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撑到天亮了。”
前面在四哨站岗的学长抖抖身子,走下哨点。瞧见哨所楼梯下全副武装的黄郁佑,左顾右
看,感觉奇怪就问说:“学弟,带你上哨的士官呢?”这位学长这么问黄郁佑。黄郁佑偷
偷的跟阿江换班,当然不会有什么带上哨的士官,黄郁佑听见学长这样说,小脑袋瓜赶紧
转,想随口讲了个理由混过去,便对学长说:“那、那个怕来不及我就自己过来了。”
“喔,这样啊!”学长不疑有他,提起枪说:“你知道我们这青土山有点怪事,上下哨总
要多个人陪才安心。算了,看在现在早上大白天就不跟你计较。知道怎么换哨吧?”
“嗯。”黄郁佑点点头。
换了口令,走了几个步伐,接过学长的枪枝。黄郁佑就一步步踏阶梯,走到哨上去了。进
到久违的小哨站,黄郁佑站好岗位,现在太阳已经升起,高高挂在天上,阳光洒进哨所,
虽然青土山还是雾濛濛,但整个四哨比起晚上已经是又明又亮,不像夜晚那般恐怖。黄郁
佑马上小小的喊了鬼学长名字,不知道鬼学长是否发现他上哨。
“鬼学长!鬼学长?是我,黄郁佑。”
黄郁佑喊著,哨所内却没什么反应。黄郁佑觉得奇怪,该不会鬼学长又故意不出来见他吧
?自己应该已经跟鬼学长和好了,鬼学长应该不会又想东想西,所以不敢出来找他吧。见
整个四哨没反应黄郁佑又喊了几声,毕竟鬼学长想知道的事,现在他大概都清楚了,只差
就是鬼学长赵勇斌真正的死因到底是什么,这点就只能看看后续是否可以找到任何蛛丝马
迹了。
在黄郁佑踏进四哨的同时,有一双眼睛躲在一旁看着,在哨所的上头偷偷摸摸,慢慢的绕
到黄郁佑身后。黄郁佑感觉到从进来就有股寒意,但他不以为意,因为青土山的哨点不管
哪里都是冷冰冰,让人发寒,不差个四哨。那个注视黄郁佑眼睛的东西,伸出手,白皙的
手不像活人,且有点透明,那双手慢慢的接近黄郁佑,往黄郁佑的脖子的方向去,一步两
步,和黄郁佑纤细的脖子只差一根手指的距离,两支手白皙的手,就这样往黄郁佑的脖子
一掐!一阵刺痛和冰寒,让黄郁佑瞬间吓的跳起身,叫出声音。
“啊啊!”
黄郁佑惊慌失措的大叫,赶紧拿着枪,摆出防卫姿势转头过来。结果只看到在地上笑到打
滚的四哨鬼学长赵勇斌。赵勇斌从发现是黄郁佑来站在他的哨,开心的想要怎么欢迎他,
故当黄郁佑一进门,赵勇斌就偷偷的躲在死角里,看着黄郁佑东找西找,找不到它,之后
悄悄的吓他。结果这方式很成功,黄郁佑顺利的像娘们一样大叫,赵勇斌开心的哈哈大笑
。但黄郁佑可感觉不好笑,看着坐在地板的鬼学长,他没好气的说:“别闹了!我还以为
你又发生什么事了。”
※哈哈,没事没事!只是最近你都没来,然后这些人最近也不点菸给我抽,我一时太久没
※见你,想说捉弄你一下。嘿嘿,怎么样?很可怕对吧。
鬼学长顽皮的起身飘在空中,对着黄郁佑绕圈圈。黄郁佑挥一挥手,像是赶狗一样,把这
眼前碍眼的顽皮鬼赶到一边,然后说:“我是跟人换班过来的,现在他们一群人都不让我
站哨,尤其是四哨这里。”
※咦?为什么?
