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在佐藤离开后,独自坐在客厅想着他七岁时,母亲带着他到庙里算命的事。
“恕我直言,”算命的失明老妇粗糙的手摸著春生的手,“小少爷十八岁时,有贵人相
助,会在灾难中逃过一劫,但若没在二十八岁前离开台湾,恐怕很难再躲过劫难。”
那天一样是个晴空万里的日子,那时不用撑伞就能站在阳光下。
当时母亲慌张地问算命老太太是否有解,老太太只说因果。
十六岁后家人就将他送去日本读书,直到那件事...
现在看来,那老人说得没错,自己的确在灾难中存活了下来。
而明天就是二十七岁人生的最后一天。
即使自己离开、或是早点离开有何不可呢?
自己离开,既可以避免这一切的发生,也可以不用这么遮遮掩掩的过生活。
但春生早已厌倦躲避著命运的人生,也厌倦孤独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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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晨,春生提着行李在屋簷下等著牡丹。
牡丹说要回家一夜与家人道别。
春生看着那两张往满洲的船票。
自己果然还是自私的吧,他撑起伞,往山下走去。
回头看了看隐没在山林间的宅邸,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这栋包含曾经与牡丹相处点滴的宅邸,包容著自己见不得光的房子,春生对房子点了点头
作为最后的道别。
春生看着树叶飘落小径,牡丹就是走着这条路每天往返家里的吗?
自己擅自剥夺她与家人之间,这样真的好吗?
走到山下时,春生看着牡丹穿着碎花洋装在街旁的电线杆等著自己。
微风吹着牡丹的裙摆,红肿的双眼像是哭过,但牡丹正对自己笑着挥手。
春生看着这样的牡丹,觉得即使此刻死了值得了。
“我们,别去满洲了。”春生走上前去拉着牡丹就往山上走。
“怎么...怎么突然不去?”牡丹搞不清楚状况。
春生不回答,只是停下脚步看着牡丹。
“怎...怎么这样看着我...”牡丹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春生手指轻轻摸著结婚那天套在牡丹手上的手镯,“妳相信宿命吗?”
“春生你怎么...”
春生摇摇头,对着牡丹凄然笑着,不发一语的回到山上。
只有这里,可以让所爱的人不用两难。
只有在这里自己才不是孤单的。
春生拉着牡丹进房间,一同倒在他们新婚的那张床上。
光从窗帘下缘透进,灰尘在空气中纷飞。
春生看着牡丹的侧脸,映照着细细的光晕,好想就这么看着她。
“知道吗?如果我咬了妳第二次,妳就会变得跟我一样。”春生温柔的说著。
牡丹摇摇头,看着春生眼头那颗小小的痣。
她从以前就特别喜欢春生的那颗痣,那颗痣似乎以前在哪里见过却一直想不起来。
“妳要长命百岁的活着,好吗?林太太。”春生像是讲著什么诀别的话,让牡丹听得很不
开心。
“那林先生也要跟我一起长命百岁的活着。”牡丹笑着对春生说。
春生抚摸着她散乱在床上的长发,点了点头。
“不去满洲真的可以吗?”牡丹望着春生问。
“嗯,妳想留在这里,我们就留在这里。”春生撑著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牡丹,“听某嘴,
大富贵,林春生想要大富贵,所以要听我们牡丹的。”
牡丹觉得今天的春生似乎有些反常,但却说不出哪里奇怪。
但她只是静静地搂着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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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春生带着牡丹到万神父的教堂祷告。
“牡丹小姐,妳好。”神父看到牡丹非常开心,“我是万神父。”
牡丹伸出手与万神父握手的同时,感受到与春生一样冰冷的掌心。
“我与春生一样,是吸血鬼。”神父像是叙述著天气一般还无波澜的说著,“来吧,来里
面喝杯茶吧。”
“好的。”牡丹点点头,与春生一同走进神父的起居室内。
神父泡著茶,看着并肩坐着的牡丹与春生笑了。
“跟春生讲了几次,终于带妳来了,跟听闻的一样美丽呢。”神父边说,边递茶给牡丹。
“谢谢。”牡丹接过茶,看了春生一眼,发现春生也正看着她,连忙害羞的低下头。
“我们啊,从古至今就不断的被迫害,但是神不放弃我们。”万神父语带玄妙的看着牡丹
与春生,“一切都是我们万能的神所安排的,无论命运,无论人生。”
“所有的命运都是,同一个神的安排吗?”春生罕见地问了神父。
“是的,包括美好的相遇、以及苦难。”神父喝了口茶,“希望你们两人,能成为彼此的
救赎,就像耶稣当年救赎世人一样,只有救赎,才能打倒苦难。”
春生悄悄地在桌子下握著牡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