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只见走进来一个大概年约二十五六,皮肤黝黑身材高瘦,留着一头俐落短发,
脸颊稍显凹陷的年轻人。虽然是南部的大热天,却还是穿着白长T,却遮不住遗留
在手腕上的刺青,然后胸前红色的香火袋,在白T上更是明显,一脸“七逃郎”的
特质,全身“八嘎囧”的品味。只见他背着一个大包包站在门口,看着大家拉拉扯
扯,与一个女孩哭哭啼啼……..
虽然大家一看,也知道这年轻人一定是走投无路,所以才来应征头路,但现在都什
么时候了,大小姐就要气走了,松哥铁定又要发火,哪有心思去管他要干什么?
“请问……这里有缺弹电子琴的吗?”年轻人开口问道,门口一个穿礼仪社服色的
小弟,挥手不耐烦应道:“现在呒闲啦!你改天再来……….”
“电子琴?”倒是这句让泪眼朦胧的阿娟抬起头来,看看这个来应征的钢琴师是什
么人?
一看是个年轻人,而且光影从那人身后铺天盖地而来,阿娟迷茫的双眼看去,简直
就是惊为天人啊!而那人似乎也正看着自己,一脸疑惑的样子。瞬间让阿娟松开抓
著行李箱的手,赶紧擦擦眼泪,擤了鼻涕,对自己这副失态也感到不好意思,然后
转移话题问道:“你会电子琴?那你有在玩团喔?”
当时的阿娟心想,总算遇到一个不是吹奏“西索米”这类死人乐器的年轻人。她那
时还不知道,在台湾的丧葬仪式中,从“牵魂”到做“药忏”,电子琴才是主旋律…
“玩团?”那年轻人更疑惑了:“什么团?阵头我很久没跳了!”
他这么一说,阿娟突然噗嗤一笑,这一笑松哥也就放心了,身旁的一票兄弟也跟着
松了一口气。
这时阿娟破涕为笑骂道:“So stupid!你真是个傻瓜,要你piano谁要你起乩了!”
松哥也赶紧顺着阿娟的话,一脸和颜悦色对年轻说道:“有欠有欠,你来尚嘟好,
我们刚好有欠一个电子琴手。”
原来世故又善于看人的松哥,怎么会看不出宝贝女儿对年轻人有好感。只要能让阿
娟转移刚刚大哭大闹的情绪,又有办法让她愿意留下来,松哥当然是说什么条件都
接受。于是,他再仔细一看,眼前这简直是天降福星,让他女儿心动的男人,这一
看整张脸几乎要垮下来了……
“干恁娘!一抠有在呷毒噢!”
松哥最痛恨人吸毒,他自己也不碰毒品生意,在他来看毒虫简直比畜生还不如,所
以“长生礼仪社”什么人都收,就是不收毒虫或吸过毒的人,在松哥的观念里,吸
毒的人就是永远戒不掉的垃圾,想要让他们戒毒,只有一鎗砰掉比较快!而松哥这
种老江湖什么人没见过,那些吸过毒的人身上就有一种味道;脑子也一定是趴代趴
代、阿达阿达的,更可以从脸面、手臂和双眼等特征,看出他有没有吸过毒。
松哥一看这年轻人脸颊与黑眼圈凹陷,还有大热天穿长袖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也
看得出一定是毒虫无误,而且不管他戒了没有,都是让松哥深恶痛绝的人。只是现
在如果把这人撵走,那阿娟恐怕脾气又要发作,而且自己已经先说这里有缺人了,
如果马上出尔反尔也不好交代。眼下之计,就是先把他留住,再找理由辞退他。而
这段时间更是要紧盯他不放,尤其现在女儿又对他有好感,当初就是怕阿娟在国外
嗑药乱搞才要她回来,如果再找一个毒虫来带坏她,那不就是自己推女儿入火海……
“阿土伯啊!”松哥对着后面叫道。一个一身乡下农人模样的阿伯,从后院走了出
来,他穿不惯西装,而他的工作也不需要穿到西装,所以他是“长生礼仪社”里面
唯一没有正式服装的人。
松哥交代道:“这个少年仔先给你带,看你有啥咪事头就给他做!”松哥这样一说
,马上引其旁人的异样眼光………
原来阿土伯在“长生礼仪社”中是做最恐怖、也最没人想做的工作………
当初在有阿土伯的牵线与帮忙下,一票兄弟对于整个丧葬仪式的流程总算有点眉目
,之后也才能慢慢上轨道,让经营渐有起色。松哥当然很感谢有阿土伯的帮忙,对
他也是极为尊重,就曾经有一个小弟模仿阿土伯怪腔怪调的讲话方式,结果被松哥
发现了,当场被教训到送医院挂急诊,可见松哥对于阿土伯的敬重。
虽然礼仪社中有更清闲的工作,可以让阿土伯只需动动嘴巴就好。但他老人家却偏
偏喜欢去接体、处理那些横死的遗体,甚至开棺、捡骨、晒骨、烧骨,还有荫尸这
类最为棘手的工作。就算松哥好说歹说,阿土伯你年岁大了,做这也辛苦,教给年
轻人去做吧!阿土伯依旧乐此不疲,松哥也只好任由他去做。
也因此,后来只要是松哥不喜欢的人,就会把他派给阿土伯去带。因为一般人在阿
土伯那往往撑不过两三天,尤其是遇到要处理荫尸,有些一到现场还当场落跑。至
于像廖庆这样,还是阿土伯第一次主动要人,当然松哥也乐观其成,只是没想到后
来这廖庆一待就成了阿土伯唯一的徒弟,而且每天都很能自得其乐。
于是松哥要弹电子琴的,却跟着开棺捡骨的阿土伯做事。大家也就明白松哥真正的
心意,对这年轻人也就不太重视,想说可能撑不过两三天就闪人了吧!甚至他连自
己的房间都没有,廖庆至少还跟着阿土伯,睡在后院的铁皮屋,一人睡地板,一人
睡床铺,这年轻人是连地板都没有………
“没关系,我可以睡棺材!”知道自己没床位时,年轻人看着客厅的展示棺材说道。
“那我们晚上在客厅开讲泡茶,你就不要嫌我们大声噢?”
“不会,我很好睡,想睡就睡得着。”年轻人认真说道。
这年轻人大家都叫他阿弦,做事算勤快,大概也是知道自己走投无路,所以不管多
“喇赛”的事情,接了就做,从不抱怨。他是个话不多说的人,不太提起自己的过
往,当然大家也不会去问,这里多的是更生人,每个都有不堪回首的过去,话若是
要讲透更,目屎是挥莫离啊!
大家都对他不太待见,松哥更是没给他好脸色看,而且私下告诫所有人,只要发现
一根针头;一粒白粉,他就要把这毒虫抓去关,所以阿弦在这里可说是处处被冷落
,感受到不友善的对待。当然,除了阿娟以外……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