鬼学长不解的问黄郁佑,黄郁佑这才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全跟赵勇斌说。像是自己体内的怪
东西,还有妈祖娘娘的刺青,尔后才提到关于鬼学长身世之事。听见自己的事,赵勇斌不
像其它时候一样吵闹,而是静静的听完黄郁佑的故事,关于他有些忘记但又有点印象的故
事。最后黄郁佑才说出大伙反对他来四哨的原因,原本是想让鬼学长帮他讲讲话,没想到
这次连鬼学长听了都点点头,一起赞同营长跟他朋友庄骏佐的看法。
“为什么连你也跟他们站一边?他们可是把你说成像厉鬼那样欸!”黄郁佑不解的说,但
鬼学长不以为意,笑笑的对他说:
※呃,虽然我的确被当成恶鬼,但毕竟这些人都是担心你。而且你也不知道我听了自己的
※事后,会不会像你朋友说的那样,变成可怕的怨灵朝你扑过来抓交替。所以你朋友的担心
※,还有营长禁止你来是有原因的。反到是你这小鬼真该好好听话。
听到鬼学长帮着营长他们训自己,黄郁佑有点不是滋味,赌气的说:“也不想想是因为谁
,我朋友可是连绝交都说出来了。”
※那你还来!─鬼学长惊吓的说。
“啊,都答应你了,我说到做到。好嘛,等到事情结束,我会跟他们道歉,至少现在我该
说都说了,你也没变成怨灵,我也没有怎样啊。”黄郁佑说。
※这么说也是啦!不过我的确想起了很多事情,当鬼当久了越当关于人的记忆就越来越少
※,之后就会完全迷失,变成真正的孤魂野鬼。谢谢你,黄学弟。
鬼学长说著,不知怎么的就在黄郁佑面前哭了。弄得黄郁佑不知所措,急忙问:“怎、怎
么了吗?鬼学长?”
※没事没事,糟糕,有些生前回忆突然涌上来,还是有点难过,像是知道自己死了,然后
※我女友馨玫,又想除掉我的事情。还有以前跟陈泯伟在这营区的事情,就有点感伤。有
※点想念,有点想家,不知道我家人在我去世后过的好不好?但是我又怕知道真相以后,
※就回不去了。
鬼学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用袖子抹了抹自己流出来的鼻涕。而黄郁佑也不知如何示
好,看了四哨的门口,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就对鬼学长赵勇斌说:“不然,要不要出去四哨
看看?”
※出去四哨?
听见这个提议,鬼学长突然惊讶了一下。
“对啊,反正他们都觉得你应该不是地缚灵,你就试看看走出四哨到外面晃晃散心。说不
定心情会好一些。”
※可、可是,我一直记得好像自己有什么重要事情要留在这里跟人说,而且走出去四哨…
※这…这…我、我我…
听见黄郁佑的提议,鬼学长突然结结巴巴的,身体也慌乱的在半空中飞来飞去,最后躲到
一个小角落看着黄郁佑,黄郁佑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又再问了一次,赵勇斌这下
才畏畏缩缩的对黄郁佑坦白。
※黄学弟,你突然要我跑出四哨外头,我…我…我会怕啦!
鬼学长抓着墙角一脸恐惧的说。
“试试看嘛!如果是地缚灵你就出不去,但是如果不是,不就代表你可以想去什么地方;
就去什么地方,不用一直留在青土山这里。而且也可以找到你自己真正死掉的原因。”
※可、可是!
“你不是想出去看你的家人吗?”
※想啊!但是你也知道我都在这里待好多年了,突然叫我出去,如果我被其它的鬼欺负怎
※么办,它们一定会觉得我是哪来的菜逼巴。我、我们以后啦!不然黄学弟你放家再帮我
※看看我家人,我现在有想起来住址,然后再跟我说他们过得怎样,好不好?
“不要,如果不小心我到四哨的事情不就都曝光了。来试一下啦,我都特地冒着会被绝交
跟处罚的觉悟过来了,你也可以,鬼学长快点!你是男人吧!”
※我、我、我、我、我现在是鬼,不是男人。
“不要耍嘴皮子,快点啦!”
