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https://redd.it/4i54zb
给新读者:我在德州的矿泉井城当警察至今已经五年。它在一个界于有趣跟
恐怖之间的地方, 那里的居民很奇怪,发生的事件更诡异,往事从来没有过去。
他们在我倒下的地方发现我,全身满是干掉的血块与呕吐物。邻居因为受不
了不停大声作响的警铃而报警。詹姆士和其他几个警官一同在现场。
“天啊老兄,这里根本是血海。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可思议的问。
“太迟了。我试着阻止……”他拉我起身时我微弱的说。
“是谁干的?”
“是……”我无法将文字组织成话语。我能怎么说?
“这上面有你的血吗?你有受伤吗?”
“没有,我很好。”我一点也不好,我想。
几分钟内,整个小组都来了,把现场围上警戒线,将一切拍照存证,以及蒐
集证据。像矿泉井城这样的小镇,你不会看到大家穿着防护衣采集指纹,
还有架设显示弹道的雷射装置。调查员几乎包办了所有事情,而且大部分的
时间都做得很好。换作是我,我可不想当得蒐集所有尸块的那个人。我的衣服、
鞋子和身上其他装备全被装在透明塑胶袋里。我从头到脚都被拍了照,他们
也采样了我的血液。由于我是警员,所以他们让我回家洗澡再去分局做笔录;
我知道,如果是其他平民的话早就当场被逮捕了。
我洗完澡刮了胡子后到分局,肩上背着我的黑色包包。我被带到我们侦讯罪
犯的小房间,他们要我坐下,还要给我杯咖啡,我礼貌的拒绝了。房间角落
设有个小台的摄影机,他们删完机器里的旧档才打开,等待的过程冗长乏味。
我当下很紧张。我不是应该只要跟长官见面给他我的声明就好了吗?相反的,
他们宣读我的权利,我决定他们侦讯我的时候不需要有律师在场。我没有什
么好隐瞒的。现在回想起来,我发现那是第一个错误,但考虑到当时那阵子
我近乎失序的情绪状态,逻辑和理性已离我远去,而让我们不计代价抗争的
满腔热血,也早已消失不见。
我从头开始讲我的故事。那些被鬼附身的人、那些实验,甚至是泰瑞莎跟我
说的那些话。所有事情。我必须说出来。我给他们看那些档案来证明我的说词。
我恳求我的同事停止饮用矿泉水,并且对矿泉井城的怪象展开调查。我求他们
帮我让矿泉水公司歇业,停止运送那受诅咒的水到全国。他们很配合,也许
只是想让我继续说下去。但当我说玛莉是自己肢解自己的时候,他们脸上的
表情,嗯,就说并不是太友善吧。我肯定你们可以想像那个场景。
为什么你当晚会出现在她家?一个灵媒告诉我她有危险。
警官翻了白眼嘲笑我。
当然,老弟,我们相信你。现在再跟我们说一次你看到的那些鬼魂。
后来我被停职,并被带到拘留所。
接下来几周一片模糊。我被侦讯后很快就被正式逮捕且不得保释。你能怪
他们吗?那是个惨绝人寰的现场。我全身是血,看起来像是我拿着凶器,
而且她还被大卸八块。法医表示,没有人类可以肢解自己到这种程度还不
失血过多而死。而且,就算她办得到,又为何要这样对自己?一点都不合理。
我后来得知我被逮捕的事从来没被呈报,但我也不讶异。你能想像当地员警
因肢解退休教师被逮的头条印在报纸上吗?矿泉井城警局可得应付一场前所
未见的媒体风暴。像这样的争议在矿泉井城这种小镇不会如此轻易过去。
幸好,大陪审团当月就要决议,所以我不用等太久。我的案子很快就被提交了。
不出所料,大陪审团判决准予起诉:依德州刑法,我被判谋杀。最高可判
无期徒刑。
你可以想像,被罗织入罪有多令人崩溃。更糟的是,我知道我没机会说服任
何人我是清白的。矿泉井城警局手上有我给他们的那些档案,但那也不能证
