
。她的眼中只有倒在血泊中的聪仔。明明知道已经没有救了,还是想拼上那千万分之一的
希望,没有亲眼看到摸到听到她是不会相信的,聪仔怎么会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阿如努力地试着站起来,但颤抖到脱力发软的四肢完全不听使唤,几次让她摔倒在地,可
是她依然不肯放弃,在染满鲜血的土地上匍匐著朝丈夫爬了过去,可惜她再也没能爬到丈
夫身边。
电子之灵独自站在暗红扇形的尖端,被鲜血浸湿而变得贴身的上衣下,隐隐透出青蓝的符
纹之光。
她舔了舔沾在嘴角的鲜血。
“呵呵。”
人类的血,是如此的甘甜。
“呵呵哈哈。”
我的力量不是为了保护,而是为了杀戮。
杀戮那些背叛者。
脚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电子之灵的耳中。
喔,对了,这里还有一个。
她转过身去,低头看向浑身血污,努力爬行着的欧巴桑,绽放出妖艳的笑容,缓缓举起了
右拳,挥下……
“!?”
为什么动不了?
电子之灵定睛一看,自己的右手臂被左手死死抓住,当然挥不出拳。
“啊啊!”电子之灵,或者该说是Cyber愤怒地嘶吼,无论她怎么甩动都分不开自己
的双手。
“林依!不要妨碍我!善人又如何?恶人又如何?这个世界上只有罪人!我的杀戮是不存
在区别的!”
“平等的断罪,平等的杀害,平等的死去!所有的人类都是母亲的背叛者,都是罪人,都
该受到制裁!”
“哎呀哎呀,和上次见面时相比,你变得聒噪许多啊,Cyber。”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从Cyber身后响起,接着一把短剑破风飞来,直直插进了阿如的
眼窝中,她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痉挛了一下,眼神就失去了光采。
“啊啊啊啊啊——!”
仿佛什么开关被触发,Cyber对着一地尸首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两手紧紧抓住自己
的双臂,埋入肌肤的指缝中因过度用力而渗出鲜血。她身上的青白色电路开始退缩,收回
左眼之中。
林依回来了。她泪流满面,跪倒在阿如的尸体前,双手朝阿如的肩膀伸去,却又在碰到之
前颤抖著缩了回去。
另一名穿着紫黑色外袍的传教士从林依身旁走了过来。他的装扮与刚刚死去的传教士略有
不同,长袍上滚有金边,手里还拿着一本厚厚的黄皮古书。
“哈,这是。居然笨到跟人的灵魂融合了吗?而且宿主的精神好像还比较占上风,这样要
怎么执行使命呢?”传教士一边奚落着林依,一边在她身旁蹲了下来,把短剑从阿如尸体
的眼窝中用力拔出。
“啪!”黏稠得令人作呕的声音。
鲜白、透明和粉红混合的黏稠液体染满了剑身,传教士仔细端详一番后,随手用阿如身上
的衣服擦了个干净。
林依发出一声呜咽,踉跄地起身退了一步,想逃离这个疯狂的世界。
“施主请留步,贫僧还有话要跟妳说呢,请先老实点,就当是给贫僧留点面子。”传教士
伸出右手朝林依比出一个复杂的手印。
“定。”
林依惊骇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无法移动半分。身体并非出于恐惧而不听使唤,更像是被
隐形的绳子给牢牢捆住。
传教士向门前的另一个传教士的尸体走了过去。他瞥了一眼死状悽惨的同伴,无奈地耸了
耸肩,右手再次打出手印,死去的传教士身上立刻燃起熊熊紫色火焰,一下子便烧成了一
团火球。
“‘因为无论在哪里,有两三个人奉我的名聚会,那里就有我在他们中间。’,马太福音
第十八章第二十节,所以传教士总是两人以上为一组。可是贫僧的搭档死了,这样是不是
不能传教了啊?做做善事应该还是可以的吧?”传教士木然地注视著紫色烈火,自顾自地
