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就在“东岳殿”一帮众人出外追击阿弦和阿土伯之时,大殿上仅剩大帝的乩童
与猫大,此时乩童招手示意猫大附耳过来,似乎有旨意要交代。
只见乩童闭眼正坐狼牙棒上,一旁香炉白烟袅袅盘旋,然后他开口说道:“今晚来
‘东岳殿’者,断不能留活,留之必成仇!只是这具乩身魂识微弱,已不堪吾用,
三川门外现有一人,是天煞孤星命,于吾事业大有助益,汝可招之,供吾驱使!待
不济再杀!”
猫大刚刚确实也听到,三更半冥有一部车就停在门外,依照他走闯江湖多年的直觉
,要嘛就是警察、要嘛就是来寻仇,正要派人一探究竟时,却听乩童说今晚有三个
人来,一人是吾友,一人是吾仇,一人是吾奴!接着就发现原来隔墙有耳,顿时引
起骚动………
这时黑暗空旷的庙殿外,传来一声声夹杂着粗话,与撞击铁门的粗暴声响,接着又
回复原本的宁静,过不久有一个小弟跑来大殿跟猫大禀告道:“抓到那两个人了,
年轻的被铜棍打昏,老的那个要怎么处理?”
“带上来!”不待猫大指示,乩童就是拍桌怒道,顿时让两人大吃一惊,他们从没
看过乩童如此勃然大怒,也从未有过降驾后却迟迟不肯退驾的情况,心中自是一阵
惊疑,不知大帝跟这老庙工有何深仇大恨。
过没多久,就见组头和一帮小弟押著阿土伯来到大殿。走在阿土伯身旁的组头,因
为年轻就常在“东岳殿”中走动,自然知道阿土伯的来历,也知道他天生聋哑,但
还是忍不住在一旁碎念怪道:“阿土啊!我诶记你是几十冬前,打大雷庙崩去伊晚
失踪,隔几天大家找你无,有人说你偷拿香油钱,所以不敢返来。啊你失踪这呢多
年,我们当做你已经‘呒去’,没想到你搁活着!现在三更半冥你带一个少年仔来
这,是搁想袂做贼仔噢?”
阿土伯当然没听到,一句话也不应,走进大殿便直视著神龛上怒目圆瞪,一脸虎须
的“东岳大帝”神像,想起那晚雷雨中“东岳大帝”竟然现身在面前,一双杀红了
眼,一脸呲牙咧嘴,伸出巨大的手向他要那个“香火袋”。那种来自灵界的压迫,
数十年来仍记忆犹新,一如此刻眼前这乩童,全身散发出那魔物般的阴邪, 简直是
同一个模子印出来。
“陈金土!”就见乩童像古代升堂的青天大老爷,背靠在后面的神桌,端坐在狼牙
棒的板凳上,以低沈的腔音说道:“汝死期已到,把香火袋交与吾,可饶汝一命!”
众人一听,各个心中惊叹:“原来阿土果然是小偷,偷了神明的‘香火袋’!‘东
岳大帝’果然神通广大,连这点小事都知道。只是‘香火袋’庙里很多,不用钱也
用不着偷?就算阿土偷了,也罪不至死吧!”
一旁的组头随即附和道:“噢阿土,你知死啊!神明的东西你也敢拿,看大帝袂安
怎恰你教训!想要活命,紧把‘香火袋’交出来!”一讲完,才想起阿土根本就是
个聋哑人,听不到也不会讲话,这点难道大帝不知道吗?
随即他掏出自己身上戴着的“香火袋”,走到阿土面前比手画脚了半天,要他把这
“东西”交出来。因为场面逗趣,一些围观的小弟还差点笑出声,让原本杀戮肃穆
的场面顿时欢乐不少。
众人笑着往大帝乩身看去,却见他目露凶光,板起一张脸,全身颤抖不已,像是有
什么不共戴天之仇,整个脸面因为咬牙切齿纠结在一块,甚至嘴唇都咬出血来。组
头吓得赶紧退下,一些平时准备五宝、帮忙缠驾裙、喷撒米酒等备乩工作的庙众见
状,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因为大帝乩身从未有过如此发怒。
当下几个带头的使了个眼色,因为知道乩童起乩后,不管人去碰触,或是乩身触碰
人身都是禁忌,因此便代为效劳,几个人一把揪住瘦弱的阿土伯,就直接在他身上
搜搜看有没有什么“香火袋”。
不久,几个人回头看了猫大,一脸不知该怎么办的神情,因为这老头身上什么也没
有,简直比所有人还一穷二白。猫大也只好先挥挥手,要他们退下去,然后一脸神
情焦灼地请示大帝乩身:“是不是先押著阿土,他在我们手上也跑不了,改日再去
他落脚处搜搜看!”