明什么,我知道那些档案将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即使史丹和泰瑞莎出面提
供其他可信的证据,他们也不会采信。因为他们都被那层纱蒙住了。
因此我独自一人在拘留所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哭泣,常常在睡觉,沉入更
深的迟钝无力感,假装这一切都是场梦。我睡睡醒醒,被梦靥击溃。朋友啊,
至此我必须向你们坦诚。这会是我两个自白中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我有
罪的事实。我欺骗了你们。
我已经不像开头所说的,是德州的警察了,虽然你们可能早就猜到了吧。
对此我诚挚地向你们致歉。要是我一开始就向你们明说我真实的状况,你们
可能不会想听我的故事。但我需要你们相信我。
这个国家的刑事司法系统的基础之一是,如果要判被告有罪,被告在犯案时
须是神智清明的。在一场听证会上,我的律师提出动议,法庭认为我其实不
具受审能力。他呈上证据,证明我从就职起至谋杀案发当晚之间我出现的不
稳定行为。其中有些是真的,有些不是。我几乎确定我的律师本人觉得我有
罪而且神智清醒,但他成功的描绘出一个压力过大的警察突然暴走的景象。
这个消息对地方检察官办公室和矿泉井城警局来说再好不过。这样就不会有
公开审判。没有人会知道神经警官把无辜的女人砍成一块块的。
跟其他州一样,德州对这种有精神疾病的犯人有其它惩处方式,这也就是我
接下来的第二个自白:我目前被关在精神病院服刑,因为一个我没犯下的罪
被判四十年有期徒刑。我在每隔几天的特定时段才能用手机,所以我才必须
把故事分成这么多段。
你也许会讶异我能用手机,但其实不必。狱友偷渡手机进监狱是现今司法系
统的一个大问题。但问题是:守卫也参一脚。他们帮助狱友偷渡手机,或睁
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可以赚点小钱,但当有人被抓到时守卫当然矢口否认。
我并没有花太多钱就成功贿络我的守卫,让我偶尔使用电话。我有不少存款,
因为我单身,没有社交生活,也从来不在外用餐(或喝酒)。我透过史丹的
修车厂连络他,请他帮我送钱。他也从中赚了一点。人性贪婪,对吧?
我也很抱歉这或许不是你们期盼的结局。我想,好莱坞电影让我们相信纷争
永远都会完美收尾,情况往往都对主角有利;如果你相信,够努力或是抗争
够久,你就会赢。他们必须这样拍,不然没人会想继续看。大多时候这样也好。
这里没有皆大欢喜的结局。不幸的,人生不是总像那样。尽管我们不愿承认,
但人生是黑暗、残酷而且不公平的。我们必须带着伤疤过下去。永远没有人
可以替玛莉、那些孩子或是那些其他德州矿泉井城的受害者们伸张正义。
当然也无人可以替我伸张正义。
我觉得我是另一种比诅咒更加邪恶产物下的受害者──也就是希望。希望让
我们以为我们能够改变事情,让我们以为可以修正错误。我对世界本质的错
误解读使我赔上一切。
之前有个读者留言,描述那些父母在目睹自己孩子在手术台上痛苦尖叫后,
被送去米灵疗养院时,他们肯定感到非常绝望且万念俱灰。这就是现在缠着
我的感觉。我每天九点和三点服的药对我稍微有帮助。我几乎麻木,而且睡
得着了。不吃药的话我就无法忍受在夜里袭来的恐慌。幸好迟钝无力感几乎
消失了。
啊,看样子是时候离开了。我必须离开你们了,亲爱的读者们,这次我是真的
要离开了。是时候去接受我的“疗程”了。是的,我也要接受那些治疗──
有些传统的,有些实验性的──但那些就留到改天再说吧。我已经开始习惯
这里的尖叫声,虽然它们也在我的梦中回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