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兽医Monctor》77
Case 22 铜筋铁骨 (一)
一片壮阔沙漠般的地形，旁边却紧邻著碧波荡漾的海洋，
两个身着迷彩军装的男子并肩踏着沙地往前走。
“真是无聊的差事啊！”一兵阿谷抱怨著，
“这里除了沙就是沙，连垃圾都没看到，能有什么问题？
周班真有够折腾人，怕大家闲著也不必这样！”
“周清溪班长好像很严厉？不过他也真厉害，
连刚刚那个卫兵也得听话。”刚进部队的小孟问著。
“他个性和外表一样强硬、气势凌人，绝对别跟他硬碰硬唱反调。
不过老实说他还蛮罩的啦，算是对外凶悍对自己人照顾有加的类型，
当他班兵要是出什么事情都会第一个站出来挡，
所以大部分人是很服他。”阿谷带着小孟继续向前，
接着他指著一根漂流木。“我们两个分头比较快，
你检查木头左侧海滩，我走右侧。”
于是阿谷和小孟分头行动，两人距离越拉越远。
阿谷看了一下周围，已经看不见小孟或其他人，
于是悄悄拿出口袋里的香菸和打火机，在沙地上坐下来抽起了菸。
“没事搞什么操演真是累死人了。”
他望着阳光下碧蓝的海洋，抽著菸享受着偷到的一时半刻闲暇。
“风景是不错啦！”
“沙沙……”
“咦？”他隐约听到了沙土有细微的声音与动静，
困惑地把视线移到自己身旁，但是什么都没发现。
“没东西啊，可是刚刚又没什么风，难道是我幻听？”
阿谷把抽大半的菸插入沙中熄灭，站起身用脚拨著沙土，
想再次确认底下没有东西。
“什么都没有吧！”他索性把脚往下钻，
半截军靴都埋到沙子里了。“哈，我好无聊……”
“沙沙……”忽然他注意到脚边的沙隐约有些流动。
“啊！”下一瞬间阿谷感觉脚踝传来一阵剧痛，
同时一股力量把他往下拉！“不，救命啊！”
“沙……哗！”沙底下的东西因为扭动而激起沙尘，
一时隐约露出了红色肉般的物体。
“不！”强大的力量将阿谷拖入了松软的沙土中，
没一下子就只剩下了头和一双不断挣扎想找东西抓住的双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呜……”
最后他完全灭顶，失去力气的手也没入了沙中。
沙地回归了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除了多出了一顶钢盔和一截菸屁股。
※※
“铿、铿、铿……”
此起彼落清脆的金属声如同粗暴的打击乐练习，
一次又一次不羁地展现那混乱节奏的乐声。
“好吵啊！”安溪眼前一片漆黑，身体也无法动弹，
但是耳边的嘈杂的声响却一直没有停歇。
他昏沉的脑海中逐渐浮现了一些画面，
那是他曾经埋入脑海深处的记忆……“这是……”
“铿、铿、铿……”
那是行军中的士兵步枪与钢盔、
水壶与腰带扣环互相间相互摩擦敲击发出的声响，
伴随海风吹了滚滚黄沙。
“那时候吗？”
一列仅有六人的军人队伍踏着松软的黄沙一步步前进。
“很壮观吧，这个地方！”
领着队伍的壮硕男子爽朗地笑着说，
从他的臂章可以看出是上士班长。
“明明是河畔与海边，却有着沙漠的地形，
听说是海风与潮汐送来的沙土累积造成的，
也可能是河流将崩落的土石冲积的结果……”
队伍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前方却被铁丝网给围了起来，
仅有一个紧锁的门和一名卫兵看守的检查哨，
检查哨后面有个小小的管理站。
“长官好！”卫兵慎重地敬礼。
“我们是734连的，我是上士班长周清溪，
奉命要做反登陆演习的场勘与准备……”周班长解释著。
“报告长官，这里上周被指定为临时管制区，
没有上面直接的命令谁都不能进入的。”
“什么？可是我们连长的命令，是要改以这里做为演习场地啊！”
“抱歉长官，我没有收到通知，不能放行的。”
卫兵尴尬地摇摇头。
“我们都特地走大半天过来了，就只是要场勘和测试一下，
不然要我回去怎么交代？这里现在有多少人？”
“报告长官，只有我一人值更。”
“那这样要怎么做应该很清楚吧？”
周班长眼睛盯着卫兵的名字与臂章。
“抱歉长官，我收到的命令是如此，拜托别让我为难。”
“现在是你在为难我喔！你是几梯的新兵那么不懂事？
我会记得你的。”班长语带威胁地说。
“长官，拜托别这样……”卫兵抬头张望了四周，
“要是出事情我会很麻烦的……”