鬼学长看着郁佑热忱的表情,要看了看四哨那小小的门口。他以前的确常对着四哨的窗户
或大门看着外头,看着四季变换,每次一批又一批的新兵进来,从菜鸟变成老鸟出营区。
来过好多位记都记不起的查哨官,其实赵勇斌都很羡慕,别人出的了营区,自己得永远困
在这小小的四哨,以对众多学弟开开玩笑取乐。甚至大家还帮取了四哨鬼学长的外号。
黄郁佑还没来之前,鬼学长赵勇斌当然也想过踏出四哨瞧瞧,但内心总有股声音跟他说,
他得留在四哨,有很重要的事情得说,为这缘故赵勇斌放弃了出去,久而久都忘了到底是
什么重要的事让它留在原地?而外面的世界现在是什么模样,自己真的能出去吗?越想越
多,久而久赵勇斌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出去这个四哨,这营区哨所。
在自己几乎要忘记很多事情的时候,突然这天一位看着见它的小兵黄学弟出现!不怕他,
上哨时陪它聊天,让他了解现代世界已经变得什么模样。还帮它唤醒了一些过去的回忆。
而这次更进一步,让它知道自己是可以走出哨所外头的,说不定连营区大门都可以出的去
。
但是,自己……鬼学长想了又想,默默的往门口飘,看着自己越来越接近这四四方方的四
哨门口的框架。自己真的可以踏出门一步吗?最后,赵勇斌决定,鼓起自己当鬼多年的勇
气,踏出有生以来四哨外的第一步。
在黄郁佑偷偷摸摸的代替阿江学长上哨时,阿江学长带着愉快的心情起床,收拾行李换便
服,准备放假。从待命班回到连上拿假单要出营区大门外时,阿江感觉奇怪,青土山这样
偏僻的地方,怎么会有个人在外头叫嚣?有头狗就都奇怪了,竟然门外会有人,而且还是
个上了年纪女人的声音。
“小姐,妳冷静一点,这里是军事重地,一般民众请不要在此逗留。”
哨长很无奈的重复说了无数次同样的话,但那女人依然故我,最后哨长只得打电话给战情
室求救。阿江走了过来,看见哨长操著拐拐回报,就问旁边的副哨学弟怎么回事,副哨学
弟摇摇头说他也不清楚,只知道一些状况。
“好像刚刚一早那疯女人就一直在外头叫,好像是要找营长,一直喊著说什么她害她老公
怎样!又怎么样的?像泼妇骂街一样,根本听不懂她说什么,吵死人了!”
“找营长?不会是营长女朋友还是女人找来营区吧?挖操!这可精彩了!”
阿江幸灾乐祸的话,惹来正哨比他大几梯的学长不悦说:“你好了,拿假单放假,我们在
这站岗又遇到疯女人。放假的快滚啦!唉唉,干!我就剩四十天退伍,别闹事了好不好?
