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满250字之创作属(极)短篇,每人每周限两篇
※有争议之创作,板主群有权在讨论后删除
这是很早以前参考怨恨屋本舖的故事风格,写得近似同人性质的作品,
刚好在这里稿件的时候翻到的,是单章完结的故事,希望各位能喜欢,
并给我指教
楔子
你有仇恨吗?亦或是埋藏心里多年的祕密,无发抒发。
面对日益讲求人道观念的世界,你的要求不被一般人所接受?
想要让使你堕入黑暗深渊的人,尝到一点理所当然的惩罚?
不管是实质性抹杀,丝毫不留下任何线索的完全暗杀;社会性抹杀,面对数以百万计的与
论压力,导致身心俱疲,到哪都遭人白眼相对;或者惨无人道的凌虐性抹杀,不单折磨自
身的肉体,更能摧毁一个人的心智。
价格公道,收费合理,不另收额外款项。
请找我们──复仇协会(法外制裁股份有限公司)。
初次的抹杀
夜晚,万物安详,灼热空气腾烧。亚热带才体会的气候。
少年A裸著半身在床舖上翻滚,没有冷气的夜晚,黏稠汗珠遮覆毛细孔,起身,呼吸几口
,空气太过沉闷,换上简单的无袖内衣,拎着钱包,打算去阁楼下的便利商店,买罐冷饮
。
街角空荡荡,热风吹过他熟悉的角落,幻化他不太熟识的世界,唯有前方的便利商店他依
稀记的,利用街角微光,加快脚步。
自动门开阖,冰凉微风吹干身子的汗珠,柜台前没有看见店员,会不会是在补货呢?他不
急,拉开冷柜,仔细挑选饮品,放在柜台前,翻起售架的写真杂志。
轰轰轰……隔着玻璃仍能听见细微声响。
好吵。
少年A抬头,见到平静的十字路口,一道一道白色灯光交织在幽暗的柏油,声响是改管后
的排气管发出,几十台花俏的125cc机车咆哮而出,在路口中央绕着圈子。
是飙车族吗?
少年A心想,脚边有点踌躇,补货的店员怎么还没回来?就算结完帐,他也没有勇气立即
离开商店。
他好奇张望,透著玻璃橱窗,看见年纪约莫是17、8岁,染一头炫丽金发,手边挥动铝制
球棒。
玩味性质般,飙车族敲破附近停摆的汽车,少女摇著喷漆在引擎盖边,画出天马行空的诡
异插图,吵杂的声音比飙车时更加大喧哗,少年A想就算车主知道,也不敢下楼,指责这
群脱序的孩子。
少年A看了自己手臂上的刺青,轻叹一口。
“你在看什么看!”
在橱窗外的异世界,敲碎车窗的某一位少年,与他相对眼,叫嚣似地比起中指,对少年A
嚷嚷几句三字经,指引后方发狂的疯狗冲进商店。
他被团团围住,吓得连观赏的清凉写真集从手边落下,依旧保持镇定,环望周遭个子比他
娇小多的少年。
“你看什么?”其中染青色刺猬头的少年发声,怒喝地挥舞手中的球棒,仿若随时会敲出
一支安打。
“没有……我只是出来买个饮料,如果我的眼神让你们不舒服,真是对不起。”礼貌性地
谦卑,毕竟人多势众,少年A本能地避重就轻,试着想离开,心里不停咒骂:“店员是到
西伯利亚补货去囉!”
“说对不起喔,是三小!”刺猬头挡住他的去路,用力推挤他的胸膛,少年A一时不稳跌
倒在地,周遭传来嘲讽的笑声,内心燃起一把无名火,大喝:“你想怎样!”
