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兽医Monctor》48
Case 14 梦境迷途 (四)
“呼啊！”孟医师猛然坐起身，浑身冒着冷汗喘息著。
“这……这里是……”
他慌张地张望四周，自己坐在潮湿的杂草地上，被黑暗所围绕，
只有远方稀疏的路灯照明。
“这不是梦了吧？”孟医师捏了自己手背，很高兴会感到痛。
“终于醒了。”
“隆……”忽然感受到震动，随即明亮划过眼前，
是正疾驶而过的火车，孟医师惊觉自己正在铁道旁不远处。
“刚刚在梦里一再感受到的震动与闪烁，原来是火车啊！”
孟医师回想起这一带虽然偏僻，但却是铁路转乘的枢纽，
所以附近有很多简便的旅社。而莫奇就喜欢在这芦星丘上，
望着一间间旅社客房，享用着各地旅人的各种梦境。
他看着身旁的陡坡，意识到自己本来是在山丘上遇上莫奇，
但被施法后跌下了山坡，一路落到这里昏迷并困在梦境中。
“莫奇说的没有错，在这里一直昏迷下去真的会没命。”
“呜……”草丛里传来细碎的呻吟声。
“梦梦？”
“啊。”梦梦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太好了，你醒过来了！”
“是啊，好不容易。妳刚刚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本来想引导你离开梦境，不料大哥忽然找了过来，
把奴家弄昏。还担心他对你下毒手，幸好没有……
但是大哥呢？莫奇去哪里了？”梦梦左右张望。
“我也不清楚，他本来要让我再次深陷梦境，但忽然就消失了，
和妳那时一样……”孟医师摇摇头。
“那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才不得不离开。”
“他好像说什么……我带人来？”
“人？大哥他法力高强，不只梦境，
人清醒时脑袋散发的噪声他也能察觉，所以有人类靠近一定会知道。”
“所以有人来了？”孟医师左右张望，右眼的瞳孔如猫般缩小，
忽然注意到草丛里蹲伏了一个身影。“是谁？”
“咻！”一根细针破风袭来，幸好孟医师有所警觉，
拔出手术刀将飞针击落。
“喀啦……”这次声响来自后方地面，孟医师连忙转身，
不料地上忽然窜出的身影太过靠近，手中的刀被打落在地。
“接招吧！”右拳握着手指虎的鼹棘以近身搏击的姿势逼近。
“竟然从土里出来……”孟医师闪过对方挥出的拳头，连忙后退。
“得拉开距离。”
“啪！”孟医师感觉到脚下有动静，
原来不知不觉踏入了埋入土中的圈套，随着鼹棘左手一拉，
套索随即缠住了脚。
“糟糕！”
“中计了吧？”鼹棘拉紧套索一扯，让孟医师跌在地上。
“早就先在土中埋好陷阱了吗？”孟医师拔出手术刀，
很快地截断了绳索。“但这种陷阱困不住我的。”
“确实如此，不过也不需要。”鼹棘竟然露出了笑容，
“请乖乖坐在地上别动。”
“什么？”
“呜……”一旁的悲鸣声传来，孟医师转过头，
发现梦梦的脖子被金属套索勒紧，
高瘦的男子双手握著连接套索的棍棒，一脚踩住梦梦。
“套猪器果然还是适合用在猪身上，虽然捕狗大队似乎更爱用。”
鼩舌歪嘴笑着说，“照大哥说的做，不然我把套索缩到最紧，
这只小猪就会断气了喔！”
“可恶！”孟医师停下了起身的动作。
“那只小猪是死是活，取决于你。”鼹棘拍著身上的尘土，
一派轻松地说：“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泉源之石’，
你把它交出来我们就放过这无辜的小动物。
否则就是先勒死，再做成猪排……”
“泉源之石？”
“别装蒜了，我很清楚你知道。”
“啊，是那颗白鹿吐出的水晶？”孟医师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你们就是当年猎杀白鹿的狈族？”
“这些名称就不重要了……快点，泉源之石在哪里？”鼹棘追问。
“不在我身上，我没办法给你。”孟医师摇摇头。
“如果真的不在你身上，就告诉我在哪里。我观察你很久了，
很清楚你一定知道，不要想耍我。”
“这……”孟医师看着鼩舌把套索越拉越紧，梦梦表情痛苦。