“只是一片废弃的荒地是会出什么事？你几点下更？”
“报告长官，六点。”
“现在都才两点了，我们五点前离开可以吗？”
“这……”卫兵叹了一口气，
“那请你们快一点，而且别说出去啊！”
“这是当然，你让我们方便我当然会罩着你。”
周班长回头对自己的班兵笑着，得意于展现自己的威势。
“长官，请。”卫兵打开了门，让六人的队伍进入了管制区。
“班长，为什么这里还要管制啊？
连长不是说这根本荒废多年没在用的地方吗？”
跟在班长后面的资深一兵阿旺困惑地问。
“谁知道，部队里做事都这样，
太久没用怕出问题就管制一下，不要有人进来就不会有事，
但是好好的地摆着没用也是可惜，
所以才会考虑作这次演习的场地。”周班长一面解释著，
一面带着队伍来到突出沙漠的一块山壁前，
山壁有一个年代已久的防空洞，里面布满沙尘。
“立定。休息一下，装备都放下来吧！”
班长让班兵停了下来，分配着工作：
“阿旺你和阿儒整理防空洞；
阿谷和小孟检查这里到海边整片沙滩；
阿重和我绕到山壁上面看看可以在哪里架砲。
一小时候这里集合。”
“是。”
周班长和一兵阿重为了爬上突出沙地的峭壁，
得绕大半圈从沙地穿过防风林，到较平缓的山坡才能上攀。
“以前应该是有道路了，但太久没人走了。”
周班长拨开密植的木麻黄，踏着满地匍匐的马鞍藤。
“咦，那边那是什么？”
眼尖的阿重注意到林间有个漆黑巨大的生物，
但随着他们的接近，那身影仓皇地钻过密林离开。
“好像是牛？”
“确实有一对角，但不大像一般的水牛。”
“虽然是管制区，从山上下来的动物可防不了，
演习前可得确实让这边净空。”周班长并没有很在意，
一直穿过防风林向前来到了山坡。
好不容易爬到了最高处，他俯瞰著海边的沙地，
心中规划著演习所需要的部属，
就在此时注意到了倒在沙滩上的人影。
“咦，那边是不是有人？是我们的班兵吗？”
“我看看。”阿重拿起了望远镜，
“对耶，是我们的人，好像是小孟？”
“糟糕，该不会是昏倒了吧？我们快下去看看！”
周班长虽然挂心着演习，但他更重视下属的安危，
毫不犹豫地就快步下山，跑向倒在沙滩上的身影。
“小孟，你怎么了？”周班长蹲在昏厥的班兵旁边，
检查着他的身体，呼吸和体温正常也没有外伤，
但却昏迷不醒。“小孟！”
“呜……”大概喊了两三分钟，小孟才一脸痛苦地睁开双眼。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我也不知道，刚刚看到沙子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
伸手拨了一下，结果忽然感觉好像触电一般刺麻疼痛，
就昏过去了。”
“怎么可能？”周班长也拨著附近的沙土，
但并没有见到任何异物。“搞不好是你自己身体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
“你还能站起来吗？”
“嗯。”小孟有点吃力但依然顺利地站起身。
“回去再给医官看看。”
周班让阿重搀扶著小孟，三人回到了防空洞。
“报告班长！”负责整理防空洞的阿旺一脸忧心地站在防空洞口，
“我们发现奇怪的东西，请你来看看。”
“喔？”
周班长跟着阿旺进了防空洞，
在深处的墙角有一团不规则略呈球状的银黑色物体，
乍看有点像是什么虫子的卵囊黏在角落，
但却比一个屈身的成人还要巨大。
“那是什么鬼东西？把它拿到外面去吧！”
“班长，我们试过了，但是黏得很紧完全动不了，
而且这个东西比看起来还要坚硬。”阿旺敲了两下，
发出了金属般的清脆声响。
“是铁的？”
“感觉就像是有人把一团熔掉的金属焊在这里，
不用些重工具根本拿不下来。”
“真是奇怪。”周班长无法理解，
但想如果没有危险也不构成阻碍的话，似乎也无所谓。
“话说大家都回来了吗？”
“报告班长，只差阿谷一个。”
“他跑哪去了？已经到时间了吧？”
周班长走出防空洞四处张望，都没看见人影。
“刚刚他和我分头行动，在右侧的沙滩巡查。”小孟补充著。
“阿儒你带小孟到防空洞里休息，阿旺、阿重，
你们两个去把他给我找回来。”
“是。”
两人刚离开不久，周班长听见防风林的方向有着声响，
他好奇走近一看，又是刚刚见到的漆黑水牛般的生物，
正从树林探出头来，似乎没有发现自己。
“咦？”他这时悄悄地观察，才发现眼前的生物根本不是水牛，
不但向前伸的巨角形状怪异，
而且尖长突出的口吻像是马来貘甚至食蚁兽，