少年A没想过这句话是人生最后的话语。
接着,他让几个少年拉扯头发到门外,强迫脱去全身衣物,手边綑绑铁链追逐发动的机车
,不停奔跑,跑累了,硬拖在粗糙坚硬的柏油路面,膝盖到整个右半身,右侧脸颊在柏油
颗粒中搅得血肉模糊,画出一条条鲜血的刹车痕,他痛得发不出声。
少女喷漆在肉色的图纸,画出几条“赛道”,好几台百公斤重的机车就轻松横跨他的身体
,压迫他的脊椎,突起的龙骨压得发紫,滚烫的刹车痕印出深黑纹身。
少年的焦距越来越模糊,灼热的身子越来越冰冷,明明气象预报说这几天日夜温度都超过
三十度。
黎明白光刺眼,他没有力气,车声逐渐远离自己。
当警方接获报案时,少年A已经没有生命迹象,全身刺裸地丢在十字路口处,等待宾葬业
者来执行最后的工作。
*
我阖上报纸,拉拉西装外套上的衣领,观赏为我递上茶水的服务生,顺势抛了几个媚眼,
女服务生不悦地扭开头,两手抓起圆盘快步离开,我的女人缘一直不太好。
一位中年女子坐在我前方空出的位子,咖啡色套装,一只昂贵的名牌肩包。
“找我有什么事?”我拿下299元的墨镜,深蓝色瞳孔浏览妇女,她一时哭哭啼啼地拿着
纸巾,拭去眼角边的泪珠,从肩包内拿出黑色名片推到我前方。
“听说……你会帮受到欺负的人讨回一点公道。”妇女的双眼恶狠狠地凝视我。
我露出深切的笑意回答:“不是公道,是交易。我们会依照妳所委托的任务,估算合理金
额,假如妳不能支付我们所估算的金额,妳说的公道自然讨不回来……我们是遵循公平交
易法的复仇协会。”
复仇协会是我的工作,表面是出版各种法律文案类型的图书公司,实质内涵是接受不同委
托,进行精密暗杀、毁谤等抹杀工作。
大致分为以下几项:
实质性抹杀,最浅显易懂的委托。我们能接受各种暗杀,以最自然、最不容易令人察觉怀
疑的方式,价格便宜。人头数计算,人头数超过十个,团体价享有九折优待。
社会性抹杀,对付社经地位高者,进行毁谤。从“政治迫害”、“污名”、“偷拍”等,
使用媒介进行与论攻击。简单来说,我们会在五星餐厅的高档饭菜里夹一只蟑螂,控诉餐
厅不卫生。价格高,因为动用的社会成本较多。
凌虐性抹杀,个人最不推荐的抹杀,有鉴于内容过于残忍,容易受到NCC检举,删减描述
片段。举个实例,实质性抹杀,是用狙击枪让目标连感觉疼痛的时间都没有,一下子到天
堂;凌虐性抹杀是一直逼你吃泻药,让你拉到肚子脱肛身亡。要考虑使用这类抹杀,我们
会特别评量委托轻重,价格是最昂贵的。
“我希望你能帮我杀掉这些人,价格一切好谈。”妇女从套装内侧的口袋,递出一张皱折
的剪报。
我稍微看了几眼,是最近刚发生没多久的事件,讲说飙车族青少年袭击无辜的民众,凌虐
致死,沿途破坏二十多台汽机车,并在柏油路上燃烧火堆,制造扰人清梦的噪音。
有趣的是警方很快地逮捕飙车主谋少年B,但B本身未成年,受到少年法保障以不起诉判刑
。这议题在报纸上闹得沸沸扬扬,各有不同表态的声音。
我感到不胜唏嘘,长年从事复仇协会的工作,我看见比B年纪更小的杀人犯,用更加残忍
的手法处决,他们认为“好玩”的生命。无奈杀人魔活在法律屏障下,受到积极完善的保
护,连人名和长相也因“个资法”隐密地收藏在公家机关的档案夹,无法进行社会性抹杀
。
是国家的教育出了问题?还是杀人魔本身就是杀人魔?
掌管裁判的天秤女神,打从一开始就是蒙着眼,聆听天秤的声响。
妇女抚摸皱折的剪报,泪珠浸在纸墨中蔓延,她忍住悲伤的情绪说:“我儿子……生命让
这些人给糟蹋,我要他们血债血偿……你知道吗?那些人在听到判决后,还露出得意的笑
容,我根本不可能忘掉……”
确实,少年A的母亲,她的仇恨即使隔着桌子,我也能感受那股沸腾的杀气。
我收下她的黑色名片问道:“OK,妳的委托我决定受理,妳想选择何种抹杀?”
“实质性抹杀!我要那群飙车族付出代价,出多少钱也没关系!我会利用我儿子留下的保
险费支付。”
看来少年A也不是死得毫无价值。
“800万,包含情报蒐集及不着痕迹的暗杀过程,一毫也不能少。”
“没有问题……800万就800万!”