”
青土山的战情事,是没啥用处的地方,只架了几台模糊不清的监录电视,因为暂时派不到
什么战情官,基本上是各连队的长官轮流站岗,除了连长以外都要站。而今天刚好上个长
官刚换班,就遇到有人在门口闹事,这次接班的刚好是二连的柯辅导长,听到大门口哨长
拐拐的求救回复,柯辅导笑笑的留着个通讯小兵顾战情事,自己大摇大摆的走去大门口,
看看这位一大早就在青土山营区门外大呼小叫的女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辅导长要回报给营长吗?”通讯的小兵问。
“恩…虽然会很麻烦,但似乎很有趣,毕竟门口都回报那女人指定要找孙营长了,有可能
是家务事,就请你尽快连络孙营长。”柯辅导笑笑的说,看好戏这种事,果然不分士官兵
,人人都爱。
当柯辅导走到离大门口近一点的时候,已经看到好几位班长都来到门口,门口打开了个小
缝,一个穿着便服的女子站在那边,虽然看不清表情,但这人不断跺脚,似乎是在生气的
样子。看来已经有班长或是大门放那位叫嚣的女人进到营区内,看到这情况,科辅导叹口
气,看来这群待命班一定逃不了被惩除的命运了,孙营长可是最讨厌莫名其妙的老百姓进
到营区的,而且好死不死,自己已经请人通报营长,看来不久营长人应该就会出现。
“辅导长?”慌乱中,哨长看见走来门口的柯辅导长。
“辅导长好!” “辅导长好!”两边的正副哨立刻对辅导长问好。
“怎么了?一大早门口那么热闹。”
柯魁晋明知故问的说。但义务役下士哨长看见有长官过来,立刻就跑来解释:“这女的一
直闹说要找营长,说要告他什么防碍家庭和名誉碗糕的。刚刚送个连上小兵出门放假,拉
门开了个小缝让他出去,这个女人就硬挤进来,还差点被关上的门夹到,现在就在跟站警
卫排的班长闹。”
下士对柯辅导吐苦水,柯辅导看过去闹得不可开交的现场,二连的班长几乎全出动安抚这
个不知哪里跑来闹事的大婶。只是这大婶气冲冲的,话说的又急又大声,还口齿不清的不
知道在骂什么,惹来在大门旁待命班里补休正要起床的小兵一个个从寝室探头出来,现在
时间已经接近七点钟了。
“我不管!我不管!叫你们孙营长给我出来!今天他不出来我就不走!什么东西!只是个
当兵!凭什么管我做什么!凭什么管我家!”
张馨玫破口大骂,在场不了解事情全貌的班长都听不懂这女人在说什么,只得不断安抚这
叫嚣的女大妈。但张馨玫不但不领情,在其中一位班长想请她进会客室时,不小心手轻拍
到她的肩,张馨玫马上放声大叫,随便指著某位班长的鼻子骂。
“啊啊!你干嘛!想趁机会吃我豆腐是不是!你们这些当兵的怎么手脚那么脏!走开!不
要碰我!你这没头发的尖头矮胖子!人又肥又丑!还想碰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的店你
三个月的薪水都消费不来!”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请你进会客室而已!”那位班长无辜的说。
“对啦!小姐我们进会客室说好不好?”一旁的班长也帮腔说。
“你们不要狡辩!你这头长像钢砲的猥亵男!”
张馨玫转头骂差话的伟成班,听到头长的像钢砲这句话,陈伟成突然震住了,整个人像是
大受打击。啊啊,是禁语呀!那个大妈好猛喔!一旁看乐闹的二连小兵突然鼓譟起来。柯
辅导摀住嘴遮住自己脸上的笑意,在他一旁的哨长表情可不好看,而来的柯辅导又是这种
看好戏的状态,连忙抱怨说:“柯辅导别闹事了,今天是我的哨出事,等等营长看到惩除
我,可不好玩。你快点帮忙看怎么把这老太婆轰出去!”
“你不觉得有趣?其它人可是看得津津有味喔。”
柯辅导指著一旁待命单看戏的人。哨长给了柯辅导一个苦瓜脸,那些家伙又不用扛责任,
当然在那凑乐闹。要是今天自己不是这班哨长,也一定会在那等著看好戏。可是现在他是
当事人,怎么都有趣不起来。而就在这慌乱的时刻,突然哨门外又传了另个人的声音,正
哨吓了一跳,想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那么多人跑来,往大门外看,这次门外喊的不是个
女人,是一位带着墨镜的男士。
“又怎么了?到底!”其中一位班长问副哨的小兵,副哨的小兵看了看班长,也露出不解
之意,就说:“呃,有一个男人在外面,他喊说他叫陈泯伟,过去也是这里的兵……”
“死老百姓来这偏僻的营区要干什么啦啊!”
“那个……班长……”
正哨插话说:“现在在营区闹事的女人似乎是他的老婆?”
“啥毁!”
