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很恐怖,不是鬼故事的恐怖,如果不够恐怖就糟了。
※第一次在飘版PO故事,请多指教。
我就要死了。
浴室里白雾蒸腾,我坐在浴缸里,扭断饭店附赠刮胡刀,用刀片直直剖开我的手臂,和横切手腕自残不同,血完全停不下来。
伤口接触到热水火辣辣的发烫,但我现在已经搞不清楚是水很烫还是伤口碰到水很痛。
水龙头的热水不断地流动着,水漫出浴缸,带着一丝血红。
说起来有些对不起房东,不过我不希望场面弄得太难看,不好收拾,进浴缸前我还穿了一条内裤,还找了借口预约锁匠明天十二点来开门。
还有像麦O劳、肯O基所有可以下单的速食店订餐,明天会是个大阵仗。
那些人会发现我的死亡,我会很快被收拾好送进殡仪馆,不会烂到泡发,长成莲蓬状的烂肉。
订餐的钱就放在餐桌上,希望他们能够发现。
事情会演变到现在这样的局面,我想这都怪我自己,奢望成为更好的人。
我想成为更好的人,没有忧郁症的困扰,不会在压力最大的时候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大把掉头发,还因为血糖过低晕倒。
我向女友求婚,她答应了。她非常能干,在海外当台商外派主管,她打算在我们结婚后调回台湾,我得变得更好,以配得上她。
于是我听朋友的推荐,去参加拉格斯心灵成长学苑的课程。
我会成为更好的人。
“我会成功!我要成功!我一定成功!”
许多人聚集在小小的教室,一起喊口号,气氛非常热烈,我感觉冷,也许是冷气开得很强的缘故。
大家彼此分享过往,国小、国中、高中和大学的遭遇,遇到什么样的人,被霸凌、被补习班老师性骚扰、被熟悉的老师朋友亲戚性侵……
全世界都针对这些可怜人。
可是我没有什么悲伤的往事可以分享,我的家族都有忧郁症的病史,我过度的悲伤和负面思考只源自遗传,我没有被虐待,我上学的时候甚至不需要打工,我的母亲虽然也有忧郁症,但她控制得很好,从未把情绪发泄在我的身上。
我不知道和他们分享什么,我感到自卑,我的忧郁对这群人来说不算伤痛,也许非常可笑。
最后我轻描淡写说了一次接舞台美术设计被熟人抄袭的经历,他们义愤填膺。
“那个人怎么能这么对你!”
“他不是你的朋友!”
是的,他不是我的朋友,我再也不会和他打交道,我的忧郁是我没认清他是这样的人。我不想靠攻击他,踏在他的身上来彰显自己高尚。
但周围的气氛不是这样。
他们争先恐后地分享自己的失败,被教授夺走论文的成果,被合作伙伴夺走整个公司……
我们是一样的。
我们都很悲惨,很可怜。仿佛听见这样的呐喊。
我几乎要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休息时间,我决定去买罐黑咖啡提神,我的朋友林品睿倚在投币式饮料机面前问我:“怎么样,是不是很热血?”
“有点热血过头了。”我苦笑回答。
“但这对你很好,屈过庭小朋友,你悲春伤秋的个性就需要来一点激烈的矫正方法。”林品睿说:“我就是上了这堂课,才变得更成功!每一天都是美好的一天!”
我也希望未来每一天都是美好的一天。
林品睿拍拍我的肩膀,慷慨激昂地说:“勇敢的冒险吧!刚才小组讨论你有没有发现,因为知道过去发生什么事,未来的路就变得清晰了?”
“嗯,我觉得很有帮助。”
会有帮助的。
我必须藉有外界的力量变得更好,成为更棒的人。
说完过去,他们又谈及未来,谈及梦想,所有人赤裸裸将内心世界和周遭的人分享。
“我需要钱,我的爸爸糖尿病,需要药物控制,妈妈癌症,放射治疗她的头发都掉光了,标靶药物很贵,我很想买,可是我买不起。”
“我想要做好我的工作,可是我总是搞砸,我的主管跟同事天天在背后骂我,可是他们偶尔又会安慰我说我已经很努力了。我觉得很对不起他们,我想要做得更好。”
“我考不上T大,我妈妈很失望,她差不多有五年不跟我说话,直到最近她突然跟我说,叫我来上这堂课,叫我做一个有用的人。”那位白领打扮的漂亮女孩说著说著就哭了,林品睿从厕所拿了一卷厕纸,后来干脆直接放在桌上给需要的人用。
大家语无伦次的说著话,很需要钱,很渴望成功,很需要关怀……
我想要爱,我希望我的女朋友更爱我,我未来的老婆更爱我。
“我快要结婚了,但我的个性太软弱,我希望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我停顿下来,深呼吸后微笑,“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如果现在的我不够好,一定有哪些地方弄错了。
我得是是别人的方法,从别人的观点改变自己,我现在拥有什么,我过去曾失去什么。
我和一同上课的同学们一起检视过往,在这间雪白明亮的教室,在合宜舒适的冷气里讨论,说得满身是汗。
最后我哭了,所有人都哭了。
现在的我,已经不记得哭的理由。
但是参加拉格斯心灵成长学苑的课程是一切的开端,我的人生在某种意义上改变了,这促使我改变计划,不得不在此时提前谢幕。
虽然对不起女朋友,但躺在温柔的热水里,我并不觉得不甘心,我觉得非常舒适,就好像再度回到海洋。
我在陆地上根本无法呼吸,我需要水,需要被更多更多的水包裹。
这样一来,我才不会搁浅。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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