说道。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们是无辜的啊!”林依的声音颤抖著。
“问得好!贫僧乃是与施主有缘之人,而吾等是神明的布道者。”传教士面对地上的死尸
,合起了双掌虔诚地拜了拜。
“世上岂有无辜之人?人本带业而生,人世即为苦海,死亡方得解脱。这岂是杀戮,这是
慈悲的超渡啊。”
“胡说八道……”林依咬牙切齿地说道。
传教士闻言猛地转过身,对着林依张开了双手,大咧咧地笑了起来。
“施主说得正是!这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只有蠢驴才会相信!因为吾等想杀,所以就杀
!如果真要想个理由,那只能说是因为有趣而已吧。”(注二)
“疯子……你这个疯子。”林依完全不能理解这个人的思维。比起刚刚那个失去理性只知
杀戮的男子,眼前这个冷血杀人还高谈邪论的传教士更让她感到害怕。
“为神明痴狂,这正是贫僧所追求的道啊。”仿佛受到赞美一般,传教士合掌向林依弯腰
一鞠,接着他朝聪仔的家一指,撕咬著尸体的紫色的火球立刻朝透天厝飞了过去,开始吞
噬起房子的窗帘。
“你在做什么?!里面还有小孩啊!”林依扭著身体,惊骇地大叫。
“小孩也是人,应该受到平等的对待。”似乎觉得自己讲了个不错的笑话,传教士愉悦地
抽动着嘴角。
“不过即使是如此逍遥自在的贫僧,也是有工作在身的。接下来还麻烦施主跟贫僧走一趟
,让贫僧为施主了却尘缘吧,如此一来施主便能安心执行使命了。”传教士双手结起法印
,他与林依的脚底下登时燃起紫黑色的火焰,火焰迅速描绘出一个圆形的传送法阵,把两
人团团围住。
“放开我!你要做什……!!”林依愣住了,因为法阵燃起的火光让她看清了传教士的真
面目。
那本该是个青涩单纯的少年,现在脸上却绽放著老成邪恶的笑靥。
即使转变如此之大,林依也绝无可能忘记这张脸。
他是林平,三个月前开始就杳无音讯的,林依的弟弟。

Cyber不完全骗了林依。那一夜,在旅馆的房间里,Cyber如同它所承诺的那样
让林依知道了关于自己的一切,其中也包含了血色收容的真相-研究所事件的全貌。
血色收容的结局并不是全员逃脱的喜剧收场,而是充满悬念的悲剧结尾。
通过层层难关,林平和所剩不多的囚犯们终于来到了中央控制室,他们立刻着手研究如何
打开设施的大门。在一台电脑前,林平发现了一具不像是研究所员工的尸体,以及一本被
那具尸体紧紧抱住的黄皮古书。
或许是想从中找寻开门的方法,林平试着把那本书从尸体身上抽出来,但在碰到那本书的
瞬间,他触电一般全身颤抖,摔倒在地。但林平很快地爬了起来,温柔地从尸体手中把书
抽出,并将它放入自己怀中。
“林平”没有继续寻找解开大门的方法,因为他已经用一次死亡证明过没有任何方法可以
解开那扇闭锁的钢铁之门。
其他囚犯们不知道,设施内仍有一件玩具不在玩具箱里,而且连“林平”都对它无能为力
,所以门永远无法满足开启条件。
那件玩具名叫Cyber,是一个AI程序。它逃进了研究所的电脑控制系统里,所有安
保机制都在它的掌控之内。别说是囚犯了,任何人都不可能把有意逃跑的电子程序再次收
容。
正当“林平”打算向其他人摊牌时,它却惊讶地发现大门竟然慢慢开启了。
“林平”知道是谁开的门,有能力做到这个的除了Cyber别无他想,但却不明白为什
么Cyber要帮助他们。
古书里的意志透过林平的双眼不解地看向监视器,他知道Cyber正从那里观察着他们

他不知道这是来自Cyber的感谢,是对解答它长久困惑之人的小小帮助。
Cyber终于明白,夺取人类的身体,就是离开电子世界,完成母亲使命的关键。

林依从渐渐熄灭的紫黑色法阵火焰中站起,瞪视著已经脱下兜帽,与她四目相对的林平。
林平看起来与林依在Cyber回忆中看到的脆弱模样大不相同,如今他的身影充满了力