身上的皮则像是犀牛一般厚实，甚至有着鳞片般的金属反光。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班长脑海中忽然浮现了“怪兽”一词，
但又觉得太过荒诞，也许只是什么自己不熟悉的物种。
黑色生物用长长的口吻探入沙土，
像是从里面吸取什么当作食物一般。
周班长蹑手蹑脚地靠近，深怕惊动牠。
“啊！”忽然远方传来凄厉的惨叫，
生物受到惊吓连忙收起口吻钻回树林中消失。
“发生什么事情了？”周班长紧张地跑回防空洞前。
“班长不好了！”阿旺和阿重互相搀扶一拐一拐地回来，
尤其阿重的神情十分痛苦。“我们遭到攻击，阿重受伤了！”
“攻击？被谁？”周班长感到不可思议。
“我的手……好痛！”阿重的左手臂整片袖子破烂、血肉模糊，
还不断冒着白烟。
“这到底是……”周班长靠近检视，闻到一股酸臭味，
伤口上似乎沾黏着黄绿色的液体。
“是腐蚀性液体吗？快，拿水来！”
阿旺赶紧打开水壶，冲洗著阿重的伤口。
“呜，啊！好疼啊！”阿重痛苦地哀嚎著。
“再多一点，每个水壶都拿来！”
“啊！”仓皇移动的阿旺忽然也悲鸣一声，
低头看到自己的小腿有几个破口渗出了鲜血。
“你也受伤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谁干的？”
“班长，这里不大妙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沙子里面，
而且……”阿旺声音惶恐、欲言又止，
最后以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说：“阿谷好像已经死了。”
“什么？”
“我们在鼓起来沙堆看到了露出来的军服袖口，
我们想把他拉出来，但却只有已经残破不全的手臂，
然后沙堆里探出了一个像是红色巨大的管状物，
对阿重喷出了液体……然后我们没命地跑回来，
我也不知何时感觉陷入沙里的脚一阵疼痛，就变这样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们也不知道……”
“怪……怪物，一定是妖怪！”阿重激动地喊著，
他手上的的液体已经被冲掉了，但是伤口的范围很大，
而且被腐蚀得很深。
“怪物？”周班长忽然想到刚刚那个黑色像牛的生物，
“这也太荒谬了！”
“班长，怎么办？”
“得赶快离开这里送阿重到医院……”
周班长才刚说完就察觉到声响，
明明没有风但是前方的的沙土似乎有些微的动静，
就像是有什么在沙子底下游移。“快后退，我们躲入防空洞里！”
防空洞里积的沙已经被清出来，三个人都进到了里面，
冰冷坚硬的水泥比松软的沙土让人放心得多。
在沙底蜿蜒移动的痕迹一路到达了防空洞口，
周班长屏息凝神地看着，
一瞬间隐约有一点红色从沙里露了出来但随即又躲回沙中，
移动的痕迹往旁边离去。
“呼……应该暂时没事了。”
“班长，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本来就在防空洞里的阿儒紧张地问。
“谁知道，大概是什么怪物吧！”
他似乎已经不得不接受这个说法了。
“天啊，我不敢再踏出去半步了。”阿旺惊魂未定。
“被困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而且阿重伤得那么重，得赶紧送医。”
“啪、啪……”外头传来了声响，一个巨大身影出现在防空洞口。
“哇啊！怪物来了？”阿重大声喊著，
看着那顶着一对巨角的怪异生物。
“又是这家伙？难道就是攻击我们的怪物本体？”
周班长拿起了枪，但枪里没有子弹。
“呣……”怪物发出了一阵长而低沉的鸣叫。
“滚开！”周班长忽然冲了过去，高举起枪用枪拖用力砸向牠。
“班长，危险啊！”
“铿！”发出的声音竟然宛如撞上了坚硬的钢板。
怪物毫发无伤，但牠仍然转身快步远离了。
“怪物走了，幸好！我们趁这空档快速跑到管理站那边。”
“真的没问题了吗？”阿旺还是感到不安。
“应该没事了。”怪物已经不见踪影，
周班长在防空洞外来回走了几下，
附近的沙子都不见有动静。
“相信我的判断吧，一直待在这里反而危险。”
“是。”
“阿儒你特别顾好重伤的阿重跟在我后面，
小孟和阿旺你们彼此照应殿后，数到三我们一起冲。一、二、三！”