班长不可置信看着正副哨。而一旁柯辅导听到连女人的老公都到了,可更乐的想知道接下
来的剧情发展。但几个班长可受不了。这时,被骂钢砲猥亵男的伟成班好不容易从阴霾中
走出来,对着哨长旁看好戏的柯魁晋喊:“柯辅欸!你别只是在旁边看!快过来想想办法
!”。
“是是是,我就过来,小钢砲班长。”
柯魁晋这才移动身子,带着笑脸,走向事发现场,柯辅导这一走过哨长身边,哨长突然一
股寒气上身,冷得直发抖。这怎么回事?明明是大白天。下士哨长不解的看着擦身而过的
柯魁晋辅导长。柯辅导长先请正副哨将那女人张馨玫的先生进来营区,张馨玫一看见自己
老公陈泯伟,声音变得比刚刚更高昂,也越来越大声,这对夫妻就这样在营区上演台湾乡
土剧场。
柯辅导请负责待命班的班长去把自己待命队的士兵管好,然后跟这对夫妇对谈,不到半小
时,好几个班长摆不平的人,就这样被柯魁晋请进了会客室。让班长们都看傻眼。
“挖操,看不出来柯辅导还挺会哄女人的。”其中一位班长说。
“你不要小看他,他这个人表面装的那样,可骨子里完全不是如此。”小钢炮说。
这时拐拐突然传来讯息,哨长接起来,这一接就立刻让他冒汗,整个人在大门哨上立正站
好,不仅这样说话时也结结巴巴,怪腔怪调的。小钢砲和另一位班长感觉奇怪,待这位下
士哨长挂下拐拐后,就问:“谁操拐拐过来?”
“那个……刚刚是……营长。”
哨长才刚说完,大门的气氛突然变的凝重。小钢炮脸一白,看了一旁的班长脸色同样惨白
,马上就爆出口:“我操!是谁连络营长!等等!连长知不知道这事!快、快连络连长!
不然这越级回报,我们全部的人都要倒大楣了!哨长快!呼拐拐回连上!”
已经快到八点了,四哨的黄郁佑显得有点不耐烦,不是因为鬼学长又在那耍态怕怕自己不
敢出四哨,而是陪这家伙刚刚一直心理建设好一阵子,才让它踏出门,没想到踏出四哨大
门的鬼学长,完全喜出望外,开始自由的飘来飘去,像个浮游灵一样,让现在不自由只能
站在哨上的黄郁佑很不爽快。
明明刚刚这个人还在那边哭哭说,说不定照到阳光它就会魂飞魄散,还说什么一定出不去
,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待在哨上所以不能出去。这下可好了,这一踏出去,就像泼出去
的水一样,覆水难收。重获自由的鬼学长,开始的跟散步的狗儿般,在外头横冲直撞。
※呜呜!我自由了!我是自由的幽灵,赵勇斌!
“哈,看他那么开心就算了。”黄郁佑看鬼学长赵勇斌开心的模样摸摸鼻子。心里想对营
长和自己的朋友庄骏佐说,自己第一次对鬼的判断是正确的,鬼学长赵勇斌,只是一个不
会害人乐天的鬼魂而已。
“卫哨交接!”
听见下方有人的声音,黄郁佑往下看。是下一班上哨的人,和带上哨的班长。当黄郁佑下
哨交接的时候,带上哨的班长很意外,看着黄郁佑就问:“你现在可以上四哨?”
“嗯、嗯。刚好排到。”
“这样喔。”班长疑问的看黄郁佑,但没多想。
卫哨交接完,黄郁佑没有等班长就一个人走回待命班,这途中跟往常不一样,多了一个烦
人的幽灵,鬼学长赵勇斌。赵勇斌跟在黄郁佑旁边,往四周看,看到许多跟自己不同的幽
灵,在青土山营区内徘徊,就对黄郁佑讲:
※欸欸,黄郁佑营区那么多鬼,你都不怕喔?※
黄郁佑不理他,鬼学长就继续说:
※干嘛都不跟我讲话?