妇女用力地磕头向我道谢,我叫了服务生,付清剩余的帐单,默默地离开。
*
在此,我尚未介绍我自己,我的名字叫做皮诺丘。
说谎后,鼻子会变长的皮诺丘,很符合我个性的名字;至于我的真实姓名,见不得光的工
作,越早抛弃越好。就算你是读者大人,也请让我保留一份隐私。
在开始进行委托工作前,必须先清楚暗杀目标的资料,一般资料提取其实并没有骇客任务
中演得困难,利用
“因特网”系统,键入“关键字”从中搜寻到目标曾在网络上的留言和消费行为。重新整
理相互核对,目标的资料清楚易见。
我们也向公家机关、银行、网拍业者购买,从等级一到等级八不等的身分资料,只要他们
愿意提出合理的价格;另外,是当所谓的“破坏者”,潜入防火墙直接窃取资料。
某私立高中,放学时刻,我开着便宜的国产车,停在校门口对面的人行道。望着青春粉嫩
的制服少女,有的互相追逐玩乐,有的拿手机拨起电话,有的拿著书本正要去补习,已经
离我很远的时代,却为了摇摆的深蓝色短裙高兴地浑身颤抖。
“找我有事情吗?老皮,是有新的委托?还是单纯想找我吃饭?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说
。”
“请吃饭?继上次妳狮子大开口后,我吃了好一阵子的维力炸酱面……是工作!普普,我
希望妳能帮我调查几个人。”
前方俐落标致的制服少女,绑着单边马尾,染红褐的发色,嚼著泡泡糖,滑动手机萤幕,
不怀好意的浅笑。
她拨拨头发,高中水手服外搭粉色棉外套,外套下摇摇摆摆挂著一堆琳瑯满目各款厂牌的
手机,她是复仇协会里掌管情资的女人──普普(假名)。
“那、照片?”普普伸手要目标的照片,她看到皱巴巴的剪报,无奈地叹口气说:“真是
的,不能多点线索,我的报酬要多25%喔。老皮,先载我回祕密基地,我马上帮你把资料
整理好。”
我尚未来得及反应,普普熟练地钻进我的后座,两脚伸直靠在驾驶座的枕头上,即使不小
心外露“粉色点点”
花纹的内裤,她也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般,大拉拉地说:“观赏内裤的费用是2500元,老
皮,记得算在帐上。”
“是……”我吐了口气,转动钥匙,发动汽车。
我与普普是怎么认识?
那要从何说起,我记得是第一次使用“因特网”系统挂载复仇协会的资讯,我花了几百万
设立许多浮动IP来隐藏网站。当初担心会受到警政部门的监视,帮人复仇的工作毕竟不能
张扬,我也尽量保持低调。
复仇协会是如何申请委托?网络剔入关键字,会进入一个空白的网页,别以为是网站损坏
,或者有病毒入侵。
在空白页面“重新整理”五次,在第六次网页会变成黑色,慢慢地浮现复仇的字样,下方
则可以输入委托人的姓名资料。
接着电脑会自行下载一份档案,打印出一张两面全黑的名片。这张名片里头隐藏与我会面
的时间与地点,一般正常日光下看是看不出有什么端倪,如果直接对太阳光照射几秒,名
片才会显现文字,是为了保密整个协会,我设计的机关。
没过多久,我的网站被人入侵,按下五次整理键后,第六次会跑出半泽直树低头俯视的眼
神,硬强迫下载许多男男的色情图片。
前些时候复仇协会在不少都市传说中,变成色情业者的新噱头。那段时间,我完全没有收
入。
我又花了很多时间想找戏弄我的“破坏者”,光是延续IP位置找寻发收端,横跨南美洲、
俄罗斯等不同的国家。无可奈何下,我只好求援初代复仇协会的“情报屋”,支付高额费
用,勉强找出“破坏者”的地址。
当我头上绑着“报仇雪恨”的白色头巾,一脚踹开“破坏者”的廉价大门,眼前除了充斥
可爱的玩偶摆设,刚洗完澡一丝不挂的少女,她并没有表现惊恐的模样,拿起浴巾,慢条
斯理地擦干长发,向我看瞇了几眼,狡诈地干笑几声。
忽然门口处出现不少警察。
我以公然猥亵兼强暴未遂的罪名,暂时关进派出所的监狱,她装得哭哭啼啼地对做笔录的
警察说,我是以如何变态的方式强行侵入她的公寓,要她做一些不堪入目的下流行为。
“他压着我,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力气好大呜……我说我要叫,他就嘿嘿嘿的说
,妳叫呀、妳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听得见……所以,我就、就只好破喉咙破喉咙的叫,谢
谢你们来救我,警察好温柔喔,普普好喜欢你……”
一听就是有问题的证词,竟然还被采纳。这年头少女的眼泪无敌,每位警察用一副鄙视的
眼神看我,嘴边只会轻声地念著两个字──禽兽!
“你想吃牢饭吗?或许我们能谈点条件……”普普从容地蹲下,像望着动物园狮子般打趣
地凝视牢笼中的我说。
“我可以问妳问题吗?”
