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
何晴返回家中，她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便服，再简单收拾了些行李。
换洗衣物，钱包，充电器，外套，一些能让她住在医院陪伴仁杰的东西。她一边整理一边
思考还有什么没带上的东西，最后发现除了这些必需品外，也没有什么一定得带走的东西
。
何晴看了下自己的房间，她有一间很大的房间，可以让她在房间里摆一张双人床，她的房
间里有衣帽间，柜子上摆满了她喜欢的小熊玩偶，她家很大，在物质生活上，她一向过得
很富足。只是她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在家里和爸妈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
爸妈住在各自的房间里，过著各自的生活，她也是。
她觉得她和仁杰很合得来，是因为仁杰和他的舅舅一家也是各过各的，虽然住在一起，但
对彼此漠不关心。他们俩人都能理解这样的生活方式，也都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她喜欢仁杰。不是富家女爱上坏男孩这种无聊透顶的老套桥段，她知道仁杰比任何人都温
柔，比谁都努力想当个正直的人。
如果是和仁杰在一起，肯定会过得很幸福。
她想成为仁杰的助力。
家里很安静，就算爆炸案上遍了各大新闻，爸妈应该也还是在各自的公司里忙碌吧？
她以为自己会在乎，但忽然发现其实也还好，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
何晴把门锁上，回望了家里一眼，这间从小住到的大的房子在黑夜里看起来很陌生，她难
以言喻此刻的心情，像是一个旅行的人正离开暂住的旅馆，要前往下一个目的地，有些兴
奋又稍微的感到失落。
她很快的调头离去，脚步没有一丝停滞。
N医院的消息继学校爆炸的事件后，登上了各大新闻。
某种不明气体外泄，造成四楼以上的民众全数陷入昏迷，目前正在调查中……记者不断的
重复与真相相差甚远的报导，警方应该永远也找不到那所谓的“不明气体”吧？
何晴扛着一大袋衣物、鞋子，挤进人群在医院里寻找仁杰，她在手机上看到新闻时，人已
经快抵达医院，她真是被吓坏了，医院门口挤满了好多好多人，有警车、消防车，还有超
多辆的SNG车和记者。有些地方拉起了封锁线，不过她还是很顺利的进了医院大楼。
“这里。”小陈高举起手，在混乱的人群中呼唤何晴。
小陈的表情很不甘心，他没能帮上忙。
“第二场结束了。”
“什么！”
“没想到第二场就在这么近的地方，真是失策。”
“仁杰呢？”何晴着急的问道：“第二场是谁？”
“你看了就知道。”
走廊的最尽头，单人病房里，一个不算熟悉的少年坐在床边和何晴打招呼。
“嗨。”
“哇啊！”何晴忍不住叫了出来，瞪向那个态度轻浮的家伙。
“叶、叶林岳？怎么会是你！”
“干麻啊，凶女人。”
何晴看见坐在旁边沙发的仁杰，立刻扑向他身边。
“欸欸欸。”叶林岳打招呼打到一半硬生生被丢下，他发出不满的声音。
“仁杰，太好了，你没事！”
何晴激动的抱住他的脖子，仁杰苦笑了下，拍拍何晴的背安抚她。
“……也不算没事啦。”他有点困扰的伸出手，右手的末二指都被固定住，包成一团。
“骨折了。”在人群中挣扎时弄断了，手脚上也多了许多新伤。仁杰没有多说，不过大姆
指的指甲被割掉了一半，其实脚背也伤了一个很大的口子，缝了十几针。
何晴看了好难过，这真的是满身的伤，她快要哭了。
“仁杰──”
“没事呀，我没事。妳不要生气嘛。呐。”
“哼。”何晴故意鼓起腮帮子，在那边捏仁杰的脸。仁杰只好加把劲再哄哄她。
“干。”叶林岳在旁边看不下去了。
