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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培雅醒来已是三日之后。
她睁眼首先看见的,不是飘着尘埃的阴暗地下室,相反地,这里的灯光温暖,所躺之
处也是柔软又舒服。
经过几分钟的恍惚,培雅才认清是在自己的房间,是睡在久违的床上而非坚硬的地板
。很安静,少了平常被她折磨的人发出的残喘呻吟。
她缓慢坐起,昏睡的后遗症是些微的眩晕。她伸手拨去遮面的发丝,发觉行动很不顺
畅,肌肉仍在沉睡似的,也发现与右手前臂相连的点滴管。
培雅现在的情况要比在地下室时来得要好多了,但与寻常人相比仍显苍白。带着病容
的她看起来要比在校被霸凌时还要虚弱。
可是当培雅的神智越渐清楚,昏迷前烙印在眼中的景象便清晰浮现出来,眼瞳的迷濛
逐渐散去。
现在不是待在床上的时候,她终于知道传翰的下落!
培雅掀开被子跳下床,昏睡多日导致的肌肉酸麻不由得双腿一软,就这么直接跪倒在
地。膝盖磕在地板发出结实的声响,点滴架也险些被扯倒。
但是不痛,她不觉得痛,现在这些痛楚都不算什么。
培雅扶床站起,觉得点滴架太碍事,妨碍了行动,伸手便要拔下管线。就在同时房门
开了,一个陌生的女性声音制止她:“等一下,不要拔!”
培雅闻声看去,不单是声音陌生,面前的短发女孩更是从没见过。那一身色彩鲜艳的
打扮,与已经惯穿黑色系的培雅是两种极端。
短发女孩的穿着相当俏皮,牛仔吊带裙配上粉底格纹衬衫,搭配黑色娃娃鞋的是抢眼
的湖水蓝的过踝袜。内卷的短发染成茶色。
培雅警戒地瞪着短发女孩,冷冷地问:“你是谁?”
“谁?我吗?”短发女孩傻问,她同样紧盯培雅不放,就怕培雅擅自拔去点滴管。
“不然还有别人?”培雅的回答还是冷冷的。
“啊,喔!我叫小茜,不是叫小贺喔!我的名字跟低俗贺岁片会出现的烂梗没有关系
。”小茜说得诚恳,很认真地解释。
培雅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现在不是跟这个笨女孩浪费时间的时候。不过转念一想,或
许直接拿点滴架敲昏小茜更好,省得废话。
“以豪要我照顾你,随时注意你的状况。你睡了好久,以为你永远不会醒来了。幸好
没有。”小茜放心地说。
提到以豪,培雅正好想到有事需要找他确认。“以豪在吗?”
小茜点点头,肯定地回答:“当然在啊,他根本一步都不想离开姚医生身边呢!”
培雅翻了白眼,不再多费唇舌,迅速扯掉点滴管。抽出针孔的皮肤露出细小的孔洞,
流出殷红的鲜血。
“啊!妳妳妳……”小茜惊呼乱叫,慌乱地从桌边连抽好几张卫生纸,冲上来替培雅
止血。看她慌张的程度,仿佛那小伤口是堪比动脉破裂般危险的伤势。“你先按著,我去
找棉花过来。”
“不必。”培雅挤过小茜身边,虽然双腿仍然无力,但靠着意志力强制驱使,勉强走
路还不成问题。
如果以豪守在姚医生的身边,那么必定是在二楼的私人诊所。培雅扶墙下楼,唤她不
住的小茜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一边。
来到咨商室外,培雅敲门后不等回应,直接推门入内。在里面的人并非姚医生,更不
见以豪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几名陌生的少年。他们对培雅的突然现身显然不知所措,像
玩一二三木头人似地僵直著,没有任何动作,就这么困惑地盯着培雅。
培雅同样感到意外,在昏迷的这段期间里,这栋楼为什么多出这些访客?姚医生把这
里当育幼院不成?
“小茜,这个女的是不是……”其中一个少年问。
“没有没有她不是!”小茜胡乱瞎说一通,又喃喃自语:“他们刚才明明还在的,会
不会到四楼去了?”
