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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I Caught my Grandfather Talking to an Air V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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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爷爷并不是那种善于沟通的人,事实上,除了当他抢到最后一片猪排或是电视转回高
尔夫球频道时才会发出那种满足的咕鲁声外,他几乎不说话。妈妈说爷爷只是比较慎言,
我倒觉得他是个老浑球。
他向来都这样,当我还是那个在他客厅里蹒跚学步的可爱宝宝时,他每每忽略着我的存在
。就算我在他面前因陶醉自身舞蹈而惊呼连连时,他总是忽略我,在绒毛布扶手椅上看着
自己的报纸。
"爷爷,爷爷,你看我!"每当我想引起他的注意力时,他总会将大腿上的报纸举得更高好挡
住视线。
倒是只有奶奶能给我点这种"祖父母的关爱"。他从小到大都是那么的溺爱着我;捏着我的脸
颊、烤饼干给我、对我所做出的任何声响或是成就都给予鼓励。因此,当祖母在去年春天
过世时,我伤透了心。而很显然,爷爷也是同样地悲痛。
老妈这时就想出什么"祖孙和好计画"。她在暑假期间,和她的新丈夫度蜜月的同时,将我
送去与爷爷同住两个星期。尽管我认为十五岁的我,早有能力能够独自一人度过两个礼拜
。然而,老妈就是打算启动这个早该在我出生就执行的"祖孙和好计画"。
"亲爱的,这会很有趣的。"她一脸认真地将我踢下车。
"他甚至不说话!"我无奈地吼著。
"会啦。"她翻了我一个白眼。"妳只是需要懂得聆听。"
果不其然,前一周半就如我所预期的,我们忽略彼此、彼此发出轰隆的沉默、个别地用餐
;他在客厅电视机前,而我则在客房。直到最后一晚,我半夜起床上厕所才发现他卧房透
出的微微灯光。我好奇地从角落偷偷望去,爷爷正坐在他的摇椅之中,手里端著一杯威士
忌,泪水盈满眼眶。他的目光熟捻地望着他床边的通风口。
"真希望妳还在这儿,"他轻声地说道。在冰块与威士忌杯的碰撞之下,我几乎听不见他在
说什么。
"你希望谁还在这里?"我小声地问著,走了进来。他抬起了目光,招手示意我到床边坐下。
我在床边乔好了坐姿,紧张地望向他。我不记得我们曾坐地那么近过。
无语之际,他将威士忌递给了我。我抿了一口,任由酒精烧灼着我的舌头、背脊一阵痉挛
。我将杯子递还给他。
"我想是时候让妳知道关于我妹妹的事了。"他喃喃地说道。
接着是他亲口说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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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们会看不起我,我自己也看不起我当初的举动。说真的,我真希望我能回到过去
做点改变,你们还年轻,等你们老了就知道。
我的家庭自我小的时候便住在这里。当时正值战后时期,这个地方宛如一座城堡。我喜欢
住在这儿,这间是我的房间。不怕你们不相信,对一个八岁的少年来说,这里是我的王国
。
我常假想父亲及母亲分别是国王与王后,而我则是王子。我总会将我的填充娃娃们当成人
物来指挥、命令。父母其实还蛮支持我这样玩的,他们觉得我这样很可爱。我的母亲,跟
当时其他的女人一样,是个家庭主妇。她总是是在打扫、整理及陪我玩各式幼稚的游戏。
父亲则不一样,当他在家的时候,他总是很拘谨。但是偏偏他很少在家,跟你们说,他是
一个牧师。就是所谓的"信徒"。
当你还小的时候,你总是会很认真地看待父母所说的一切。你会相信他们所说的一切,并
无疑有他。因此当他们要求我一周上教堂三次时,我当然是遵命行事。是说,当牧师的孩
子其实还蛮有趣的。我跟母亲到处都沐浴在世人仰望的目光当中,大家都认为我们是一个
完美的家庭,遵奉著上帝的旨意与美德。人们视我的父亲为上帝的信徒、一位备受乡亲信
赖的人。因此,当父亲叫我忽略阁楼的声响时,我当然对此毫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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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搬进来的第一晚,我就听见了阁楼传来的声响。当时我在床上准备入眠,通风口传
来了闷闷的哭泣声。然而,声音随即被一阵碰击声中断。过了不久,我便睡着了。接下来
的几周当中,我不时会在半夜听见劈哩啪啦的脚步声及微弱的拍击声传来。父亲跟我解释
我们家里有老鼠入侵。就如一般的孩子一样,我习惯了这些偶发的噪音。
有一天晚上,我无视就寝时间还在玩着我的玩具。我举起我的玩具宝剑,架在填充玩偶身
上,仿佛在授封爵位一般。当我命令他们鞠躬时,我听见了一个声音。
"哈囉?"
