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阿摊,这篇故事也是好几年以前所写的实验作品,以后有时间还想再试试看
这种故事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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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凡意的师父跟他说,学武之人,大致可以分为四等。
第四等的人跟人动手,眼睛什么也不看,连对方的招式如何攻来、自己如何进攻都看不到
,只知道盲目的跟人乱打。
第三等的人跟人动手,眼睛只看着对方的门面,或只看到自己即将出手之处,而这种人往
往在出手就已被打倒,因为他只知攻不知守。
第二等的人跟人动手,眼睛只看着对方的双拳,而忘了对方还有一双腿。
第一等的人跟人动手,眼睛会著对方的肩膀,因为无论是挥拳或抬腿,必会牵动肩膀,对
方将如何攻来,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真正最上等的人跟人动手,眼睛会盯着对方的眼睛,不但要从对方眼神中看出对方武功
高低、如何进攻,还要懂得以眼神摄人,要对方未打先怕。
钟凡意问过师父他算是哪一等的人,师父却笑笑,缓缓道:“这些一二三四等,不过是列
出来给外行人看看的,真正的武人不会在意这些,就算你练到了最上等,能从对方眼神知
晓一切,但你武功内力还差人家一大截,那还不是输了八成?”
不用师父提醒,钟凡意也知道,如果真的要分等级的话,他只能算是二等,而他的师弟钟
众只算是三等。
尽管两人功夫不算是一流高手,但师兄弟两人离开师门后开创了意众镖局,在江湖中虽然
名声不大,但至少坐的起、行的住。
这次师兄弟两人接了一笔五万两的银子要上湖北,到第三天时偏偏碰上大雨,钟凡意看现
在已是傍晚时刻,眼看是赶不到下个镇了。他便差镖头与趟子手们去附近找找有什么可以
躲雨的住所,顺便休息一晚,明天再多赶些路。
不到一时辰,其中一个镖头回来报道说往前东北有一间小庙,钟凡意二话不说率著镖队就
往小庙前进。镖队到了小庙,钟众扣住门环用力往门上敲了敲。一会儿,一个和尚开门出
来,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和尚,胡子留到腰际那么长。钟众先跟和尚行了礼,客气道:“这
位师父,我们镖局车队恰好经过此处,现在雨势正大而且天也快暗了,可否腾出一些位置
来让我们借住一晚?”
钟凡意站在车队中看着钟众在门前跟和尚谈话,只看着钟众面露喜色,回过头对他喊道:
“师兄,可以了!”钟凡意这才放心,若是此处无法过夜,大家可能就得冒雨赶到下个镇
上了。
钟凡意带着车队进到寺庙,吩咐大家洗手作饭跟分配守卫工作后,便去跟那位老和尚道谢
,这是他作为总镖头该尽的责任。那位老和尚原本正在跟几个镖头说水井在哪,一看到钟
凡意,便双手合十,恭谨地道:“阿弥陀佛,这位是总镖头了?”
“大师多礼了,多谢大师愿意收留我们一晚。”
“哪里,应该的。”
“这里就大师一人吗?”
“是啊,原本还有几个年轻和尚的,但世风日下,管不住了……现在就剩老衲一人在这里
,也不过变成个顾庙的了。”
对话中,钟凡意一直盯着老和尚的双眼看,他总感觉这老和尚的样子看起来不对劲,感觉
这老和尚若不是个武林高手,不然就是在荒野寺庙中隐居的高人修士。
老和尚道:“老衲得去作晚课了,施主们就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赶到下个镇上不是?”
“是,多谢大师好意。”钟凡意看着老和尚走入佛座旁的房间后,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
这时,他师弟钟众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他旁边道:“师兄,怎么了?对那和尚有疑心?
”
“还好,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出他有武功。”
“哗,师兄,你已经练到最上等啦?”钟众笑道:“从他的眼神你就可以知道他有没有武
功,真厉害,可喜可贺。”
钟凡意斥道:“胡说,我只是臆测一下。”
“对了,师兄,你那边有小道消息没有?”
钟凡意脸色一变,简短道:“有一个。”
一瞧师兄脸色,钟众也严肃了起来:“是什么,关于劫镖的?”
“嗯。”钟凡意压低声音道:“听说上了湖北,‘血本无归’陈义楷会来劫我们的镖。”
一听这话钟众的表情像被砍了十几刀似的,“血本无归”陈义楷是有名的江洋大盗,任何
给他看上的镖队绝对是“血本无归”,镖被劫就算了,他还会将镖师、趟子手给杀个精光
,就连马伕也不放过。由于他行径之恶劣,黑白两道都想把他揪出来,但是一直找不到人
。
对上他,就算是十个钟凡意都不够死,而且陈义楷不是一人作案,还有十几个手下。
钟众悄悄道:“这事你跟大伙说了没?”