量与自信,却也染上了病态的邪恶气息。
他将黑色短发平贴著头向后梳去,加上瘦削的脸颊和黑紫色教士服,神韵与重装任务里的
克里斯汀贝尔有几分相似,然而与电影中不苟言笑,总是压抑著情绪的思想委员不同,林
平的脸上满是露骨的奸邪笑意。
林平已经死了,在三个月前那场事件里被篡夺了意志,现在站在眼前的人,不过是利用了
林平身体的别人。悲伤与愤怒的情绪同时涌上林依的心头,她用力地握紧了自己的双手,
忍住打转的眼泪。她不能哭,她不允许自己在这个人面前示弱。
“施主,怎么一直盯着贫僧看?莫非施主对自己的弟弟起了淫心?”
“从我弟弟身上滚出去!”林依咆啸道。
“哎呀,这可难办。贫僧现在只有这具皮囊,而且贫僧还挺中意它来着。是说,施主只看
著贫僧就太可惜了,不看看这里是哪里吗?”林平以欣赏天顶壁画般的姿态,慢悠悠地看
了看四周。
林依听他话中有话,惊觉不对,一看之下才发现这是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此刻他们被数栋橘白色的老旧透天房屋围绕,站在社区的中庭里。翠绿的人工草皮上,自
动洒水器答答旋转着,喷溅出细小的水花。
林平就站在其中一栋朴实的房子前面,不需要特意观察,林依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的家
。自己,林平和爸妈一起在里面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
“你要……做什么!?”林依呆滞地朝林平走了过去,不祥的预感和无法抑制的寒意在骨
髓里钻动。她步伐越跨越大,最后变成了奔跑。
“你要做什么!?”林依再次吼叫,这次充斥在声音里的不是愤怒,而是恐惧。可是林依
才跑了几步,身体就突然停止了动作,不自然地摔倒在地,这次的束缚让她连声音都发不
出来。
“施主就先在那里安静看着吧,等等有的是时间让妳发表心得感言。”结着手印,林平微
笑着看向倒地的林依。
传教士转过身去,按下了电铃,用林平原本的口气对通电的对讲机说话:
“爸,妈,我回来囉。”
屋子随即传出脚步声,一对老夫妻急匆匆地推开了房门。他们一看到林平就愣住了,但老
女人随即迎了上去,抱住了林平。
“林平,我们最近都连络不到你,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妈妈好想你”泪水在老女人脸上
纵横,她紧紧地抱住林平,把头深深埋进林平紫色传教士服的胸前,好似一松手这个儿子
就会突然消失。
“林平,你怎么会在这里,你……逃狱了吗!?”老男人则是站在门口不敢置信地问道,
接着他发现了林平身后倒在地上的林依,连忙过去把她扶了起来。
不要过来、快逃……林依拼命想警告爸爸快点离开,无奈身体跟声音都被林平的咒术封死
,身体无法动弹,话也说不出口,只有眼泪不断滴落下来。
“林依?妳怎么也在这里?妳身上这是血吗?妳等一下,我去帮妳叫救护……啊。”
老男人没能说完这句话。短剑的锋刃从他脖子后方贯穿而过,带走了他的性命。剑刃一收
,温热鲜红的血液从爸爸脖子上的破口喷溅而出,淋在林依因震惊而呆滞的脸上。
男人缓缓倒了下去,现出伫立在他身后的林平。他看着林依,嘲弄地伸出舌头舔舐剑上沾
染的血液。林平母亲的喉咙也被同一把刀割断,双眼圆睁,横卧在自己儿子身旁。
“没有带水果刀真是可惜,会更讽刺些?不管了,进入感言发表时间!”林平再次朝林依
指去,解除了封住林依声音的咒术。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愤怒、哀伤、绝望。林依瞪视著林平,扯开喉咙,发出有生以来
最凄厉的怒吼。“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啊啊啊!”