声音闷闷地传来,声音小到差点被我忽略,那是一个女孩的声音。由于我向来不能跟女孩
在家里见面,我想我才特别地专心听着。
"有人在那里吗?"声音再次传来。这时我才发现,声音是自我床边的通风口传来。我赶紧
跑上前去,任由我的宝剑自手中跌落在地。
"谁在那里?"我尽量装得如王子般勇敢。
"波莉我,我住在阁楼。"这时我才意识到声音的主人年纪有多么的小、多么的紧张。我弯
头更加靠近通风口。
"你我的哥哥吗?"声音再次地问道。
"我不确定,你是我的妹妹?"我回声问道。
"不知,爹地说我有个哥哥,但是我不能见他。"
"为什么不能?"
"爹地说我有些毛病。"
"你觉得不舒服吗?"
"我脑不太好。"
"欧,那妳爹地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麦克-劳森。"
"那是我的父亲!"我兴奋地叫出声道。"如果我们有一样的父亲,那表示妳一定是我的妹妹!
"
"是这样?"
"应该是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也不知道。"接着我们彼此沉默了一会儿。
"妳为什么住在阁楼里?"最后,我打破了沉默,这个如鲠在喉的问题。
"爹地说我不能离开,因为我跟其他人不一样。"
"所以妳从未出来过?"
"没有。"波莉紧张地说道。"不能说这事情。"
"欧。"我困惑地坐回床上。"我...疴。我要睡觉了。我迟疑地对着通风口说道。
"欧,好吧。"波莉回应着,她的口气听上去,仿佛准备要哭了。
"但...但是我会回来的!"我赶紧出声试着安慰她。
"真的吗?"
"当然啦!我是妳的哥哥。"我向她承诺。
"那我妳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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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我带着兴奋的心情跳下床,不仅仅因为今天是星期六,更因为我有了一个妹妹
了!我两布并作一步地跃下楼梯,等不及我的早餐了。正如以往一般,母亲摆出了丰盛的早
餐给我们。在父亲带领我的作完早晨的祷告之后,我埋头享用着我盘里的煎饼跟香肠。
"欸欸欸,小冠军,"父亲一边看着我嘴里塞满著食物一边笑道。"干嘛吃得这么急?"
"我想赶紧吃完,所以才可以跟我的妹妹一起玩。"我咬下一口吐司回道。
母亲的脸色瞬间刷白,仿佛见鬼了一般。父亲咬著牙、小心翼翼地放下了刀叉,没有发出
任何的声响。
"MJ,"他掩不住他的愤怒。"你没有妹妹。"
我自盘中抬起头来。"有阿,她住在..."
"够了,"他吼道,拳头重捶在桌上。母亲地著头看着她整齐交叠在腿上的手,我看见了一
小粒泪珠滑落她的盘中。
"难道你看不出来你的谎话让妈咪多么的难过吗?"他嘶嘶地说道。
"但是...但是我没..."