四楼?培雅从未听姚医生或以豪提及四楼,一直以为那里是闲置的区域。她转身便走
,直接进入电梯,不等尾随的小茜入内便按下关门键。
“等、等我!”小茜伸手阻挡,硬是从缝隙钻进来。她惊喊:“你要去四楼!?”
培雅按下的楼层键就是最直接的答案。
不料小茜接着按下三楼,整个人挡在门前。“以豪吩咐过不能让你到四楼去。因为那
里、呃、那里是他跟姚医生的……”
“的什么?”培雅质问。
抵达三楼的电梯门缓缓敞开,词穷的小茜顾著苦思如何掩饰带过,因此浑然未觉。门
就这么再度关上,继续往四楼上升。
后知后觉的小茜终于发现事情要糟。
“我不知道啦!不管是他们的什么都好。你就是不能到四楼去!”小茜耍赖地说,张
开双臂像个守门员拦在培雅身前。
培雅冷眼一瞪,从原先的冷漠,逐渐转变成视人如草芥的冷酷。
小茜虽然口无遮拦,但并非完全没有心机的傻蛋。此时的小茜虽然还不知道培雅在地
下室种种的丰功伟业,但她是见识过也认得出这类人的。危险、真的非常危险。
第六感明确地告诉小茜,这种时候不能轻举妄动。
可是以豪事先再三警告小茜要看紧培雅,绝对不能让她接近四楼。因为与以豪熟识,
所以小茜察觉到他近日的异状。以豪不再跟过去一样从容淡然,而是有些神经质。他只会
在有什么会危及姚医生时,才会变成这种状态。
姚医生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这不单单是对以豪而言,对小茜亦是如此。那时候的小茜
若不是被选中,获得脱离育幼院的机会,恐怕也活不到现在这个岁数。
眼看即将抵达四楼,小茜明白非得拦住培雅不可。强忍着发寒的后颈,她最后可以采
取的对策只有一个。
“哇!”小茜放声假哭,跪下来抱住培雅的大腿:“拜托你不要到四楼去,我帮你叫
以豪过来!我们现在下楼好不好……”
“放开。”培雅习惯性地伸手探向口袋,不过在昏睡时已经被更换过衣物,常用的针
筒一并被撤去。
干脆掐昏这烦人的女孩吧,培雅认真地考虑。若非她现在还太虚弱使不上力,恐怕会
毫不犹豫地执行。
施展苦肉计无效的小茜干脆停止假哭,一面紧抱培雅不放,一面苦思该如何解决面前
困境。她的思考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电梯门开了。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听到以豪生硬的声音之后,大惊失色的小茜赶紧松手。陷入一人的内心戏,她认命地
叹气,站起,转身面对以豪,还发现姚医生原来也在。
小茜挤出苦涩的笑容:“哈囉,姚医生……”
姚医生笑容可掬地挥挥手,她仍是一如往常地优雅亲切,是那样完美的女神。虽然如
此,小茜还是不能忽略脸色铁青的以豪,他皱着极为不悦的眉,渗出一股骇人的戾气,彷
彿人皮底下藏的是个穷凶恶极的厉鬼。
小茜心想,如果杀人不算犯法的话,以豪一定会杀了她。可是不对,以豪早就杀过人
了,就差没真的杀了她……
腹背受敌的小茜放弃一切说词,领死似地闭上双眼。事已至此,多说无用。船到桥头
自然沉,就让它沉了吧。
“收购商的据点在什么地方?”培雅问。
“为什么要找收购商?他们不像鬼哥的手下好解决,你不要轻举妄动。”以豪说。
“你知道在哪里?告诉我!”培雅直接推开小茜,突来的力道让小茜不稳地踉跄几步
,撞在电梯间的墙边。
靠墙躲在电梯间的小茜盘算著,既然电梯只剩她一人,立刻下楼应该还来得及逃吧?