“如果是性骚扰的话题,我不会回答喔,不然要加在诉讼的赔偿金里。”普普滑着手机说
。
“为什么要入侵复仇协会的网站?”我不得不把普普当作敌人,既然损毁协会的声誉,那
我得对眼前的少女进行实质性抹杀。
“哼哼,你的眼神充满杀意喔。放心,我不是FBI的探员,也不是政府机关的骇客,只是
普通的女高中生。如果你问我为什么要入侵你做的简陋网站,因为……该怎么说、很好玩
,我喜欢看到自得意满的人,从高处跌落,双眼失落的模样。”普普吐吐小舌,理所当然
地把话说完。
“好玩?”实在让我信心受挫的理由,我花费几百万元的网站,却让普普说是简陋,难免
有点不悦。不过她的实力有目共睹,连拜托的“情报屋”也啧啧称奇直呼:“天才……真
是天才!”
“那废话就此打住,你打算支付我多少钱来取消诉讼?”
“我不会给妳钱的……但我会为妳介绍一份不错的工作,至少比起妳依靠刑事诈骗赚得更
多。”
“是谁在要求谁?我应该还没需要你这牢笼狗帮忙吧?”普普对我的反应显得无趣,按出
转珠游戏玩起来。
“加入我们协会。虽然用‘我们’这字似乎不太恰当,目前只有我包办协会所有的工作,
我需要妳蒐集情资的能力。普普,不用缴交身分证影本、不用签下任何契约、薪水条件可
议、休假自由……”
“有趣,实在很有趣。我破解网站的时候,依旧找不着跟你相关的资料,国籍不详、身分
不详,顶多是‘皮诺丘’这三个字。世界上没有我普普找不到的人,连美国总统一周和他
老婆行房的次数,我都能轻易回答,看来要了解你的底细,是要做点田野调查……呀呼。
”普普伸伸懒腰说。
光是能找出爱说谎的皮诺丘,妳的实力已经不容小觑,我还担心妳会不会在破解网站的同
时,发现我储存在C槽的色情影片。
“欢迎加入复仇协会。”
“嘻嘻,我找到了……有趣的事情。”
牢笼里一双手紧紧相握。
*
我送普普到她所住的高级公寓,普普的父母是从事外商公司的业务,时常不在国内,普普
曾经发生一件不太值得提起的回忆,她说停学过一段时间。
详细的内容,她没有特别告诉我,我们随打造精美的玻璃电梯直达向往的楼层。玻璃外,
密集的车水马龙,压不过气,人潮像挤压的沙丁鱼罐头。
叮咚。
两扇钢门开启,普普哼著“主君的太阳”主题曲,两步并一步像玩跳房子般,蹦到某门号
前,摸摸口袋的钥匙。
“欢迎来到普普的幻想世界。”是不是如少女所说的幻想世界?我不是很清楚,对我来说
这里是第一次让我吃牢饭的地方,她还把洗好的内衣像万国旗串连在客厅。
“不要一直盯着我的32D。”普普害羞地扯下悬挂的胸罩,随便地脱下袜子,一屁股坐在
客厅的软垫,打开桌前的笔记型电脑,摊开皱折的剪报,俐落地敲打键盘,我则打开冰箱
帮她倒上一杯果汁。
约过十分钟,我听到普普熟悉的诡异笑声。
“嘻嘻,我找到了。”接着,无线打印机快速地刷动,我拿起热腾腾的A4纸,瞧着少年B
的详细资料,包含使用的车款、飙车路线、改车车行,细微到一天逛几次色情网站都调查
得一清二楚。
“少年B,某市立高中二年级……”
少年B,高中二年级,没有就业的打算,国中曾因过失伤害待过少年院。目前组织名为“
忠二少年”的飙车集团,父母是某地的民意代表。
我稍微审视资料,又是毫无脑筋的富二代。父母在政府机构上班,难怪可以受到轻判。
想想我们国家的法律也是一堆问题,过于强调原谅的基础下,忘记教训是理所当然,常常
说:“要给予机会。”,问题是“机会是留给能够救赎的人。”。
“我们国家对飙车族判得很松,为什么不能直接开枪扫射飙车族呢?反正很多人都是社会
上可有可无的角色……”普普双腿伸展无奈地说。
“很好呀,我们的教育本来就有很多问题,大人们不愿意正视,望着扭曲的种子发芽,但
没有这些扭曲的种子,开出美丽的邪恶之花,哪还需要我们复仇协会来当摘花人?”