“我跟他们说干啥啊?扰乱军心么?要是真的给我们碰上,就硬著头跟他们干了,做我们
这行的,要死,也要死在镖车上!”
对师兄的这一席话,钟众原本正想伸出拇指来赞一声好的,但一个镖头在时却从旁边窜了
出来,他的脸色不是多好看,像是出了什么乱子:“总镖头,出事了。”
“谢镖头,怎么啦?”
这谢镖头是钟凡意最得力的助手,每回走镖必定少不了他。谢镖头脸色难堪地回道:“我
们有两个趟子手说要出去外面解手,可是没有回来。”
钟众不在意地道:“这没什么,大概是他们两个看到了什么野兔松鼠,想去抓来加菜吧?
”
谢镖头继续道:“但彭镖头跟林镖头在随后出去找他们,现在还没回来,接着郑镖头也出
去找了,也是没回来……”
到这里,师兄弟两人也感觉事态严重,一齐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一开始的两个趟子手出去是一时辰前的事了,随后三个镖头出去找人是半时辰之内的事
情……”
钟凡意看看庙外,现在已经天黑了,他们迷路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便道:“师弟你守
在庙里,谢镖头你带几个人点着了火把,我们出去找人,现在天已黑了,他们有可能迷路
了。”
两人领了命,便开始动作,谢镖头找了另外两个镖头跟两个趟子手,点了火把准备出去。
钟众更是集合了其他镖头,要大家提高警戒。
外面的雨势已经减小,钟凡意带领着谢镖头等五个人拿着火把往外找人,六人往外走了约
一百五十步距离,有一名镖头提议该分头找,但钟凡意却道:“我们该待在一起,若是又
有人迷路了那就糟了。”
而眼尖的谢镖头这时已经发现了一些东西:“总镖头,看那边的草丛!”
其余五人的眼神往谢镖头所指的草丛望去,只看到一只手露在草丛外,钟凡意认出那只手
上的袖子是镖局的服装,便大声喊道:“喂!是我们的人么?出来吧!”
但那只手没有动静。
“总镖头,堤防有诈。”谢镖头在旁提醒,回过头对一个趟子手道:“你,过去看看。”
那趟子手顿时支支吾吾道:“我……我……”
谢镖头催道:“犹豫什么,快去啊!”
但这时钟凡意道:“我去吧,我的人,我自己确认。”
总镖头都这么说了,谢镖头也不能再说什么,只道:“总镖头万事小心。”
钟凡意抽出了单刀,小心翼翼地往那草丛逼近,在草丛里的东西他也看的越来越清楚,先
是手、然后整条手臂、上半身、整个人……不对,该说是有五个人,五个人的尸体被叠在
草丛中。
钟凡意一看这种情况,倒抽了一口凉气,原因不是因为看到死人,他不是第一次看到死人
,他也亲手杀过人。让他倒抽寒气的原因是他们的死法,每个人的左胸都被挖开一个洞,
心脏全不翼而飞。不对,心脏还在,但是却被塞在了尸体的嘴巴里,有人把他们的心脏挖
开,然后塞到了他们的嘴里。
其余五人也跟在钟凡意后面过来了,一看这景象,其中四人腿都软了,只有谢镖头还沉的
住气,一字一句道:“这是……吞心魔的手法……”
钟凡意知道吞心魔是谁,那是好几十年前江湖上一个大魔头的外号,那时钟凡意还尚未出
道,否则可能也惨遭吞心魔毒手。
没人知道吞心魔的本名是什么,而吞心魔这外号也是江湖上的人帮他取的。因为他喜欢挑
那些武人侠客的心脏来吃,他相信这样能使他的武功进步数百倍。但他只吃新鲜健康的心
脏,惝若挑到他不喜欢的心脏,便直接塞到死者的嘴巴里,不过没人知道他对于心脏的标
准是什么。
关于吞心魔最后的传闻是说他在少林、武当、华山等正派高手的围剿下逼的自挖心脏而死
,已经好几年没有他出没的消息,怎么这手法现在又出现了?
想到此处,钟凡意突然领悟过来:“糟!师弟他们有危险!”
此话刚毕,钟凡意马上拔足往庙里狂奔,其余五人武功不及他,被钟凡意远远抛在后头。
但当钟凡意赶回庙里时,整间庙里已经没有人是站着的了。每个人或躺或趴,都已惨遭毒
手。
钟众就躺在镖车旁,右手握著刀把,但刀却未出鞘,很显然是在拔刀之前就死了。
谢镖头等人这时赶回了庙里,一看眼前情形,那四个人又给吓的瘫软在地,谢标头虽然仍
站着,但嘴巴已开始喃喃自语:“怎会这样?我们刚刚在外面连一声惨叫打斗声都没听见
……”
是什么人能有这么快的身手,在庙里二十余人都还反应不及时,要了他们的性命。
钟凡意站在师弟的尸体旁边,他知道现在没有时间替师弟哀掉了,现在得要找出凶手来。
他悲愤道:“谢镖头!带其他人搜遍这座庙!把那老和尚找出来!”