周班长带头在沙滩上奔跑着，一路冲向远方检查哨后的独栋水泥建筑。
“沙沙……”才跑没几步路，附近的沙土随即发出声响。
“糟糕！”
“啊！”先是殿后的小孟倒了下来，阿旺也停下脚步。
“该死！”周班长不得不停下，转身折返。
“阿儒你和阿重别停，直奔管理站。”
阿儒和阿重继续向前，周班长回到了小孟和阿旺身边。
“他怎么了？”周班长伸手触碰小孟，
感觉到指尖一阵刺痛，隐约可见他身上发出电光和爆裂声。“电？”
“不知道，忽然就……啊！”阿旺话还没说完，
惊觉小孟被一股力量拖入了沙里。
“可恶啊！”周班长忍住触电的疼痛抓住小孟的手，
但是他的下半身已经陷入了沙土。“帮我！”
“是。”阿旺和周班长两人合力，用力一拉，
终于将小孟拉了出来……不过只剩下上半身！
“啊！”
鲜血与内脏染红了黄沙，还参杂着酸臭的绿色液体。
“我的天啊！”阿旺被吓坏，转身拔腿就逃。
周班长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
却惊见不远处一条比大腿还粗、宛如巨大肠子般的红色管状物
从沙子里探了出来，口部有着一圈圈诡异的利齿。
“危险！”
怪物的口中忽然喷射出大量黄绿色黏稠的液体，正中了阿旺的脸。
“呜！”
“阿旺！”周班长连忙冲过去，
但阿旺的脸已经像是一团混著血的烂泥，
被溶解的皮肉阻塞口鼻难以呼吸。“你撑著点，我马上……”
周班长打开水壶才发现水刚刚已经用完了，
只好脱下上衣想擦去毒液，但衣服一碰到就被烧破。
“该死！”他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下属在眼前断了气。
“不！”
“沙沙……”沙底下的物体渐渐游移到了周班长前方。
“可恶……我也得死在这里了吗？”
“哗！”钻出沙土的物体是如同巨大蚯蚓般的蠕虫，
张大一圈圈利齿的口器……
“喝！”周班长高举枪托，豁出性命地冲过去。
“砰！”响亮的枪声响起。
“沙沙……”蠕虫中弹随即缩回了沙土中。
“咦，是谁？”枪还举在半空中的周班长困惑地回过头，
他的班兵明明都没有弹药。
“快，回到防空洞里。”
身穿军官服的中年男子手上握着手枪，同时搀扶著阿重。
“你究竟是谁？”
“废话那么多！”军官露出了他肩章的梅花，显示是少校级的长官。
“是，长官。”
于是三人一同退回了防空洞。
“阿儒人呢？”周班长慌张地问著因为受伤而虚弱的阿重。
“他……他好像触电，然后就被拖进沙子里了……”
“就说这里管制了，你们为何非得要进来？”
少校放下手枪开始责备。
“对不起……”这时周班长已经无法反驳任何话，
先前的气势已经被自责消磨殆尽。“都是我的错，
我错误的判断害大家都丧命了！”
“这个月沙漠连续有几次异样，有动物离奇被杀死，
所以上周才临时划为管制区禁止人进入，
才刚开始要做调查，结果没想到就有你们这群不要命的偷闯进来。”
“对不起，长官。”
“看来这个东西极其危险而且会把人杀到一个也不剩。”
“为什么会有这种怪物？”
“我也想知道。”少校接着检查著阿重的伤口，
从怀中拿出了一罐粉末洒在他的伤口上，接着开始包扎伤口。
“这能先消毒和止痛，预防感染。”
“谢谢长官。”阿重连忙道谢。
“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下，那东西依赖沙子藏匿，不会贸然进来的，
不过还是要提高警觉。”少校拿出腰间的对讲机看了一眼。
“所以我们得一直待在这里？”周班长问著。
“你们就在这里待命，好好待着不会有事。
这里对讲机讯号不好，我到岩壁上去求救……”
“长官要独自出去，这样很危险吧？”
“这是命令。”少校握着手枪，毫无恐惧地踏出了防空洞。
看着再次踏入阳光下的背影，周清溪察觉自己身为长官的骄傲与自信
被击溃腐蚀殆尽而惶恐绝望之际，
忽然从别的长官身上找到了寄托与希望。
他曾自豪于作为下属的靠山，
但此刻身为下属更是需要能仰赖的靠山。
“原来我在那时就已经如此信任与依赖他了吗？”
即便后来周清溪知道眼前那个人并非真正的少校军官，
但却成了他永远的长官，一直到自己被称为“安溪”的时候。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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