“老皮,你真的超像电视里的坏人,明明应该当正义感十足的英雄。”
我想起一段无聊的往事,把手边冰凉果汁喝光说:“我不会想当英雄,英雄都是最早死的
人。钱、我用相同的方式……”
“等一下呦,除了少年B,我又做了一份额外的工作,我想对委托有极大的帮助,你有考
虑要购买吗?加购价是不跟你收看内裤的钱。”普普指著开始骚动的打印机说,两眼一副
“不买可惜”的样子。
我惯性地拿起资料,简单地留下一句:“成交。”
“谢谢惠顾,老皮。”少女的娇唇吐出人工色素染紫的舌头。
*
确保委托目标的资料,我得跟复仇协会专职的杀手,协调实质性抹杀的方式。以不明目张
胆,最好以意外事故的形式的呈现,如此,我的委托人可以申请保险理赔,也不用对我高
额的复仇费用苦恼。
在连络杀手前,我回想起初次见面时,银白雪片纷飞的国家,我搭了数十小时的飞机,不
停摇晃的老爷车穿过雪地森林,抵达白色平原中的古堡。
当地人不记得古堡真实的历史,它一直待在这里,静静地等待我到来。
我脱下耳罩,用力扣几下金属门环。
“你来了,距离上次,已经十多年……”
前来应门的老者,脸上布满风霜的痕迹,头皮凹凸不平,有的多一块,有的少一块,龇牙
裂嘴里没有半根完好的牙齿,番茄酱发酵的口臭。他提一盏油灯说:“快进来,快进来。
我已经准备上好的货物。”
我抖抖兽衣凝固的冰雪,简单向我眼前的“杀手之王”打声招呼。这位看似风中残烛的老
者──培诺,是很有名的杀手,许多我们耳熟能想的暗杀故事,例如:暗杀美国总统林肯
、黑人运动者金恩博士。
是培诺祖先的丰功伟业,他已经退休多时,退而从事杀手培育的工作。
成为杀手并不需要天赋,也不太依靠运动神经,而是能无所畏惧地对任何人扣下板机。
培诺收养了不少孤儿并且培育成专职杀手,然后介绍到不同的国家工作,他从中赚取费用
的百分比。
“枪与玫瑰(GNR)……还好吗?”我们走在古堡地下的监牢,监牢改建成一间一间个人
套房,每间套房写着杀手的绰号。
“玫瑰姐……老实说,我大哥早不在协会里做事,他带走原本的老班底,留下我独自继承
协会里的股份和资金,所以我才来拜托你,培诺。”
“是吗?玫瑰是难得的天才,杀人能杀得如此美丽,我培诺没见过几个。对玫瑰来说杀人
是一种艺术,哈哈……你大哥带着玫瑰,总不会去偏远山区当爱心志工,杀过人的手是不
会忘记那温热的触感。”
培诺走了几步,停在“巫毒娃娃”的门前,他吸吸泛黄的鼻涕说:“你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
我透过门上的眼窗,套房内充斥不少玩具,明显与外头因冷的走廊不同,银发女孩专心地
玩着芭比娃娃,几个玩具椅子上坐着歪七扭八的人偶,女孩露出灿烂的笑颜,严重打击我
对杀手的印象。
“培诺,我需要你介绍一流的杀手,不是找你认养孤儿。不行,我要换一个。”
培诺靠在墙边,颤抖的手不稳地拿着保温瓶,喝了一口伏特加说:“哼哼,千万别以貌取
人。我敢说,你敢踏进房间一步,价格五折,她的名字叫小杀,杀手的杀。”
听到培诺的讽刺我显得不满,推开厚重的木质门板,未反应当下的状况,脸颊留下银弹划
过的痕迹,小杀仍是快乐地玩着娃娃,真皮皮鞋停在门轨边未踏出一步。
“如何?”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我下巴松弛不敢置信。
“她是我执行委托时收留的孤儿,我在充满精液汗味的小房间找到她。很难想像有人说
杀手冷酷无情,不过有时,某些人做得比杀手更过分。遭到轮暴后,她就不曾说话,仿若故意把言语丢弃,我
想可能是强暴的过程中,她发现救命的言语丝毫没有帮助。放弃言语的小杀比谁快学会杀
人的技巧,少了言语她能专注在每一次的暗杀,且个性单纯。”
“培诺,我了解小杀的实力,果然不简单。”我正准备踏入第二步,子弹迅速划过我的发
间,冷汗直流。
“你以为能轻松地获得小杀的信任?当初你要求世界最强的杀手,可能不比玫瑰,差别应
该也不大,要博取杀手的信任,你大哥花费可不少苦心。”
“你可以帮我告诉他,我不是敌人,是朋友?”
“就算我告诉她,她也本能地会去感受你言语的真假,到底还是得靠你的诚意。”培诺搔
搔头皮说。
看来培诺给我的帮助有限,我必须好好思考关于小杀的心情,手伸进衣服里,缓慢地向小
杀走去,她停下手边的动作,灰色瞳孔仔细地打量前方的人物。
“你不会想要硬碰硬!”培诺紧张地说。
小杀感到我的气息,手再度从衣服伸出,烫手的M191抵住我的眉间。
板机抠下,停摆,小杀愣住。
我掏出的并非是手枪或者其他可能伤害小杀的武器,是一只我精心制作的超人模型。
我从死神的镰刀逃了一回,身子发著冷汗,声音有点颤抖说:“我可以跟小杀你一起玩吗
?”