可以吧?不过以豪的忽然一瞪,那强烈的警告意味立刻让小茜打消所有的妄想,认命地乖
乖站好,像个等待受罚的孩子不敢再乱动。
“不,我不知道。收购商太神秘,也不是可以随意打探的对象。”以豪警告,提醒培
雅不要轻忽收购商的危险性。
“没有什么是不能打探的,他们到底在哪?”培雅固执地追问。
“除了收购商,没有人知道据点的位置。”以豪忍住快要发作的怒气。现在收容被杰
克会追杀的十年已经足够棘手,不需要再节外生枝。偏偏又无法对培雅解释事情的严重性
,一旦被发现十年被暗藏在这里,无法预料培雅会采取什么举动。
以豪下意识地护在姚医生身前。他想着,会不会在培雅知道真相之前先解决她才是上
策?这个女孩已经不如当初的单纯,她的内心早已偏斜,随时可能扭曲成更加疯狂的怪物
。
气氛越渐凝重,就连站得远远的小茜也感受到那股压力。
“培雅,你有想找的人的线索了,所以才会急着想问出收购商的所在,对吗?”姚医
生适时的说话,正好转移两人的对峙。
培雅点头。她说什么都要死抓着这条线索不放,拼死都要找出那个大骗子。
姚医生露出带有歉意的温柔笑容:“对不起,这点真的让人无能为力。收购商行踪成
谜,就连我也只有在他们来收取货物的时候才有机会碰见。不只是我,恐怕连大卫杜夫都
对他们所知甚少。”
姚医生在以豪阻止之前,越过他的身旁走向培雅。她轻轻摸著培雅的头,“我以前也
好奇收购商的来历,但是就像刻意封锁似的,什么都查不到。如果你真想知道,要不要自
己试试看呢?我会协助你的,尽管开口就好。”
“我知道了。”培雅退开,返身走进电梯。
“培雅。”姚医生突然唤住她。培雅只稍稍侧身,瞄著姚医生所在的方向。
“难得上来了?不想参观一下吗?”姚医生笑问,害得以豪大惊失色。
你这是在玩火!以豪惊骇地想,几乎要抽出暗藏在身的尖锥。他提防培雅的所有举动
,直到她的身影随着电梯门闭合消失。
*
电梯里。
一并下楼的小茜不知所措,怎么会这样突然就脱身了?可是再看看周身空气似乎都凝
结的培雅,现在的处境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以豪派你监视我。”培雅突然说,还说得肯定。
完全被说中的小茜心虚得无法回答。她纳闷为什么培雅会发现,明明才从昏迷中醒来
不久,为什么这么快就察觉到?
难道是我露馅?小茜不解,她自认精明干练而且办事又天衣无缝,没道理被察觉啊!
培雅虽然一心要问出收购商的下落,但没有盲目到忽略以豪的表情变化,加上小茜拼
命阻止她接近四楼,更直接透漏必定藏着什么秘密。
那秘密令以豪不安,为了避免这份不安,所以安插人手在旁监视自己也是合情合理。
“会不会开车?”培雅问。
“开车!?这种简单小事当然会啊,我可是不输给以豪的工具人呢!”小茜不假思索
地回答,但又想到现在好像不是自豪的时候。
“很好。”培雅心中已有主意。
回到房里,培雅立刻作准备,首先取出备用的针筒装妥药剂,一一放进外套特别改装
的暗袋,然后又不浪费时间地直接在小茜面前脱去衣服。
小茜望着她赤裸的白皙背脊,脱口而出:“天啊,身材好好……”
然后理所当然地招来培雅的凶狠一瞪。
培雅接着套上重量略沉的连帽防风外套,将拉链拉至最顶又盖起帽子。当然不会忘记
电击棒,这她可是用得相当称手的好东西。她把电击棒放进牛仔裤的口袋,然后弯身系好
黑色adidas运动鞋的鞋带。
小茜终于后知后觉地问:“你要出门?”
走到房门口的培雅回答:“对,你开车。”
“什么?”小茜以为自己听错,怎么这样突然就得跟着同行?