"立刻回房间,MJ。"他命令道。"你如果敢再说一次谎,你就别想离开你的房间了。"
我推开了椅子,自桌边跑开、脸上布满了滚烫的泪水。将脸埋进床里,哭诉着我所遭遇的
不义。几分钟之后,我听见了她的声音。
"你还好?"波莉询问我。
怒火此时满溢着我的胸膛,"不好。"我酸酸地回道"因为妳,我有麻烦了。"
"发生什么事?"尽管我听得出她的声音中带着关心,但我才不介意。
"我跟爹地说我有一个妹妹,然后他就骂我、将我禁足了。"我抽咽著。
"你跟爹地说我们聊天?"她慌了起来。
"类似啦。"
"你不应该那样做的。"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我完蛋了,他...宰我。"
"好啦,反正妳应得的。"我对着通风口喊道。"妳毁了我的一天。遇到妳之前我还好好的勒
。"
我可以听见波莉的哭声自通风口传出,起先我以为她的哭声能让我感到释怀许多,但我错
了。我反而变得更加难过,愧疚感在我肚子里鼓动着。我将枕头掩住我的双耳好隔离她的
哭声。
我想必是睡着了,因为枕头掉到了床边。这时我还能听见波莉的声音,只是这次又多了一
个声音。
"不...不要。"她哽咽著。
"妳怎么跟他说话的?"那个声音威胁著波莉。我立刻自床上坐起,我的心脏疯狂地跳着,我
认得这个声音。
"不要,不要,我乖乖。我乖乖。"波莉不停地哭道。我听见了一个重击声,接着波莉开始
放声哭泣。我将耳朵贴上通风口。"我没任何人说话。"
"妳说谎。"父亲的声音吼了回去。
"不,我乖乖,我不说谎。"又是一阵重击,波莉大声地哭着。我颤抖地听着这一切在我头
顶上发生著。
"妳最好当我乖乖小女孩,"父亲回复她。"妳应该知道当妳不乖时会发生什么事。"
"拜托拜托,我乖乖,我很乖乖。"
"把衣服脱掉。"
"不要不要,我不说谎..."拍打声打断了波莉的声音。我听着她的哭喊,我必须摀住我的嘴
,要不然我无法保证不叫出声来。
"妳听到我所说的了,"父亲再次说道。"把衣服脱掉。"
我跳下床,一路奔到楼下。在转过墙角时,一部分的我真心希望能看见父亲坐在客厅里。
我祈祷著,我祈求上帝能让我在客厅看见父亲的身影坐在他最喜爱的椅子上头,我祈求这
一切都是我的幻觉、我的想像力已经超过我所能承受的了。然而,当我踏出转角走进了客
厅。我只看见了母亲独身一人,不安地坐在在沙发上头,手里正编织著。
"妈妈,"我出声,泪水自我双颊滴落。"妈妈,爸爸呢?"我可以感受到我的颤抖。
她给了我一个悲伤的微笑:"亲爱的,他正在祷告呢。"
"真的吗?"
"当然,亲爱的。"她是如此回应着我。但是我可以自她的眼中看见什么不同。"过来吧,
我们来听听收音机上有些什么。你最喜欢的频道应该快开始了。"
我在她一旁坐了下来,她轻轻地哼著歌,同时打着编织。她的双唇紧紧地抦成一条线、捻
著针头的手指缓缓泛白。
"我爱妳的爸爸。"她说著。
"我知道,妈妈,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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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刀子划过牛排,正如切下奶油一般,肉块滑落至一边,是他所喜欢的熟度。
"现在你不会说谎了吧?MJ。"他头也不抬地问着我。
"是的,先生。不会了。"我回道。"我被想像力冲昏头了。"
他对我露出了一个微笑,餐刀指向妈妈:"那你有什么话想对这个辛辛苦苦生下你的女人说
吗?"
我的脸颊羞愧地泛红:"对不起,母亲。"
"这才是我的好男孩,"他接着吃。"我想你学到教训了。"
"我学到了。"
晚餐的话题接着带到了下周的教会募款活动,妈妈答应会烤一个她拿手的胡桃派,而父亲
则探讨著圣经研讨会的哪一个成员该出席募款活动。晚餐过后,我起身告退回到了房间。
"波莉?"我低声地对着通风口说道。我听见了一阵的擤鼻声,仿佛她正哭着。内疚感满溢
着我的胸腔。
"波莉,对不起。"我喃喃地说道。"妳愿意原谅我吗?"
"应该吧。"她回道。
"妳还好吗?"
"不好。"
我环顾了我的房间一会儿。"疴,每当我感到伤心的时候,我总会玩一个游戏。"我一边解
释一边拾起我的宝剑:"妳想跟我一起玩吗?"
"好。"
"好喔,那我可以当王子,而妳则可以当公主。我们各自有着可以管理的王国。妳可以管理
妳的阁楼,而我可以管理我的房间。听起来如何?"
我听见她的擤鼻:"我当公主?"