M191滑落,小杀先是迟疑,摇头晃脑,没料想到有人竟敢没携带任何武器,踏入自己的攻
击领域,我害怕得连内裤都湿了。
“不可以吗?”我露出失望的表情。
小杀摇头,拾起娃娃,跟着超人一起玩着家家酒。
“那我当爸爸,小杀当妈妈,培诺就是阿公……”
我不晓得大哥是用何种方式博取玫瑰姐的信任,身为协会的老板,在商言商的重点是拿出
自己的诚意,没有诚意无法获得信任。
我想每个人都会害怕小杀的暗杀技巧,我自己也很害怕,感觉上要驯服一头野生的西伯利
亚灰狼,但我必须对自己诚实。
玩了一阵子,小杀多少松懈一点心房,我放下超人模型,小杀狐疑地凝视我,好像说:“
怎么不继续玩?”
“小杀,我没办法陪妳玩太久。这次我来找培诺,是想为公司找寻称职的杀手,老实说,
我很着迷小杀的技术,某方面也能解释说……小杀,我很怕妳。”
小杀逐渐收起开朗的笑容,眼中是无止尽的孤单和落寞,银发垂落在小小的颈子,寂寞的
表情一双仇恨的眼神。一会短短的时间,我受到万枪瞄准的伺候,小杀不知是使用何项技
术,周围摆放的娃娃胸口上凸出一根根枪管,口径少说有22厘米。
培诺叹口气,显然知道最后的结果。
“但是我希望妳能到我的国家,成为我的伙伴。我很胆小、很怕死掉,我想告诉妳,我会
慢慢克服对妳的恐惧,请小杀保护我的身后。”
我轻轻地抓拾小杀的手,原本她还有些反抗,看到我认真的眼神又放松力道,她的小掌心
抵靠我心脏的位置。
“如果我没办法克服对小杀的恐惧……到时,请妳拿枪射穿我的心脏。拜托了!跟我一起
走。”
“……嗯、嗯。”小杀察明我的心意,脸颊泛红,一边热泪盈眶地不停点头,一边小手努
力擦去眼眶溃堤的泪水。
啪!
厚厚文件丢在桌上,培诺瞧着黏在我身边的小杀说:“上面是小杀需要申请的文件包含护
照、身分证、虚拟国籍。我真佩服妳,轻易地拐骗我家可爱的女儿。”
“那可多亏我优秀的男性魅力。”我摸摸小杀的头,她朝我看了几眼,露出羞涩的笑容。
“男性魅力应该不构成信任的条件?我把小杀交给你,老话──千万别对她出手,我警告
你!”培诺不满地喝了一口伏特加说。
“哈哈,我再怎样也不会对小女孩……”
我不可能对看起来11、12岁的小杀出手。
“17岁、小杀17岁。我询问过医生,似乎是轮暴对小杀造成严重的心理创伤,让她的发育
迟缓。别看她这样,她17岁,在俄罗斯已经是强悍的战斗民族了,可以结婚、生小孩、猎
棕熊。”
“小杀17岁?”
小杀对迟疑的我脸红地点头。
“小杀是、是合法萝莉!”
*
车子停在某市区的十字路口,下车,我走进三角窗的餐厅,玻璃门檞寄生造型的铃铛发出
轻脆声响。
“欢迎光临。”女服务生站在门口边,向我鞠躬说:“请问是一位,还是……啊!是来找
小杀吗?”
这是一间开在闹区的简餐咖啡厅,提供200元不等的餐点及服务,虽然过了中午的用餐时
段,餐厅内仍有零零落落的客人,享受餐厅内与世隔绝的安宁。有从事文字工作者,一边
搔著头皮,一边苦恼稿期将近;也有少妇利用买菜的空档与朋友在餐厅闲聊。
小杀瞧着少女杂志,她仔细吃力的阅读不熟悉的文字,松垮不合身的仕女服,让她看起来
像孩子般,袖子盖过她的小手,马靴也摇摇摆摆。
杀手除了杀人外,第二项重要的工作是融入当地的环境,所以我特别介绍她去这间餐厅打
工。先不谈赚取的薪资,小杀可以从待人接物方面,学习培诺无法教导的东西,她必须更
像个女孩子,总不能习惯地把枪枝挂在裙䙓下。
“小杀。”我拍拍她的肩膀,似乎打搅她认真阅读的“掳获男人的十大方法”。
她匆忙地把杂志阖起,双颊染起红潮,起身不停地向我鞠躬,让出自己的坐位,端了一杯
已经冷掉的咖啡给我。
小杀低着头,不敢与我正眼相视,即使她很努力完成我的任务,感觉我与她的距离从没减
少过一公分。她永远是低头不语、脸颊微红,起先我担心是不是我国的气候与俄罗斯有明
显的差距,导致她适应不良。
我摸摸她的额头,也没有发烧的迹象,可是小杀的身子却是触电般不停抖动,还差点昏了
过去,最后是她靠着比手画脚说是身体过敏。
“妳可以帮我杀一个人吗?我希望以交通意外处理。”我把少年B的资料放在桌上说。
“嗯……”小杀收下资料,点点头。
“报酬的话,老惯例,实际收取的费用的10%,当然我会跟小杀一起完成实质性抹杀。如
果没有问题,我会把拟定的计画寄到妳的MAIL,那我先走了。”我喝完冷掉的咖啡,正准
备离开,小杀一时情急伸手拉住我的西装。
我斜眼望去,刚好落在她看的少女杂志,停留在“掳获男子的方法其一:勇于追求!”