“给你监视我的机会。”培雅直接关灯离开。
房里顿时一片漆黑,小茜只能认命追上。
*
自从鬼哥失踪之后,旗下的一票手下便四分五裂,各自鸟兽散。
虽然脱离鬼哥,却不代表这些手下甘愿从良。狗改不了吃屎的他们当然还是沿袭以前
的习性,继续当个只能吓唬平凡市民的小鳖三。
比如这个绰号“大尾”的家伙,就是其中之一。
酒醉夜归的大尾手指夹着烟,脚下的木屐随着他走上楼,撞出“喀哒喀哒”的声响回
荡在楼梯间,足以扰人清梦。虽然夜里微冷,他还是穿着印有大佛图案的短袖衣服,就为
了故意展露两条手臂的刺青。
到了家门口,大尾随手扔掉烟蒂,从裤袋摸索出钥匙开门。
屋内弥漫久久无法散去的长年烟臭,桌上放满酒瓶还有吃剩的便当。烟灰缸里的烟蒂
更是堆积成一座小山。
大尾踩过地板上清晰可见的槟榔汁污渍,丝毫不以为意。随着他一屁股窝进沙发,内
里老旧的弹簧跟着发出难听如悲鸣的声响。
才刚抽完一根烟的他又点起新的烟,吞云吐雾之余突然起意。一边搔抓着裤裆,一边
拨了电话。
挂掉电话的大尾接连拿起桌上的酒瓶,发现全是空的,一点也不剩。他啐了一声,心
想反正时间还够,这时候下楼买酒还来得及。大不了让对方等就是了,就不信会提前走掉
、就不信会不想赚这个钱。
大尾依然手夹着烟,懒懒散散地起身准备出门买酒。
开门的时候,站在门外的人影吓了他好大一跳,脱口而出就是:“干恁娘咧!”
大尾定神仔细再看,原来是个年轻女孩,年纪看起来介在高中跟大学之间。虽然没有
化妆,但这种朴素又青涩的感觉要比浓妆艳抹来得诱人太多。
大尾又下意识地抓抓裤裆,没想到现在外送的效率这么好,没几分钟就上门了。这素
质真不得了,在外面要玩到这种等级的,不是花几张小朋友就够了。
今天真是赚到了。大尾乐不可支,咧嘴窃笑,露出恶心的黄牙。“哎唷,妹妹啊,这
么晚还在卖啊?”
女孩睁著一双无辜大眼。“不开门让我进去吗?”
“这么急喔!等一下哥哥就让你不要不要的,后悔进来!”精虫冲脑的大尾飞快开门
,迎接女孩入内。
大尾本来想直接把女孩强搂进怀里,一路从客厅玩到房间去。可是门一打开,他只看
到亮光闪过,随后瘫软倒地。
女孩的表情瞬变,冷酷地踏过不省人事的大尾,在他身旁蹲下,拿过针筒往他的颈子
注入预先装好的药剂。然后对门外以下令的口气唤著:“进来。”
一个年纪相仿的短发女孩提着大型行李箱进门,她徬徨地左顾右盼,嫌恶地说:“好
恶心的地方。”然后又看到昏迷的大尾,又忍不住说:“好恶心的人。”
“装起来。”女孩指示。
短发女孩踌躇不前,犹豫地说:“培雅,这样太、太鲁莽了!带到楼下去一定会被发
现啦,如果警察调监视器怎么办?”
“就说是你作的。”培雅说得事不关己,惹得短发女孩不甘心地嚷嚷。
“什么我作的?明明你才是主谋!”
“小茜。”培雅按下电击棒,闪烁的电光让小茜乖乖闭嘴,安分作事。
培雅一面监督小茜,一面计算还有多少个鬼哥手下流窜在外没有被她抓到。她的计画
很简单,既然找不到收购商,就让收购商来找她。一具尸体一次机会。
培雅要拿鬼哥的手下当筹码,换取传翰再次现身。
虽然屋里弥漫着各种异味,仍挡不掉那逐渐浓郁的香水味。培雅望向门口,香水味的
来源是个画著大浓妆的女人,厚重的粉底稍微掩饰了真实的年纪。
浓妆女拎着仿冒的LV包,嘴巴变成困惑的O形,显然对目击到的一切还无法解读,就
这么干站在门外。
浓妆女傻愣的时间给予培雅足够的空档,她快速上前,电击棒直接抵上浓妆女满是细
纹的颈子。省略尖叫,浓妆女在电光逝去后倒地。
又多一个筹码。培雅心想,拿出另外的针筒注射,然后将烂泥似的浓妆女拖进屋内。
“啊,怎么又一个?”忙得满头大汗的小茜发现浓妆女,顿时垮了脸。
眼看工作量又增加了,小茜踢著大尾露出行李箱的脚掌,不满地抱怨:“行李箱会装
不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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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这章的标题可以挑战一句话marvel大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