"当然啊!"我向她保证。"妳可以当任何妳想当的。"
而这一切都从一个游戏开始,我们每晚等著,等到我听见父亲上床睡觉后,我们便会拍出
我们的秘密暗语。我会轻敲通风口里头两下,而如果她方便说话,她则会立马回敲。这样
我们就知道我们可以玩了。有些夜晚,我们会治理我们的王国、有时候我会挑一本我的故
事书念给她听、有时候我们就单纯地聊著天。我很高兴她能在我身旁,我享受着我们的惯
例,但你也知道惯例往往不能持久。
有时候当我敲著通风口时,我无法得到任何回应。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诡异的呻吟及偶发的
拍击声。当我走下楼,我总能看见妈妈安静地坐在客厅里带着泛白的指节、编织著。到处
不见父亲的踪影。此时我终于知道他正与波莉处于阁楼一室,而波莉总是不愿在事后多说
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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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什么样?"有一天晚上,波莉这么问着我。我仰躺在床上,将头转向了通风口。我陷入
了短暂的沉思之中。
"很大...应该吧。"我叹了口气。"但是现在外头很冷,圣诞节快到了,到处都是雪呢。"
"雪什么样?"
"妳从未看过雪吗?"
"没有。"
"哦..."我说道"那我秀给妳看。"
波莉迟疑了:"我不离开阁楼。"
我起身坐在床上:"妳就离开一次?我可以接妳出来,我可以带妳出去看雪,然后再带妳回去
,父亲不会发现的。"
"就...像秘密吗?"波莉问。我可以听见她语中所带的兴奋。"外面!外面!"她叫着,忘却了
我们平时该轻声的音量。
我笑着说道:"对阿!来吧。"我兴奋地叫了出声。
"什么时候呢?"波莉回声叫着。
"我们可以现..."
"你在跟谁说话?"父亲打断了我。我的脸再从通风口转向他后瞬间胀红。我被抓到了。
"没...没人啊。"我心虚地说著。"我只是在玩游戏。"父亲打量着我那些被推至角落、遗忘
遗弃的填充玩偶。
"跟谁玩?"他再次逼问。
"没人,先生。就我自己。"
他面色铁青、生硬地冲着我点头:"继续玩吧,不要太大声。"接着转身离开房门。我差点吓
出一身屎来,看着他相信我后才缓缓放松紧张的身子。我等了几分钟之后才再度出声。
"我们还是等他睡着再说吧,到时我在接妳出来。"我轻声呼道。
通风口的另一头毫无回应。"波莉?"几分钟之后我再次唤道。"波莉妳还想出去外头吗?"
"不想。"父亲的声音自通风口传来。"她不想。"我双手摀住嘴,跳下了床铺。
"MJ,救我。"波莉呼喊著。
但我一动也不动地伫于原地、不动声色地听着重击声接续着重击声传来、不动声色地听着
波莉虚弱地向她的哥哥求助著、不动声色地听着父亲殴打着她,阁楼最终如外头雪景一般
宁静时,我仍无动于衷。
我站在房间中央,双拳紧握置于身子的两旁;我站在那儿听着父亲离开阁楼,他的脚步错
综且沉重、我站在那儿看着阳台的灯如有生命般地亮起、我站在那儿看着父亲彻夜地挖著
、挖著、挖著。
隔天早晨,枫树下多了一坡土坵,上头不如后院其他地上般覆著雪。而通风口呢?通风口的
另一头毫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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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放下了他的杯子,并转头望向了通风口。房内的空气似乎更加凝重了。
"她...她叫波莉?"我问道。
他点了点头虚弱地笑着:"就跟妳一样,当妳出生时,我要求妳妈妈将妳取名波莉的。"
"妈妈她知道原因吗?"
"她只知道我有过一个妹妹,其余一盖不知。"
我沉默了一段时间,接着问:"那你后来...后来作了什么呢?"
爷爷低头看着他手中的杯子:"什么都没做,正如当下一般,我毫无反应。"
"她到底怎么了?"我缓缓地提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父亲要将她关起来?"
他沉寂了一会儿,抿了一口酒:"我想她患有唐氏症,父亲大概是对此感到丢脸。"爷爷叹了
口气。
"爷爷,我很抱..."
"不用感到难过,"他打断了我:"没有必要。"我们安静地坐在那儿,听着通风口轻声地呼著
。
"波莉一定会是个美丽的公主。"我小声地说道。
爷爷他笑了,而有那么一瞬间,我发誓,我仿佛能看见那个八岁男孩的身影般。"一定啊,
她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