小杀开始比手划脚起来,有时我与她的语言隔阂,我叫她用写的告诉我,不过她的思考逻
辑认为比手划脚更有效率。
她先指著自己,然后指着我,勾住我的手来回走了一小段路。
这样的行为已不是第一次,餐厅习以为常著看着小杀重复卖力的演出,不少客人举手猜出
答案。
“扶老太太过马路。”
错!
“八家将。”
错!
“是、是约会吗?”小杀的同事有点迟疑地说道。
“嗯、嗯、嗯!”小杀听到正确答案,用力地点头,同时拿出口袋里的拉砲,砰的一声,
不停地拍手喝采。
可能是小杀的思考年纪还维持在孩提的状态,每次委托结束,她会要求我做一些非报酬的
服务,例如一起吃冰淇淋、到海边看夕阳,这次是约会呀……
我摆摆头说:“好啊,事情完成后,我们就约会吧。”
小杀听到我的回头,开心地全力朝我跳跃,投入我的怀中,丝毫没发现我没有力气面对突
然的冲击,整个人倒在硬梆梆的瓷砖地板,咖啡杯落在我的头顶上。
*
我放下高倍率的望远镜,夜晚浓雾覆蓋整座高架桥。根据普普的资料,这条高架桥是飙车
族违法行径的路线必经之地。要动手,选择这块区域是最稳固的,从斜角五百五公尺处,
我站在钢筋结构尚未完整的工业用地。
小杀提着一只黑色皮箱,拉开红色的丝帘,覆蓋沸腾的枪管,她熟练地组装,过约一分钟
,狙击枪架在三脚架上。少女摊开地图核对狙击的位置,食指沾一点口水,策量目前的风
向和风速。
“小杀,高架桥的炸药我处理完毕。妳射击目标后17秒,我会直接引爆。”
此刻,小杀已听不进任何人的话语,瞳孔焦距在狙击孔内的目标,身子融入枪本身,等待
直觉驱使她扣下板机。
一般狙击手有所谓的“绝对命中距离”,是说狙击手在一定距离内可达成百分百的命中,
行家的距离是450公尺;而小杀经过杀手之王培诺的训练,她的距离是远远高于行家的650
公尺。
利用毕氏定理计算工地与高架桥的落点,最远不过570公尺。
我看看手机的时间,差不多到普普默认的时间,她正利用网络入侵交通部的摄影系统,配
合GPS(全球卫星定位系统)抓稳飙车族行径的方向。
“老皮,一分半后到达指定地点。”耳机传来普普的声音。
“OK,小杀,一分十五秒后目标到达。”
小杀依旧没有回应,注视空荡荡的高架桥。
吵杂的喧嚣声逐渐盖过高架桥的宁静,亮眼的氮气头灯打穿浓雾,一堆不晓得死神镰刀悬
挂脖子上的少年,朝着我设下的死亡陷阱走。
少年B兴奋地骑在整个车队的前头,不停回头招手。
“3、2、1!冲──”
他用力转动油门,改装的机车尾灯闪烁,霎时小杀的板机扣下,特殊打造的弹头笔直,穿
过风压,命中机车油箱位置。车身对突然侧边的力道打滑,少年B重跌,当他起身叫骂脏
话,前方车龙无法停止一一、连环般串结。
第一台车的车头撞击他的腹部,龙头卡住,接着,第二台挤压前台的尾巴,后方虽有刹车
的动作,忽然急煞,一台台流线地砸往路灯下。
眼见飙车族人仰马翻,我拿出红色按钮,简单地说:“会觉得痛吗?身子爬不起来吗?可
是有些道理,不经过一点教训是不会懂的。”
压下红色按钮,高架桥调整最小火力的炸弹引爆,虽然顶多是点燃一搓小小的火焰,望着
小火随少年B油箱外漏流泻满地的汽油,一点一点靠近,火焰越燃越大。
黑色的瞳孔,少年B努力想爬出车子的缝隙,改车后的车身变得比一般机车重很多,他丝
毫没有力气推开。瞧着周遭的伙伴,听见绝望的哀嚎,还有逐渐靠近的火焰,他两手想拍
熄火焰,沸腾的高温烧得两手发泡,灼热感加重。
或许有人的手断掉……
或许有人的皮肤搅在柏油,血肉模糊……
或许有人的腰骨破裂,脊椎突起……
或许有人不小心惨遭机车跨过,身子留下滚烫的刹车纹……
死神的镰刀高高地举起,又划下──高架桥引发连续性爆炸,所有飙车族难以幸免,没有
人在这次的爆炸中获得死神的垂帘。
新闻报导以“非法改车导致油箱外漏,高速引起爆炸。”人为疏失的交通意外画下句点。
如果你问我,明明目标只有少年B,为何还要牵连其它的飙车族?那我会回答,仅只有少
年B发生事故,是无法构成“自然”的交通意外。
*
啪!