“东西转交给了别人，我不确定确切的位置，
而且很可能已经被封印在连我也无法踏入的地方，
所以我真的帮不了你们。”
“喔？这个答案……我实在不满意。”鼹棘摇摇头，
伸手示意鼩舌拉紧套索。
“不，我已经告诉你了，快放了她！”孟医师激动地喊著。
“啪！”忽然梦梦旁边传来一声巨响，
鼩舌才刚回过头就被一个庞大的身影用力撞击，整个人飞了出去。
“君没事吧？”莫奇以长鼻子解开了梦梦的套猪器。
“呜……咳、咳！奴家……还好……咳……没事……”
“你回来了！”孟医师惊呼。
“察觉对方疑似猎人仆本只想远离，无奈还是放不下小妹梦梦。”
莫奇温柔地用鼻子安抚梦梦。
“咦？”孟医师忽然发现身旁的鼹棘不见了，
“莫奇，小心猎人会遁地！”
“喀啦！”鼹棘从莫奇后方十公尺的地面窜出。
“这些猎人，仆可不会放过！”莫奇转过身，
长鼻上凝聚著紫黑色的光气，冲向一派轻松的鼹棘。
“不要过去，危险！”孟医师起身想冲过去，
忽然又从草丛里射出了飞针，让他不得不退后闪躲。
“铿！”清脆的金属声。
“呜啊！”莫奇大声哀嚎扑倒了下来，右前足被一个捕兽夹抓住，
尖锐的金属深深嵌入了他的皮肉。
“中计了吧！我是刻意引你来陷阱的。”鼹棘吹了一个口哨。
“莫奇！”孟医师顾不得仍藏在暗处的猎人，赶紧上前到莫奇身旁。
手持吹箭管的獴颚趁这机会拉着鼩舌没入草丛离去。
“我们不得不先离开，但是刚刚说得还算数喔！
你要把泉源之石交给我们。”鼹棘挥着手，渐渐往下潜入地下。
“否则你就等著品尝自己客户的肉吧！”
孟医师检查莫奇的脚，“伤口很深，骨头也断裂……而且上面有毒。”
“大哥，振作一点。”梦梦紧张地喊著，
“孟医师，你救得了大哥吧？”
“这……”孟医师把莫奇受伤的脚扎了起来，止住了血。
“看起来不是剧毒，只是造成局部糜烂，
如果即时截肢应该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呜……”莫奇咬著牙忍痛说：“不料仆竟沦落至此啊，
君难道想以此交换仆说出真相？”
“现在可不是谈交易的时候……”孟医师拿出了手术器材，
“此刻攸关性命，慢一点动手术你可能没命，
死了就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没有了。我们的恩怨与讨论全都暂停，
现在你只管乖乖配合让我进行手术，那些事情等你顺利活下来再说。”
“孟客特是好医师，总是把救命放在第一位，大哥你大可放心。”
梦梦也接着说。
“嗯。”莫奇点了点头。
“这里没办法麻醉，疼痛得多忍着点。”
“呜……”莫奇闭上眼睛咬著牙，任孟医师以熟练的动作进行手术。
“仆没怀疑君是好医生，”莫奇幽幽地说，
“所以才会放心地把梦梦交给君。但是仆始终不愿意屈就人类，
自以为是的人类永远是妖怪与动物的敌人……当然也是山神的敌人。”
“嗯。”孟医师听见了关键字肩头微微颤动，
但专心于手术并没有追问。
“君推测没错，采石场老板以及他儿子的梦境都是仆所为。”
莫奇意外坦然地说：“仆一再用梦境诱导那年轻人，
直到他在现实中拿起刀子杀人。”
“大哥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那个人并没有伤害妖怪啊！”
梦梦追问。
“一切都是山神的计画。哼……”莫奇闷笑了一声，
“好吧，这样的说法仆自己都难以相信，谁都知道山神早就不在了，
但那又如何呢？阻止那毁坏环境与伤害众多生物的采石场，
这确实是山神会希望仆做的事。今天山神的使者都这样传达意旨了，
无论是否真心相信，仆都愿意奉旨行事。
重点不是计划背后有没有山神，而是这一切是否符合山神的意志。”
“所以……”满头大汗的孟医师终于缝好了伤口，
系紧了最后一个结。“是‘山神的使者’请你做的？
山神的使者是指白鹿吗？”
“不是。”莫奇轻轻摇头，“古代山神有四位使者，
白鹿是其一，这次忽然现身传达山神计划的是另一位……”
“手术顺利完成了。”孟医师清理著伤口，
“看来是没有大问题，只是得好好休养几天，
并且花点时间习惯少一条腿的生活。当然如果你改变心意的话，
作为宠物会更简单一点。”