“什么啊……总镖头你疯了?”其中一名镖头似乎已经崩溃,姿势狼狈地往后爬:“我们
根本不是对手啊……我要走了……我不玩了……”说罢,这镖头奋力站起身来,往外仓皇
而逃。
有带头就有墙头草,另外一名镖头跟两个趟子手互视几眼,不敢再多看总镖头一眼,跟着
往外逃去了。
只剩下谢镖头站在原地,犹豫着该逃或奋力一搏。
钟凡意双手负在背后,背对着谢镖头,冷冷地道:“如果要走,我不会拦你。”
谢镖头一咬牙,往地上一跪叩了三个头,道:“这些日子来多谢总镖头的照顾,我……我
走了……”
钟凡意没有回头,他就算不用回头也可以听到谢镖头站起身来往外走的脚步声,现在只剩
他一人了,剩他一个二等的武人来对付好几年前就该死去的吞心魔。
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出那个老和尚,他如果不是凶手,也一定跟凶手有关系。钟凡意盯
著佛座旁边的那小布幔,他最后一次看到那老和尚,就是走进了布幔后的房间。
钟凡意掀开布幔走进了那房间,但里面哪有老和尚的影子,只有一张简单的木床跟一张小
桌子,桌上摊著一本佛经跟一支点着了的蜡烛。钟凡意骂了声粗话,环顾著房间四周,他
知道这房间一定有问题。
他开始踏步在这小房间里绕着圈,等他绕到第四圈的时候,他终于发现房间的问题在哪里
了。
他将力气集中于右脚,奋力往那块有问题的地板踩去。只听哗啦一声,木板应声而碎,原
来下面还有一个密室,一个人影随之窜出,不是那个老和尚是谁?
钟凡意知道对方非同小可,一开始就必须使出全力将对方打倒,否则他的胸膛也只有开天
窗的份了。钟凡意双手侧翻,一招“飞鹰入林”就往老和尚击去。
哪知那老和尚完全没有还招的意思,双膝一跪,就这样跪在钟凡意面前,哀求:“大侠饶
命!”
钟凡意一掌就这样停在老和尚的头顶上,要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谁知道这老和尚葫芦
里卖什么膏药?
老和尚继续哀求道:“大侠饶命,你的人不是我杀的……是……是我师父杀的……”
钟凡意奇道:“你师父?那是谁?”
老和尚吞吞吐吐道:“是……是……吞心魔……”
吞心魔!虽然钟凡意早有准备,但他还是相当震惊:“胡说!他不是死了么?”
“是……我师父的确死了,就在这里……当年他被逼到这间庙,在好几大门派的好手围剿
之下被逼得自杀,后来我回来想安葬我师父的遗体,但没发现他老人家的遗体,却发现了
好几个旅人的尸体,瞧手法,应该是我师父下的手没错……”
“所以说你师父没死?”
“我不知道……如果他没死,那么他就是还藏在这里,每个暂留在这里的人,都一定会被
他杀掉……我在这间庙里装成一个和尚,偶尔收留借住的人,每到晚上我就躲在地板下,
天亮后,其他人都死了,而我就拿他们的财物……”
钟凡意冷冷道:“我懂了,你就像是豺狗一样,捡剩下的。你师父难道都没教你功夫?”
“我师父自私的很,都不会把功夫传给我们……求求你,我得再回地板下去,否则被我师
父发现……他会杀掉我的。”
“你别想,那么多人死了,你也有罪,给我出来!”那老和尚似乎真的没有半点武功,钟
凡意像拎一只小鸡一样把他拎到了庙堂口,站在二十余具尸身之间高声朗诵:“吞心魔你
这王八蛋!你的弟子跟意众镖局钟意凡在此!有种给我出来!”
钟凡意的回音缭绕在庙堂间,但不见任何回应。
“叫你师父给我出来,否则杀了你。”钟凡意一掌抵住老和尚的天灵盖,手上暗自加劲。
老和尚突然一仰头,嘴巴里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他自己的心脏,老和尚的胸膛更不知何时已经开了个洞。
钟凡意一声惊叫,手上劲力尽失,老和尚就这样从他手上摔落在地。
吞心魔是什么时候下手的?什么时候把老和尚杀了的?老和尚一直被抓在他手上,他自己
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震摄间,钟凡意感觉自己的嘴巴突然多了一样东西。
没有疼痛、没有感觉。不,该说是他来不及感觉到疼痛。
在钟凡意倒下去之际,他终于明白,什么分为一二三四等,不过全是屁。
没有任何等级比这种已经死去,却又继续杀人的恶鬼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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