猫大心中自有盘算,一来乩童被大帝附驾如此久的时间,鲜血不知流了多少去,这
乩身在未起乩时就是条大毒虫,这有毒瘾的肉身哪受得了这种折磨,要是到时出人
命了,猫大可不想自找麻烦。二来,他压根不觉得这“香火袋”有什么重要,不明
白为什么今晚大帝就为了一个“香火袋”如此纠缠不放。而且看看手表,已经凌晨
两点整了,夜深了,大家也累了,总不能一直这样耗下去吧!
正要再说下去时,乩身突然暴跳如雷,一手抓起板凳上的狼牙棒,像是怀着杀母之
仇,恨不得要手刃眼前仇敌一般,在众人还来不及惊呼声中,就见一根狼牙棒重重
往阿土伯头上打去,顿时喷血如泉涌,整个大殿血水一片………
“阿土!”众人惊呼道,只见他已倒在血泊中,另外还有一些庙众也赶紧来抓住“
乩身”,阻止他一再打下去,只怕年纪一大把的阿土伯当场送命,毕竟在这“东岳
殿”上闹出乩童杀人事件,这事传出去,谁都脱离不了干系!
就在一帮庙众碰触到大帝乩身时,他忽然瞬间全身一软,整个人像被剪线的傀儡,
看是退驾去了。而也因为今晚的起乩不管是时间、体力还是鲜血,都耗去太多,那
毒虫在退驾后整个人顿时陷入昏迷,众人吓得只怕又出一条人命,赶紧又拍又打,
一旁的猫大见情况不对,立刻打开手提包,从里面取出一根针筒,亲自绑上皮绳,
在毒虫手臂上来上一针,才让他慢慢恢复了意识………
但这时有人去探阿土伯的鼻息,早已没气了,死状凄惨地躺在神龛前,所有人看着
乱成一团的大殿,没想到今晚会搞出这种场面,本来只是想给闯入“东岳殿”的两
个小偷略施薄惩,一点教训,却无端弄出一条人命,顿时所有人心中凉了半截,不
知如何是好。
“昏倒的那一个呢?”突然猫大想到还有一个年轻人,被一棍打昏的那个。
“大仔,还搁在仓库,有阿狗在那里看着,不会黑白乱走啦!”一旁小弟应道。
“好,紧!趁现在三更半冥没人看到,紧把这尸体还有伊抠少年,丢入海底!其他
人把这整理整理,这三天庙门先麦开,绝对袂倘放人进来!知呒?”猫大命令道,
并且一双如豺狼虎豹的凶恶眼神扫视所有人,像是在下“封口令”一般。那一种阴
邪的压迫,与刚刚被附身的乩童,又简直是如出一彻。
接着,猫大把“组头”找了过来,像这种“弃尸”的工作,自然要找可靠的人交办
,只听猫大说道:“你搁去找一个不会乱说话的人,等一下把这两个人丢入海底!
爱诶既耶,绝对不可以给人看到!”
“叫我去喔?”组头一听,吓的指著自己的手当场软掉,但一看猫大正盯着自己,
也只好硬生生接下这工作。就在他不情不愿要走之时,猫大又叫了他一声,叮嘱他
说道:“有带喷啊呒?若是那个少年仔熊熊醒过来,你知道袂安怎做喔!”
这组头平时鎗不离身,只是为了拥枪自重耀武扬威,真要他开枪杀人,他还真是不
敢,但在这攸关自己性命的节骨眼,他也只能求神拜佛,拜托这年轻人千万不要醒
过来………
于是,一部黑色轿车静悄悄停在“东岳殿”的后门口,几个人七手八脚趁著黑夜,
扛着两具尸身,连同那支狼牙棒一起丢到后车厢中,接着便往这城市的西码头直驶
而去。
此时大殿的所有人也没闲着,刷地的,清理血迹的,清除录影记录的,以黑社会的
专业打扫神像前的杀人事件。这时,忽然有人来向猫大禀报,本来赶走的那辆灵车
,不知为何一直停在庙门口。
毕竟今晚发生太多离奇的事了,兄弟们个个都绷紧神经,只怕车上人是阿土伯他们
的同伙,所谓“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既然都已经闹出人命了,那怎么
可能再放这人回去?于是就有几个凶神恶煞问道:“大仔,袂处理呒?”并亮出了
家伙。
这时猫大想起乩童所说:“此人于吾事业大有助益,汝可招之,供吾驱使!待不济
再杀!”他转头看看一旁一副快死了样子的乩童,当下明白“东岳大帝”的意思,
于是和缓说道:“收起来,袂紧张啦!你带我去看麦,我有话袂找伊讲!”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