“学长,你这样子其它的鬼就知道我看的见他们了啦!不要害我。”
黄郁佑小声的说,这时候鬼学长才恍然大悟,然后突然赵勇斌想到一个主意,整个人就爬
上的黄郁佑的肩膀上坐。黄郁佑顿时感觉到自己肩膀多了个无名的重量,看见鬼学长坐在
自己肩上,就小声的问鬼学长说:“你这是干嘛?很重耶!”
※这样就感觉你是被我鬼压身啊,其它的鬼会以为你是我的目标,就不会来骚扰你,我也
※可以跟你讲话,不是一举两得吗?
“才没有!你在我身上好重,身体好冷,等等!你不是会吸阳气吗!下来!这样我身子会
坏掉啦!”
※欸,没那么夸张好不好。是你让我离开四哨的,所以你要负责喔!黄郁佑。
“早知道就不跟你提离开四哨的事了。”黄郁佑嘀咕说。
※欸欸!黄学弟你现在要去哪?你们连队不是在那边的大楼吗?
“我现在在待命班,所以要回大门警卫排。”
※这样喔。
“等等到大门你就可以出去啦,看看家人过的好不好,看看你想看的事情。不要在营区等
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了,赶快上天堂投胎去啦。记得不要被道士或法师收走了。”
※好啦好啦!
鬼学长打哈哈的说。
“我是很认真跟你说耶。”
※好啦好啦!
两人回待命班,没想到还没到的路上就听到会客室的吵闹声,黄郁佑觉得奇怪,看到迎面
走来两个要回连上的学长,就问:“学长,会客室发生什么事情?是待命班有人吵架吗?
”
“比吵架更精彩勒!菜鸟。”
其中一位学长说:“今天早上不知道哪来一个女人说要找营长,在营区外头大呼小叫,到
营区里头之后继续闹。然后更劲爆的是连那女人的丈夫都来了,现在柯辅导人在会客室调
节,现在会客室里可是吵得不可开交。”
“我猜那说定是营长外头的情人喔?”
“如果真是的话营长也真不挑,挑个年纪那么大的。”
“至少今天不用操课了,爽!”
“没错,爽爆了。”
说完两个小兵绕过黄郁佑,继续讨论今早的事情。黄郁佑突然感觉不妙,来的那对要找孙
营长和吵架的夫妻,隐隐约约好像知道是谁。黄郁佑看像鬼学长,鬼学长则是津津有味的
听两个小兵八卦,又飘了回来对黄郁佑说:
※有吵架耶!黄学弟我们去看。
“你不是要出营区找家人吗?不要看吵架,有什么好看的。”
但黄郁佑说的话没啥作用,鬼学长一飘,身子就飘向会客室去,黄郁佑惊了一下,立刻跑
步跟在鬼学长后头。会客室的声音越来越大,黄郁佑跟不上鬼学长的速度,跑没到一半,
就看见鬼学长早已飘进会客室。
不妙!鬼学长赵勇斌进了会客室,让黄郁佑有不好的预感。在会客室里吵架的夫妻,黄郁
佑知道是谁,是鬼学长生前的女朋友张馨玫和他的同梯陈泯伟,两人来找营长一定又是为
了谈要除掉鬼学长的事情,怎么说也不该让鬼学长跑进去。黄郁佑加快脚步,最后喘着气
跑到会客室门口,就见到陈泯伟那惊悚的表情。
“黄郁佑,你来了啊。我就猜到会有你。”
柯辅导靠在门边的墙头,依然一派轻松的,手里拿着纸杯喝着热茶。
“柯辅导?”
“现在情况可不太妙喔,黄郁佑。”柯辅导说,指了指鬼学长和陈泯伟。
“勇斌……”
陈泯伟看着透明的赵勇斌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虽然不清晰,但那的确是赵勇斌没有错。
真的是他,他来了。陈泯伟查觉到,但一旁完全没灵感的赵勇斌生前的女朋友张馨玫,却
还是继续碎念一些让人听不下去的话。
“我说过就是要除掉赵勇斌!我不会让步的!把鬼除掉有什么不对!而且这样对营区的小
兵也好不是吗!不用怕鬼出现,我的提议到底哪里不对!”