李仔挺著圆肚子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热闹，一边笑说小情侣感情真好。
“你没有女朋友厚？”
“哼。”换叶林岳啧嘴，心想他哥比那女人好一万倍。
李仔听得咯咯的笑。
小陈又在病房外等了一阵才进来。
“好了，能借一步说话吗？”他几乎是用非常冰冷的语气说道。
“嗯。”仁杰点点头。
他拿过了何晴送来的衣物。原来他们是在等这个，然后马上要走了。
“等等！”何晴见他们不知要去哪，以为他们马上要去找“壮年”，赶忙出声阻止，但李
仔笑笑的和她道：“谋啦，小姐，卖紧张。妳也一起去，我们要去三元宫。”
仁杰坐上小陈的车，其他二人坐李仔的车，何晴皱起眉头，李仔笑呵呵的要她别在意：“
他们先去小陈家一趟，等等就来了。”
叶林岳一个人坐后座，他的脚被撞得很厉害，正在发肿，手也整个包起来，需要大一点的
位置。
“我们要去三元宫做什么？”叶林岳问。
“哦，带你们去吃饭，睡觉，养精绪锐。希望壮年不要这么快出现，今天已经出来二个了
，拜托他明天再来。”
他看何晴臭脸，又道：“小陈就住三元宫旁边啦，走路就到了，妳不要担心。不过我是不
希望你们再插手，你们好不容易才平安，特别是你，叶小岳，你要是有事，你哥谁来照顾
？”
叶林岳骂了一声脏话，缩回后座。他什么都还没讲，李仔已经把他想讲的话顶回去了。
“我会去帮仁杰。”何晴非常坚定的说道。
“你叫我做缩头乌龟，我也是做不到啦！”叶林岳考虑了一分钟后，也认真的宣告。
听他们这么讲，李仔没有惊讶也没有生气，料想他心里更多的是对过去的感伤吧？
好歹他过去也是挺过生死关头的其中一员。
“叶小岳，我不会帮你照顾你哥，你要乖乖回来。”
“灾啦。”
“好好休息，吃饱一点，等邢仁杰那边事办好了，我们就去和他们会合。”
仁杰坐在副驾驶座上，他闻到小陈身上的菸味。和叶林岳身上的菸味不一样，叶林岳抽的
菸是橘子味，是女人喜欢抽的那种，小陈身上则是一股呛鼻的菸油味，浓到让人浑身不舒
服。
他肯定是个老菸腔。果然小陈一上车，就按下车窗，咬了一根开始抽。
“仁杰，我先和你道歉，我调了你的档案来看。”
仁杰不太清楚警察的位阶要怎么分，但他知道小陈是警官，而且官位绝对是不小的那一种
。
像他这个位置的人要调到仁杰的档案，是轻而易举的事。
“没关系。”
反正他家的事，大家都知道。仁杰已经习惯了。
“仁杰，我问你，你想去见你爸吗？你想的话，我现在就载你过去。”
仁杰呆了下，他懂小陈的意思，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生死交关的事情，所以这可能是他最
后一次见到他爸。
小陈一定是和李仔先说好了，才安排他们分二路走。
“谢谢。但是不用了。”
小陈听了他的答复，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多问什么。
“那就是三元宫。”小陈说道。
车子驶过了三元宫旁，仁杰第一次看见这间庙，夜里看不清楚，不过蛮大的，外头是很朴
素的红砖围墙。小陈没停下，直接把车开进附近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是间看起来很贵的电梯大楼，对仁杰这种住旧公寓的人来说很新奇，不禁东张西望了起来
。
小陈开了门，虽然很失礼，但这房子的装潢完全和小陈这个邋遢大叔搭不起来，北欧风的
家俱、黑色漆栏杆楼中楼，落地窗和有夜景的阳台，墙上还挂著时髦的无框画。
“……你家好漂亮。”
“我弟和他老婆弄的。”
仁杰想起来了，小陈有个很有品味的弟弟，对布行的生意很在行，他继承了家里开的店。
做哥哥的小陈没有继承家业，因为三十年前，小陈最爱的女人死了。
从那之后小陈就一直想复仇。
仁杰不用问就知道，小陈肯定也没结婚，这房子看起来就是只有他一个人在住。虽然漂亮