“那倒不必，感谢君了。”莫奇露出了微笑，
“先前想置君死地，君还愿意如此帮助仆。
今日向君坦白这些也不足以报恩，如果认为仆所为该受刑罚，
也愿坦然接受。”
“我只是医生，不是警察或法官。”孟医师摇了摇头，
“何况你都失去了一条腿，这代价也够大了。
只是希望你未来可以不要再替那身分不明的‘山神’做事，
我怀疑这背后有着不单纯的阴谋，
无辜的人类因此受害也不是我们所乐见的。
而且无论用什么方式杀人，都可能引来猎人，
你应该知道后来山魈之母也遭到了毒手。
如果山神的使者再次找上你，希望你可以先通知我或梦梦。”
“仆明白了，欣然接受。”莫奇站起了身。
“对了，你刚刚说的山神使者，究竟是什么妖怪呢？”
孟医师差点忘了问这重要的问题。
“古老而且已经消声匿迹一阵子的妖怪……”
莫奇离开前，道出了那让人意外的名字：“九凤。”
※
回到车子上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孟客特医师坐上了驾驶座却没马上发车，
深深吐了一口气就这样坐着不动。
“孟医师，你还好吗？”后座的梦梦担心地问，
“噗噜噜……莫奇的法术应该没有什么后遗症吧？”
“倒不是后遗症，反过来我倒觉得经历了那些梦境，
让我有机会回顾与反思许多自己内心的矛盾与愧疚，也不是坏事。”
“奴家也看见了梦境，没想到孟医师心里有那么多痛苦与挣扎，
真是辛苦了。”梦梦感到同情，“所以经过这样的梦境迷宫，
让你厘清或确定之后要走的路了吗？”
“老实说没有，困扰与矛盾一点也没减少。”孟医师苦笑着说：
“不过呢，我还是觉得是好事。”
“喔？”梦梦一脸困惑。
“如果一直对自己信心满满，一点都不怀疑自己的信念与道路，
甚至把自我意志视为天意，大胆地想控制万物的生杀，
那才是最危险而可怕的。我就是不愿如此才离开韦特利，
所以反而庆幸不断地挣扎与困惑，
让我能更谨慎一言一行而不放弃思考。
好好看清与面对这些矛盾与纠结，也许这才是现在我该做的。”
“但是这样很辛苦吧？”
“难免吧，但是一再逃避面对那些矛盾其实内心更辛苦，
现在既然都被点出来，我反而心情轻松了一些，
也毫无借口地得好好正面迎击了。”孟医师发动了引擎，
“梦梦，妳会不会很累，我们现在开车到桐溪山还算顺路，
应该可以在清早到达‘野息’。”
“所以你要去找韦特利了吗？”梦梦感到讶异。
“是的，我明明知道他一定握有很多问题的答案，
却一直逃避去见他。”
“幸好你已经睡了很久了。”梦梦笑着说。
车子才刚驶离了芦星丘，手机就响了起来，孟医师接通了免持听筒。
“谢天谢地啊，老板你总算接电话了，你知道我打了几百通了吗？”
谢怀慈的声音，“出大事啦！”
“怎么了？”
孟医师听着谢怀慈焦急地描述了狈族入侵动物医院的事情，
本来担忧地想先直接回去，但知道了阿寅的伤被妥善治疗，
稍微放了点心。
“妳做得很好，我可能要明天稍晚才会回到医院，
这段时间妳能帮我顾好大家吗？”
“咦？你也太放心了吧！要是那些人又来了怎么办？”
“我知道妳和阿飞一定能应付的。”
孟医师忽然想到在梦中谢怀慈英勇战斗的模样。
“这样说也太……”谢怀慈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
“好歹也要把烜烜算进来吧！”
“医院里没有东西被拿走或是动过吧？”
“我清点过了，除了窗户和桌椅的破坏以外没有其他损失。”
“那就好……”孟医师忽然想到了鼹棘临走前丢下的话，
忽然觉得有点不安，再三确认：“真的没有任何东西有变动对吧？”
“没有啊……啊，对了，你出门前电脑没关对吧？”
“应该有关机啊，电脑上面有被动过的迹象吗？”
“我是看不出来，不过你最后开启的档案是‘客户档案清单’吗？”
“什么？”孟医师冷汗直流，忽然理解了鼹棘的话。“大事不妙了！”
“啥？”谢怀慈随即也理解了现况，“等等，
那么重要的档案你该不会没有做任何防护吧？”
“当然有，但是既然档案能被开启，就代表我的加密已经被破解了。”
“好吧，就像你的封印也是能被解开同样的意思。”