林平缓缓走向林依,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用手轻柔地梳开林依染血的长发。
“姐姐,不可以杀人喔,不然,不就和我一样了吗?”林平温柔地说道,就像真正的林平
一样。
“不准用我弟弟的声音说话!”林依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瞪视著林平,嘶吼著。她的声音因
为声带过度用力变得沙哑。
“而且,做错事的又不是我,怎么可以杀我呢?”无视于激动的林依,林平继续说道。“
错的人,是姐姐喔。”
“什……”
“父母之所以会死,对妳有恩的人之所以会死,我之所以会死,那女孩之所以会死,全都
是妳害的。”林平痛苦地皱起眉,被泪水湿润的双眼流露出怨恨。
“妳当初,如果不要介绍我的乐团到妳们学校表演,如果不要介绍妳的学妹给我认识,那
我们就不会遇到这些痛苦的事,我们就都不会死了啊!”
“啊、不对,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啊啊……”林依像是突然被泼了一桶冰水,所有愤
怒都被林平一句话给浇熄。
这是林依心里最深沉的梦魇。
当时只是出于好意,想让林平的乐团有机会站上舞台,才会向学生会里的熟人提议让他们
参加表演;又刚好同社团的学妹很喜欢他们的歌,就安排弟弟和她见个面。那时林依的确
在心里偷偷幻想着如果弟弟就这样交到女朋友,那好像也不坏。
幻想成为现实,化为泡沫,最后破碎收场。
无数个被内疚感煎熬,辗转难眠的夜晚中,林依后悔著自己当初轻率的决定。虽然林平从
没有对她埋怨过什么,但是或许她在心底深处一直等著谁来宣判自己的罪行。
“一切的一切,都是妳造成的!妳有罪!妳才是该为一切负起责任的罪人!”林平的双手
滑向林依的脖子,掐住,收紧。林平就这样将抓着林依的脖子,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强
迫她看着自己充满憎恶的面容。
“所以,负责任地去死吧,我的姐姐。”
林依没有试着拉开扼住自己脖子的手,即使没有咒术的束缚,她也无法这么做。林依脸上
的表情渐渐消失,目光也慢慢失去了焦点,这并非因为缺氧所致,而是因为她心中某些部
分正在死去,而混乱正在成形。
青白色电光构成的电路符文以与之前完全不能相比的密度从林依的双眼蔓延而出,爬过身
体,覆蓋四肢。
                CyberSoul
“然后,为世界带来疯狂与混沌吧, 电 子 之 灵 。”
变电箱爆炸般的炫目闪光之中,传来了男人激烈而癫狂的笑声。

注一:克苏鲁神话世界观对宗教信仰的描述大都比较负面,不过作者本人对宗教是没什么
恶意,这只是小说情节。
这边狂信者讲的上帝另有代指,不是指那个上帝,也不是那个上帝;如果读者熟克苏鲁神
话的话应该能猜得到这可怜的传教士遇过什么事。
注二:请看注一Orz。
作者: bobo41130 (肥宅)   2018-05-15 16:06:00
推推,4跟5怎么不见了QQ
作者: lovebruce (一个人的旅行)   2018-05-15 17:54:00
楼主: Vincent4 (楓落秋千)   2018-05-15 18:05:00
45要修点小地方XD 晚点上完课再po~
作者: bobo41130 (肥宅)   2018-05-15 18:31:00
作者: Vicente (不然呢???)   2018-05-17 03:2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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