响彻云霄的巴掌声,我的脸颊吃了一记又红又肿的巴掌,女服务声哼了一声,转身拿着托
盘离开,只是想帮她拿掉裙子上的纸屑,换来是重重地巴掌。
我的委托人,少年A的母亲。提着旅行箱,暗示我里头摆着要求的800万现金。
“工作辛苦了。”
“哪里哪里……履行委托者的工作是我应尽的义务。”我笑笑地叫小杀收下旅行箱,请普
普把数家媒体报导的资料,整理交给委托人。
“请过目,嘻嘻。”普普拿下粉色大耳套,拿出资料夹几张A4纸出来。
委托人细细品尝复仇后的甜点。
“复仇是空虚的……”
我不记得是哪位冠冕堂皇的人说过,其实复仇并不会使人空虚。说这句话的人未必是体会
过不平的遭遇,没体会过憎恨至谷底,是不会了解当仇恨已报的刹那,人脑会产生类似奖
励机制的功能,分泌少许的快乐液体。
那种感觉就好像你买了一直心仪的手机,或者和Bill握到手。
虽然快乐不会持久,至少在这已经不会快乐的国家里,那份快乐是足以支撑一段时间,即
使花费巨额也是值得。
“另外,我得到一分有趣的情报,听说……委托人你的亲子关系一直处理不好。”
我的话还未说完,委托人的表情凝重,不小心凹坏普普细心准备的资料,摇晃桌子,咖啡
倾倒一些。
“那、应该跟委托没有关系,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表情扭曲、眼神犹疑、话语重复词话高是典型撒谎的症状。
“我调查过少年B的资料,发现一段很有趣的录音档,里头竟然有委托人的声音。我很难
想像,会有哪位母亲,因为长期的股票投资失利,利用儿子的生命诈取保险金,金额还高
达三千万。”
我身后的普普把耳机轻轻地套在委托人头上,按下播送键。
“放心,你只要伪装成意外就行了。”
“得到的保险金就五五平分,便利商店的店员我也收买好了,那段时间,他会一直补货。
”
“反正你不会有法律责任。”
我望着委托人重重地敲著桌子,不停如失心疯般念著:“暂停──停止!给我停止!”
餐厅外的客人投以恐惧的眼光,纷纷拿出手机拍摄。
她把耳机丢在地上,愤怒的眼神面对我若有似无的笑容说:“你……妳到底想怎样?”
“我当然不是一位薄情的人,想说把当初的金额提升一点点。一口价──包含八百万在内
,整数三千万元整,可以吗?”
“混帐!我不会给你钱的,你这劣质的诈骗者!”
“如果妳不想付款也没有关系,妳应该看到周遭多少只手机,每个FB帐号平均能连结七百
多个帐号。想想如果这份音档……啊!不小心外漏,可说是完美的社会性抹杀,还有蓄意
杀人罪十年以上的牢饭,我想三千万是很便宜的。”
委托人环望四周的手机,盛气凌人的自尊消灭,柔弱地跪在地上,有气无声的说:“我会
支付剩余的款项……”
“谢谢惠顾。”我露出招牌笑脸,离开餐厅。
普普追着我说:“怎样?我轻松地帮你赚到三千万,该请吃消夜。”
三千万?我可不只赚到三千万。
我把同样的消息泄漏给少年B的父母,保留“复仇协会”这关键字,然后赚取二千万的社
会性抹杀费用,总合收入是五千万。毕竟少年B的父母什么没有?有的是钱。
我没有告诉普普那额外的二千万,随意的敷衍她几句,深吸一口严重空气污染的浊气说:
“It's A Beautiful 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