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轻推著鼠标滚轮、下巴靠着水壶、两眼无神地浏览著社群媒体好友们的近况。时间正
值九月上旬,各个大学都接续著开学,应届毕业的新鲜人们无节操地向全世界分享他们的
近况,带着家人们一起搬运行李、在宿舍向窗外望去的风景、学长姐们筹备的迎新宿营等
等,而我尚以轻松的姿势摊在书桌前细细咀嚼他们的人生。
是的,我是一名重考生。以重考生为自己定位或许太高估了点,正确来说,我是个落榜生
。
在大学入学考试中得到了符合自身付出的努力应得的成绩后,怀抱着“试试看也好的心情
”填满了志愿序,想当然尔任何一间大学都没被我看上。是的,也许七月那收到通知短信
的一刻,我多少有些挫折,但如今的我想法不同了。是的,并不是我的能力不足以进入顶
尖大
学甚至第一学府,不过是我自己不想进入那些备受尊崇的学校,因而无法理解那些同侪们
为何要燃烧那最为青春的17岁去准备一个毫无用处的考试。是的,也许你还看不出来我正
在找些出口让自己好过一点,不过没关系的...
“叮咚”口袋传来了讯息通知声。
拿出手机,是高中的群组。
旧同学们正招集著不约而同地进入了相同大学的新同学们。
我索性关闭了通知,将手机扔在一旁。想一想,也许现在退出了群组也没有人会发现吧。
当初信誓旦旦的逢人便说“我要考上第一志愿”的那个最后失败的我,不知何时与同学们
形成了种暧昧的关系。也许是他们实在是太贴心了,总不会在我面前提起大学的种种,但
就在这入学的季节,同侪们除了学校的事物似乎也没什么好讨论的,久而久之就,不再有
人和我聊天了。
或许根本是自作自受吧。我想。
不行,悲观乃人最致命的病。突然想起前几天新闻上有位考上高中第一志愿的女学生,在
入学五天后便自尽了,据媒体所说是因为家中父母的期望太高,对此事件有人认为,父母
就是凶手,也有人觉得,整起事件最大的肇因其实是资本主义下处处都要竞争的社会风气
。身处这样的社会,我反倒该感谢分装灵魂的天使将我送到如此疼爱我的这个家里。我默
默地在心中碎唸著“感谢老爸感谢老妈”,一边拿起钥匙和钱包准备出门买些东西,出门
前,随意拿起一旁的、刚过世的曾祖父留下的打火机。据爸爸所说,脾气暴躁的曾祖父最
讨厌在点菸时碰到点不起火的情况,因此爸爸与兄弟们特地从国外订购了一个保证不
会点不起火的打火机。虽然就我的印象中从来没看过曾祖父生气,不过妈妈说那是因为太
疼爱我的缘故。
走下楼,房子前的马路上有几位目视约为幼稚园的小孩,骑着装有辅助轮的自行车,灿笑
着相互追逐、竞速著。我缓缓将手机收起,以免自己一不注意与小孩们撞著了,到时爱子
心切的旁边的家长们与自己吵起来一定又是一件麻烦事。到了超市,走向露营专区,我一
边想着这个暑假是不是不该花这么多的金钱在虚拟游戏上,一方面游戏这些东西本来就是
为了当下的快感而设计,反过来说即是时间一久便会失去它的价值;另一方面这些被我挥
霍的金钱根本就不是我赚来的,又想着反正都到这个时候了,稍微对自己好一点应该也没
什么问题吧,最后我还是拿了相同产品中最昂贵的那一个。
值得一提的是,结帐时那位柜
台的女性绑起了马尾,露出的那白里透红的脖与肩着实地让我有种赚到了的感觉。
傍晚时分,在回家的路上,由于我家位在住宅区中,周围也有不少公园,每到这时段路上
总不乏带着爱犬散步或慢跑的行人们。突然想起这时候好像是曾祖母常常参加的大妈健身
团会一起在怀旧的曲子中做些神奇舞蹈姿势的时段时,曾祖母便出现在我眼前。
“怎么啦,出来买东西?”曾祖母说
“对啊,一些实验要用到的东西。”
“现在的考试还要考实验啊,真是辛苦...”
“对啊。”
“…”“…”
“不要太难过了,不论是你曾祖父或是学校,这些都是一些正常的...”
“我知道的,曾祖母,我都已经看开了。”
“是吗。”
曾祖母暖暖地笑着。
“那相信他也会安心的走了吧。”
看向手表,正好五点,据曾祖母所说爸妈两人都出差去了,而他在舞蹈团的行程结束后便
会回家,印象中她们大概都是六点左右结束,如此一来时间便不是问题了。我随手拿起曾
祖父的打火机,将厨房的纸巾丢进采买物品的袋子中,缓缓地走上楼。
进入房间、将门关上、袋子一丢,我拿出了纸巾,开始将门缝填满并用水沾湿,刚刚看到
的收银员还真是可爱呀,若有机会还真想和那样的女孩在这时间到公园散散步,看着窗外
的浑厚的云团被夕阳渲染的景象,我不禁如此想着。把窗户紧闭、上锁,并将帘子拉上,
室内一片漆黑,安静得有些可怕。
悄悄地扶著一旁的衣柜,找到电源开关后开启,我继续执行那浅意识思量已久的计画。
煤炭、打火机。
需要的东西就这两件。
不过是将空气中的氧气置换掉,人那虽说短小但也至少以年计算的生命便会在一瞬间完结
。
我将煤炭摊开,并在上方放了些写完的自修与考卷,想着这样应该可以更快地使煤炭燃烧
起来。考卷上那惨不忍睹的分数现在也早就不再影响我的心情。
对呀,你们这些分数们,就跟我一起走吧。
剩下打火机。
曾祖父的打火机。
记得曾祖父总喜欢在饭后休憩时拿着这个打火机向我炫耀他的儿子们有多孝顺,费尽千辛
万苦才买到了这个打火机。对于曾祖父来说,也许这个打火机早已不是作为一件礼物,而
是一份儿子的爱,从曾祖父端倪打火机时那和蔼的眼神中便知,在儿子们都为著家庭在各
处奋斗打拼时,曾祖父好像只需要这个打火机,便满足得像是过年过节时全家团圆的样子
。
抱歉,爸妈。
抱歉,同学们。
抱歉,曾祖父。
我以自己也惊讶无比的极其平淡的心情,将打火机靠近煤炭。
扣下。
一阵感觉不出从哪个方向的风吹过。
打火机的火熄了。
而我撑大了双眼。
我像发了疯似地拼命转动打火机上的转轮,为什么?随着脑一阵发麻,我无法理解的情况
一口气出现。
绝对点得着的打火机在这完全密闭的空间被感觉不出方向的风吹熄?
而风几乎就在点起打火机的瞬间吹起。
我气的将打火机用力地甩向一旁,却不经意的打中了一旁的相框。玻璃破碎的声音让我吓
得蹲在地上。
那是曾祖父的相片。
我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地板间的玻璃碎片,拾起框中的照片,那是我第一次使用底片相机
,透过曾祖父口语教授拍出的照片,最后洗出令人惊艳的成功照片后便被我摆设在房间内
。
而照片中竟然传出一阵曾祖父常抽的烟的味道。
“这些炭,还是等中秋节再来用吧。”
伴随着眼角落下的泪水,我无心的对着照片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