“馨玫,你先冷静。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陈泯伟赶紧阻止自己老婆在开头乱说话,
但没有用,越是这样张馨玫就越是要说,继续口无遮拦的大声喧哗,说自己想说的。
“冷静!我为什么要冷静。你就只想要找出你的同梯的死因,说穿了还不是靠消费他的死
来赚钱,你有没有想过我,每次开口闭口都是勇斌,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我们为什么
要一直被一个死人迁就住!我现在是你的老婆!不是那个死掉人的女朋友!我冷静?你才
冷静!该放手了!我只要把这鬼除掉,过新的生活,到底有什么错!”
“够了!张馨玫给我闭嘴!你知不知道赵勇斌人在这里!你这女人给我差不多一点!”听
不下去陈泯伟大吼的说,一句赵勇斌人在这里,突然让张馨玫无言了。
“咦?你说……勇斌他在这里?”
张馨玫转头,赵勇斌就站在他前方,但她什么也看不见。
“你好好看着,黄郁佑,这就是人对其他事物的自私。只要不顺我意的就要除掉,只要妨
碍我的人就最好消失,这就是人类。什么鬼啊,怪的,怎么跟人比啊。人心可比这些妖魔
鬼怪都更恐怖许多。”柯辅导说著,但这次脸上没有笑脸,而是一种黄郁佑从未看过,极
为可怕的表情说这段话。
人比鬼更可怕,这是柯辅导最相信的事。而眼前一个实际的例子就在黄郁佑眼前上演,黄
郁佑走了过去,想看看鬼学长。但鬼学长赵勇斌却转了头,默默的走了回来,头低低的表
情沉默,从黄郁佑旁不动身色的飘了出去。
“鬼学长!”黄郁佑喊。
赵勇斌听了停了下来,没有转头,慢慢的说。
※我回去了,回四哨去。
“学长!你不是要出去?要回家看家人?你不是想自由自在的去外面看很多东西?”
※不用了,我……还是待在四哨就好了…
说完鬼学长就要走,黄郁佑一个急伸手去拉鬼学长,才刚这一做,大脑里便传出许许多多
的脑波震动。那些波音传达了让人不舒服的讯息,一个一个排成了一串串文字。
※果然我不在就好?我倒底为什么要继续待在这里?出去到底要去哪?我的家还在吗?妳
※真的要把我除掉?妳不爱我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死?究竟为什么死的人是
※我,我不想死。
※不想死!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啊!
※我不要!我不要死!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黄郁佑!”
柯辅导一把将黄郁佑的手拉回来。黄郁佑一时没办法回神,刚刚那些话难道是鬼学长真正
的心里话?黄郁佑看到站在那一动也不动的鬼学长,也不管什么,甩开柯辅导的手就要往
会课室门外跑,跑到鬼学长那问清楚,但碰巧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人。
“呜!”黄郁佑被撞倒在地。
“你搞什么东西,黄郁佑?”
“营、营长?那个不好了!鬼学长他……”
话才刚一出口,黄郁佑就知道不妙,果然孙营长瞪大眼看着他,把他整个人从地板上直接
拉起来说:“黄郁佑,我他妈的应该有警告你不能再碰这些灵异的事情,尤其是跟四哨那
鬼有关系的事。妳给我说清楚,你刚刚的话是怎么回事?”
“我…我…”
“他去了四哨,把鬼给带出来了。现在那鬼就在站在那边不动,我看情况不是很乐观。对
吧?这位鬼故事大大,陈泯伟?”