，但有一种冷冰冰的气氛，桌上除了烟灰缸，什么也没摆。
小陈拿钥匙开了一间房间的门。“进来吧。”他和仁杰说道。
为什么自家的房间要锁门？仁杰正觉得奇怪，小陈把灯打开，没有窗户的那一间房间，里
头装满让仁杰目瞪口呆的东西。
房间里就一张白色长桌，二把椅子，桌上和周围的柜子上排满整齐的枪枝，还有各种冷兵
器，武士刀，匕首，甚至是弹弓，小陈在后头抽著菸：“要赤手空拳对付‘壮年’是不可
能的。我一直在想，等我遇到你们的时候，有什么武器能让你们一拿到手就用得起来？不
知不觉就蒐集了这么多……这里面你有会用的吗？”
“没有。”仁杰果断的回答。
小陈阴郁的拿起一把武士刀，是开过锋的，那刀在白色的日光灯下闪出刺眼的光芒。仁杰
咽了口口水，眼睛紧盯着那把刀看，他完全晓得那种程度的刀有多厉害，一刀下去，人不
死也半残。
这么多的武器，这里根本是个小型的军火库，绝对是小陈利用他的职权搞出来的，一切都
是为了现在。
“之前和你讲的故事，有些细节我没有和你说详细，因为那时候你女朋友在，她看起来很
怕，所以我没讲。现在在这边告诉你，当年我和阿菊遇到的‘壮年’，力大无穷，手里拿
著一把巨大的柴刀。”
“你说过。”小陈的故事是这么说的。
“我后来调查了，阿菊家里的柜子，就放了一把巨大的柴刀。”
“什么意思？”
“阿菊小的时候，他爸曾经来找她，要把她带去卖。她外婆不肯，她爸就拿柴刀追她们祖
孙俩。这是我很久以后才知道的，那个时候辖区的警察有来挡，她爸后来也没再回来，她
外婆就把柴刀锁在柜子里藏起来。
她外婆过世时，我帮忙清理房子，才发现那把柴刀。
我和李仔都认为，我们遇到的‘鬼’，会反应我们内心的恐惧，祂们会以我们认识的样貌
出现。”
小陈继续说，越说眉心陷得越深，眼神越茫：
“你和大小姐，还有那个少年，你们遇到的‘鬼’每一个都比我们当年遇到的强。是这个
地方的恶越积越多，我们的人心也越来越弱，仁杰，照你的经历，你可能会见到最恐怖的
景象，遇到最强悍的‘壮年’。可是，仁杰，神明会选你，绝对不是没有意义。”
仁杰听了他的话，沉默不语。
他知道小陈说的是他爸的事。他想起他爸在隔音玻璃的另一端看着他，紧握着手里的电话
。仁杰，你过得好不好？
“你想想，你认为要用什么武器才有机会赢。你心中的‘壮年’他长什么模样？你一定知
道。”
仁杰恍神了。
爸他好激动，他整个人都站起来，拼了命想看看仁杰。可是当时自己回了他什么话？阿利
叔叔把话筒交给仁杰，仁杰只记得自己一直哭，然后呢？
仁杰仿佛看见几年前的自己，又脏又瘦，头发剪得乱七八糟，在那边哭，越走越远。
“小陈哥，对不起，我要想一想。”
“好。你休息一下。”
小陈看了下未接来电，去阳台回电话了。李仔打了一通电话来。
“喂，有什么事？”
“我担心你那边啊，你应该没把人家逼太急吧？”李仔质问道。
小陈的烦躁一下子就爬上来：“没时间了，想急都没时间了。你那边呢？”
“给他们叫了二个披萨，大小姐和叶小岳一边吵架一边吃，美卖啦。”李仔停了一下又道
：“他们会跟来。”
“嗯。”
“陈历行，你要搞清楚，我们是要帮他们活下来，不是要送他们去死。”
“好。”
“唉。你好个屁。快点带他过来。”李仔挂掉了电话。
“你选好了吗？”小陈回到房间，看见仁杰在那边坐着发呆。
“这个。”
“……是吗。初学者很难用得好，你确定吗？”他很担心仁杰是否是因为耍帅或是被电视
所欺骗之类，才会选择这个武器，可是从仁杰的表情看来，这个选择有他的理由在。
“我认为这个最好。”
“那我现在教你。”
小陈原以为仁杰会选择刀。毕竟他的妈妈是死于刀下……但仁杰却从众多的武器中选了这
一把。
造型简洁、纯黑色而且陈旧的一把老武器，一把普通的手枪。
未完>>>>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