“妳可以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孟医师教交代了些后续处理以后切断电话，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我们需要改变路线吗？”梦梦追问著。
“不，还是得先找韦特利，这件事情他也帮得上忙。”
连夜驱车至旭日东升，终于到达了那熟悉的木屋，
孟医师下车走进了屋内。
“咦？”孟医师注意到里面的装潢与先前截然不同，
也没有上次那浓烈扑鼻的咖啡味，坐在柜台后的不是韦特利，
而是一名正慵懒在躺椅上看书的年轻人。
“今天客满了喔！”年轻人头也不抬，
疏于整理的浏海快要盖住了那有黑眼圈的双眼，
打了个大大哈欠以后继续看着手上的小说。
“我不是要住房，想找韦老板。”
“喔？”年轻人总算放下书，发丝间的小眼睛看向孟医师。
“你还不知道啊？”
“不知道什么？”
“他早就没做了啊，屋子让给了现在的老板。”
“什么？”孟医师回想当初韦特利确实表示过自己随时会收掉民宿。
“那有韦老板的联络方式吗？”
“不知道。”年轻人摇摇头，继续看着小说。
“你老板呢？”
“不知道。”
“咦？你不知道怎么跟自己老板联系？”
“通常都是他找我，有事就留言。”
“唉，好吧！请你们老板回来以后与我联系。”
孟医师把自己的手机抄下来。
“嗯。”散漫的年轻人依然没站起身，
孟医师只好自己把纸条压在柜台的咖啡杯下。
“请务必转达喔！”
“嗯。”
“唉！”孟医师实在觉得对方靠不住，但别无他法，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车过来却扑了空，只能摸摸鼻子认栽。
正当他转身要离开野息，却忽然被叫住。
“嘿，等等。”年轻人呼唤著，“你该不会就是那个叫什么……
‘孟克’？”
“孟客特。”
“喔，对，就是这个。”年轻人终于站起了身，
从怀中翻找了好一会儿，拿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
“前老板有交代过，说如果有个叫‘孟克’的来的话……”
“孟客特。”
“嗯，好啦，随便。”他把信封放在柜台上，
随即倒回躺椅继续看书。
“就只有这样？没交代别的话？”孟医师拿起了信封。
“大概吧，有我也不记得。”
孟医师拿着信回到了车上，随即打开那满是皱折的信封，
里面除了信纸以外还有一片绿褐色的六角形片状物。
“关于白鹿之洞，载于第五石碑。”信上简短地写着。
“这老家伙……”孟医师愤怒地将信纸揉成团，“他什么都知道！”
※
鼹棘、鼩舌和獴颚回到废弃的食品工厂，貆目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看来你果然没抓住孟客特。”
“当然没那么顺利，不过从他口中佐证了我的想法，
泉源之石一定在慈悲寺里面。”鼹棘回答著。
“那寺庙也不小，就算知道在那又要如何找呢？”貆目接着问。
“一个办法就是用妳偷到的名单来威胁孟客特，
让他乖乖把东西交给我们。”
“但如果真的交给寺庙的人，很可能孟客特自己也没办法拿回来。”
“他自己就是这么说的。”鼹棘苦笑着说：“所以还是得有B计划。”
“你有想法了？”
“还没，但是至少有很多‘素材’可以想想怎么运用。”
鼹棘晃着手中的捕兽夹以及还夹在上面的莫奇断足。
“看来你们也不是空手而回嘛！”貆目满意地笑着。
“你们拿到的东西比较了不起。”
“这我不否认。来……”貆目指著电脑萤幕，
让鼹棘从头看清楚名单。
“咦？是真的？”
“开眼界了吧？”
“名单只是名单，要开眼界的话还是得亲眼看看。”
“都在封印形态的话也什么看头，不过多亏如此我们才能抓住牠们。”
“嗯，那我改一下口，要开眼界的话还是得‘亲口尝尝’。”
鼹棘舔了嘴角笑着说。
@猎人目标笔记：
妖怪种类 梦貘
文献记载 《唐六典》等
特征 身体似熊、口吻如象、尾如牛
特殊能力 让人沉睡、吞噬梦境、制造梦境
危害 偶有案例使人恶梦连连不醒
危险等级 低
(Case 1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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