陈泯伟听了沉默的看着柯辅导长。
黄郁佑看见在外头一动也不动的鬼学长,身上轮廓慢慢的越来越不清晰,脚底开始发黑,
这时鬼学长赵勇斌转了个身,原本还保有人的脸孔,现在两眼已经变成骷髅般的空洞,样
子越来越可怕,让可以看到完整鬼怪模样的黄郁佑发寒。鬼学长现在这个模样,简直就快
像是他到部时在辅导长是第一次见到那鬼压床的鬼怪的模样,连让恐惧感都相当类似。
“看来冤魂终究是冤魂。”
柯辅导说:“含怨而死,不想死却死了。当越久越忘了自己是人,越想起自己怨恨著什么
,越来越不能克制自己的怨念,这时候只需要一丁点刺激,这个冤魂就会转变成下一个模
样,也就是我们俗称的恶灵。陈泯伟大大,你的老婆看来跟我们家四哨的鬼魂,关系匪浅
啊,看来我只得让出来让这鬼跟你老婆自己解决了。”
“什么!”张馨玫听了吓到脱口说。
“你刚不是说自己是道士吗?他现在都是恶灵那赶快把这恶灵除掉!欸!老公快点!你不
是对鬼怪有研究吗,一定有什么方法!孙营长!这不是你的营区吗!快点把你营区的东西
赶走!快点!把这恶灵消灭!不要让它过来!”
“张小姐我说妳…”
“干你娘!妳够了没啊!”
孙营长正要对这不知轻重的女人说个几句话,没想到一阵怒吼声从他身旁传出。不止营长
傻了,在会客室的众人都傻了,黄郁佑喘气,刚刚他终于止不住怒气,大声脱口而出。他
面前的鬼学长,根本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个模样,现在的鬼学长就像过去他看的那些鬼怪
一样,没有任何的情感,只有无止境的恶和对世间的愤怒。
“学长原本不是这样的…他只是想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他认识的大家在他死后过的好不好
。你这女人凭什么决定要不要消灭他,他害了谁吗?还是做了什么吗?”
黄郁佑的问题,比他大上一轮的张馨玫这下却完全答不出来。
“不过这么看来也只能真的消灭他了。不过我有一个更好的方法,要不让这个鬼把这对男
女消灭掉,也许就可以消了他心头之恨。你们认为怎样,我觉得这是好主意喔。”柯辅导
再度对张馨玫和她丈夫陈泯伟露出笑容,笑的让两人发寒。张馨玫被这段话吓的躲到陈泯
伟身后发抖。
“柯魁晋别给我在营区乱来。”
孙营长说,手很直接的就摸向黄郁佑右手臂上那刺青的地方,想看清楚鬼学长的模样。但
这手一摸,孙营长就觉得不对劲。再刺青处来回的摸索,孙营长看了看黄郁佑,黄郁佑不
知道营长在做什么就问:“营长?有什么不对吗?”
“我看不到。我摸了你的刺青,但是我看不到鬼。”
“嗯?看不到?”
黄郁佑看着孙营长又转头看着变成恶灵的鬼学长,鬼学长还是在原地不动,但是黄郁佑有
预感,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鬼学长就永远是这样。就算私心也好,如果比起满怀怨恨的鬼
学长,黄郁佑宁愿鬼学长继续留在四哨开开心心的过。黄郁佑想起今早地基主特地跑来跟
他交代的,不要去四哨。难不成地基主早就预料到事情会导向这种发展?新的刺青,就算
孙营长碰了也看不到鬼学长。而柯辅导倒是打定主意不想管这件事情。黄郁佑看着鬼学长
,他觉得他必须自己收拾自己搞出来的残局。
“营长。”黄郁佑开口说。
“营长之后要关紧闭还是扣假什么惩除的都可以,现在可以让我跟鬼学长谈一谈吗?放心
,我不会做傻事的,如果真的情况不对,还有劳你跟柯辅导出手。”
“黄郁佑!不准……”
孙营长话说到一半就收口,他看见黄郁佑的表情,那是比之前三连地下道事件时还要更成
熟稳重的坚毅神情。孙营长不再多说一句,但以防万一他还是转头跟柯辅导说:“把一连
的苗筱珺和你们连上的张梁宽给我叫来!”
“鬼学长…”黄郁佑一步一步的靠近。
那个自己以不熟悉被黑暗垄罩的鬼学长。